“登記士卒的簿子制好了嗎?”
“早制好了?!崩顭▽⒑窈褚化B麻紙串成的簿子找出來交給呂兵,隨口抱怨了一句,“渝州城內的紙張可不便宜,就買這些麻紙花的的錢帛,都可以買回三石稻米了……也不知道值當不值當……”
呂兵沒理會這些嘮叨,取過簿子來,只粗略翻了一遍,找出幾處細節(jié)問題讓李煥下來后完善一下。
隨后又問:“你這里可有多余的紙墨。”
“有?!崩顭▽こ黾埬珌恚鎱伪伜?,又主動蘸水研磨。
呂兵心里默念一遍后,提筆便要寫……
臨落筆時又想起了自己拙劣的書法,還是將毛筆交到李煥手里,訕訕笑道:“我口述,你執(zhí)筆?!?p> “一、絕對服從長官的命令;二、弩弓隊的榮譽和利益高于一切;三、敬愛隊友,不得以任何形式辱罵或傷害同隊戰(zhàn)友;四、勇者無懼,怯懦者可恥;五、愛惜隊內的器械和糧食;六、不得擾民。”
“把這些字貼在簿子的封皮上,同時……校場正面有座土臺,你叫人在土臺背面樹一道墻,把這六條用大字刷在墻上……還有轅門外可以掛兩根長布條,上面就寫上這六條律令?!眳伪詈笤俳淮?。
“這六條是……軍令?”李煥抄完后抬起頭,終于反應過來,諸多的疑問也隨之而來,“這軍令也太簡陋了吧,是不是有點兒戲?呂兄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見呂兵不應,李煥仍不甘心地勸道:“軍營中可能發(fā)生的情況繁多,這六條根本無法全面涉及……諸如,有士卒在行軍途中逃跑,該如何處理?”
“第四條,怯懦可恥?!眳伪瓚?。
李煥沒忍住笑出聲來:“逃跑可不一定是出于怯懦,也可能是投敵……好吧,就算是怯懦才選擇逃跑,那應當如何處理呢?怎樣讓士卒們意識到逃跑不對、進而心生畏懼……單單‘可恥’二字能起到效果嗎?”
“只要讓他們知道一切怯懦行為都是可恥的,恥于為之,就足夠了?!眳伪琅f不以為意。
李煥真有點急了,軍令是約束軍中士卒行為的規(guī)則,對軍隊的影響甚大,可開不得玩笑:“依你的這個軍令……若有士卒私下將女子帶入軍營,該如何處置?”
呂兵反問:“青衛(wèi)營、黃頭軍、歸義都里許多將領不都私藏的有女子么,怎么沒見軍法處置他們?”
李煥真生氣了:“難道呂兄這弩弓隊也要效仿那般‘匪軍’的做法嗎?”
“李隊頭莫急!”呂兵也識得好歹,知道李煥是為了弩弓隊的前程才著急的,急忙安撫,取過酒杯來親自為李煥斟滿,“要寫上這一條也并非不可。但若只要六條,李兄認為這條能替換掉上述六條中的哪一條?”
李煥靜下心來,照呂兵所說與上述六條一一對照,最后只能承認,“私藏女子”絕對無法與那六條的重要性相提并論……
但旋即又醒悟過來:“為何一定只要六條,多加幾條不行么?”
“不行。”呂兵不容商量地搖著頭,“這六條軍規(guī)不但要張貼起來,我還要隊里每一個士卒都將其牢記于心,卯時集合后先背一遍,一日兩餐前得背,入夜解散前還得背完才能離開……如果再加上幾條,我擔心他們再沒時間訓練,整日盡背這些軍規(guī)咯。”
李煥真是服了呂兵,商量正事時還有心情開玩笑,滿是擔憂道:“真有必要如此么?況且,你的這些軍規(guī)也只有一個粗略的指引,沒有具體的獎懲措施,背會了又有什么用呢……”
自然有用,而且用處很大,呂兵心里清楚。
這六條軍規(guī)本身就不是法律條令,其實就是一種理念,只要士卒們培養(yǎng)起了這種理念,就會自覺按照這些理念來約束他們的行為,這才是真正能改變人的力量,豈是那些強行限制人的條條框框所能比的?
呂兵揮手制止了李煥沒完沒了地牢騷,不再跟他解釋,而是用命令的口氣吩咐道:“教會他們背誦這六條軍規(guī),是你的職責。”
李煥只有一聲長嘆:“放心吧,就六句話,明日就可以全部教會?!?p> “好!”呂兵拍了拍李煥的肩膀,忽然又想起一事,“你準備一下,以后你在軍中主要的職責,就是教會他們識字。”
“??!——”
李煥又是吃了一驚,不過這次他和呂兵達成了共識:“識字好啊,人一旦會了識字,不止有諸多便利,而且就會明事理,知道該如何為人,甚至將來還可以進學……”
呂兵很有耐心地李煥嘮叨完,才道:“你可以利用晚上休息的時間教授……具體需要什么器具,你自己去置辦就行,不用來跟我商議?!?p> “有了呂隊正的吩咐,我敢不從命!”李煥開心地大笑起來。
原先呂兵邀他來擔任副隊正,卻不讓他帶兵,他還以為呂兵只是礙于情面隨意丟給他一個閑差呢,如今有了事情可干,更體現(xiàn)出他在隊中的價值,他如何能不開心?
雖然李煥不明白這些軍規(guī)的意圖所在,但他還是按照呂兵的意思去做。第二天就去城內尋來匠人、購置器材,在轅門外扯上布條,寫上軍規(guī)后高高掛起,在校場土臺背面樹起墻面,親自用白粉把六條軍規(guī)刷上去,再刷漆描紅……
而且,他明白呂兵之所以在轅門和校場掛上軍規(guī),是想通過這種形式來讓所有士卒明白軍規(guī)的重要性。所以不待呂兵吩咐,他主動制成了許多木板,插在營房、校場、交通要道等士卒匯集的場所,木板上也通通寫上軍規(guī)。
教士卒們背誦軍規(guī)則則放在訓練的間隙進行,期間有士卒不明白具體含義,他也會竭盡所能地去解釋清楚。
只有教授識字一事,是他最看重的,所以準備的時間也最長,暫時還沒有著手。
看著軍營里處處貼著口號、軍規(guī),再聽士卒們每日齊聲背誦,呂兵頓覺得神清氣爽,有點回到了以前部隊里的感覺。
這幾日除了照常訓練隊形外,他也做了不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