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倒不見得?!辩姲藏箤⒉柰肷w子拿在手里打量,上頭優(yōu)美蜿蜒的翠色花樣被一條圓潤的圈線控在其內,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圈兒里的花紋,輕啟紅唇:“鐘府的種種,只不過就是這蓋子上的青花,你和老夫人她們都只看到了里面的花樣,而我,卻知道這些花永遠也伸展不出去的圈兒?!?p> 鐘安毓將蓋子放回了原位,微閉上眼眸:“我要了椿梁,可不是為了在明日莊子里頭盤賬能得些好處?!?p> “那小姐要的是什么?”小柒疑惑地問。
“我要的,是她這個人!”
小柒聽了這話,心下一跳,只覺不可思議:“小姐,你是不是想岔了?椿梁可是老夫人屋里的人!莫說跟咱們平日里根本沒有任何交集,便是能有,也絕對把她拉不過來!那位可不是銀子就能收服的人!”
鐘安毓微歪了歪頭:“本小姐當然知道。”她抬高了下巴:“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用銀子收買這樣沒用的手段。”
財富和威脅,只能得到人一時,卻得不到一世。
而她要的,是椿梁一輩子只聽命她一個!
“小柒,明日一早,你去找黎叔他們辦一件事?!?p> “請小姐吩咐?!毙∑膺B忙應聲。
鐘安毓湊近她的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柒一臉疑惑地退到一旁,凝眉福身道:“是?!?p> 次日清晨,春杏領著椿梁過來的時候,就只瞧見鐘安毓坐在八仙桌旁看書。
聽見開門聲,她略略抬頭:“起來了?”
“是?!眱蓚€丫鬟齊聲回話。
椿梁不是房里的人,自然不好開口詢問,春杏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大小姐沒什么表示,便上前一步道:“小姐,你還沒用早膳吧?”
“嗯。”鐘安毓頭也沒抬地繼續(xù)看著,等翻完了手里那冊書,她才笑著抬頭:“你既然來了,便去廚房領些飯菜來?!?p> “是?!贝盒涌戳艘谎鄞涣海屯顺隽朔块g。
椿梁一個“外人”杵在那里,整個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鐘安毓一個,著實有些尷尬。
但她卻是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多行一步路,始終謙卑規(guī)矩的樣子。
鐘安毓心下暗自點頭,這樣的丫鬟,任誰都挑不出一個錯兒來。
“椿梁。”
“大小姐。”椿梁躬身行禮。
鐘安毓笑著道:“你既然來了,一會兒就一起用飯吧?!?p> 椿梁神色淡淡的,既不疏遠也不親近:“奴婢是下人,自然當安守本分,大小姐賞賜原本不該辭,但唯恐不守規(guī)矩連累了老夫人的賢名,一會兒奴婢還是和春杏一道用飯吧?!?p> 這一通話說下來有理有據(jù),讓人生不起氣來。
“祖母教導得好,椿梁姑娘是個極守規(guī)矩的。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了?!辩姲藏挂膊欢嘌裕揪椭粸榱藸砍鰝€話頭來。
椿梁悄悄看了她一眼,果然問道:“大小姐,恕奴婢冒昧,今日要去外頭莊戶盤賬,只不知道這么早,小柒去了何處?”
鐘安毓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無妨的,我派她去做一些事兒,這次盤賬也不必等她了?!?p> 椿梁聽了眼神微微一動。
鐘安毓自然也沒有放過這些細節(jié),只是紅唇微勾,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
不一會兒春杏就回來了:“今日的飯菜是水晶包子,炒青菜和紅豆粥,遲了些時辰去,所以奴婢熱了熱。”
“嗯,不妨事?!辩姲藏挂诵┲?,吃了兩個包子,余下的分給了椿梁與春杏一起吃。
一切妥當之后,她也沒耽擱,叫春杏拿著老夫人的信物去領家丁。
椿梁瞧著便上前兩步:“大小姐,福壽苑奴婢熟悉,讓奴婢去會好省事許多,您找老夫人討了奴婢來幫忙,不就為著這些事兒么?還請大小姐讓奴婢替您分憂?!?p> 春杏拿著信物遲疑地看著鐘安毓。
“椿梁說的是哪里話?”鐘安毓當然看出來她是想回去叫人查小柒的去處,只笑著道:“我從邊關回盛京時日并不長,身邊兒也就小柒一個得用的仆從,這回又是去莊戶上。如今小柒不在,我能仰仗的,就只有你椿梁姑娘了?!?p> 椿梁眉頭微皺:“小姐言重了,春杏也是個勤勉的,自當為大小姐所用,至于椿梁……”
她話還沒說完,鐘安毓便沖著春杏道:“得了椿梁一聲夸贊便飄飄然了么?還不勤勉些走一趟福壽苑?”
春杏如夢方醒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椿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咬緊了唇瓣。她一開始就知道這位大小姐與眾不同十分厲害,沒想到她竟然能這么明目張膽地瞞著老夫人做事……
“行了。”鐘安毓可不管她心下如何作想,笑著道:“春杏領了人自然是去門口候著的,我們便先行過去吧?”
“是?!贝涣何⑽⑶飞碜岄_了路。
主仆二人到了大門不久,春杏便領著人來了。
鐘安毓套了輛馬車,便朝著鐘家在郊外的莊子去。
將軍府的鋪子和莊戶與旁的貴族比起來都不算多,莊子也就四個。
鐘安毓挑選第一個去的,就是離開盛京直線距離最遠的一個。
那地方前面有一片林子,路也并不敞亮。
春杏瞧著外頭的風景有些怕。
“小姐,這里該不會有歹人吧?”
鐘安毓從窗簾縫隙看了看,淡淡道:“不會,盛京是天子腳下,那里是路人常走之地,當然會有京城衛(wèi)所的將士定期清剿,什么土匪歹人的,腦子壞了才會在這兒來餓死,或者送命?!?p> 春杏聞言松了一口氣。
鐘安毓刻意觀察,發(fā)現(xiàn)椿梁似乎也放松了許多。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蔽了她眼底那抹狡黠的光。
沒走多久,椿梁便開了口:“大小姐。”
鐘安毓不動聲色:“怎么了?”
椿梁笑著道:“奴婢早前喝多了粥,想出去方便一下。”
鐘安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椿梁交握在胸前的手指微動,顯然有些緊張。
好在鐘安毓并沒有為難,笑著道:“也好,這兒灌木密集,又剛出城不久,最是安全,你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