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酒身上漸漸殺意顯露,一步步朝著杜連逼近。杜連被她氣勢嚇得全身的肥肉都嚇出了層層漣漪,但他始終不愿離開赤焰草半步。他的動作,讓慕清酒眼角滲出的殺意愈加明顯。
“杜前輩,清酒不愿強人所難。你若將藥草交予我,我用這藥草救了人,事后那人自知杜前輩恩情,定會對您感恩戴德,留美名流傳于世,豈不甚妙?”慕清酒瞇起了一雙眼,笑盈盈地道。
杜連一對門牙咬著肥厚的下唇,心中堅如磐石,不得移動分毫?!安?、不給!我說不給,就不給!慕二小姐再要求藥,我……來人,送客!”他大袖一揮,大吼一聲,就要叫人來把慕清酒趕出杜府。
出乎他意料的,慕清酒趕在他的聲音被下人聽到前,突然拔出袖中錦毛,劍光森冷,劃過杜連的右手手背,登時在他手背上劃過一道三寸傷口,傷口處鮮血噴涌而出,潑灑在赤炎草上,讓它的火紅變得更加艷麗。
杜連鬼嚎一聲,捂著右手手背,卻止不住鮮血從他指縫間橫流。慕清酒側(cè)著身子,右手舉起錦毛,指著杜連鼻尖,言語中最后一絲溫度也已冷卻,她對這鐵公雞的耐心已然被消耗盡了。“杜連,別逼我動手,交出赤焰草!”
萬沒料到這表面上溫婉懂禮的慕二小姐,竟會突然翻臉動手。恐懼和疼痛讓杜連齜牙咧嘴,他冒死又對著外面大喊:“都、都聾了嗎!趕緊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去——?。 ?p> 又是一陣鬼叫穿透天際,慕清酒錦毛如飛矢射出,釘在杜連背后的一根木樁上。杜連以為自己頭被刺穿……少說自己也會被割掉一只左耳,肥胖的身軀頓時嚇得癱軟在木樁旁,跌坐在地。他面色慘白,肥肉堆積起的縫隙間灌滿了汗水。
此時的他,現(xiàn)在甚至連再大喊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慕清酒本欲取他性命,卻又念及此處為北原,俠譜中三位高手盡皆在此,若真貿(mào)然動手,被識破了身份,自己恐會難以脫身。是以她在杜連認出錦毛前,便將其收進了袖中,轉(zhuǎn)身拿了一旁的一個小鐵鏟,將赤焰草連草帶土地一同挖了起來。
眼看著自己珍愛的藥草被慕清酒挖走,就好似自己的心臟被剜去一塊肉一樣,疼得讓杜連癱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放……放下它,它是我的……嗚嗚嗚……我的寶貝……”
“杜連!好家伙,居然連姑奶奶的赤焰草你也敢動!”杜府外,夏云織的聲音在空氣中爆裂開來,直灌入杜連的腦門,震得他腦中嗡嗡作響。
慕清酒手中拿著赤焰草,看向從府外走近藥圃的夏云織和夏素雪二人,她露出溫和的笑,將赤焰草遞給走在最前的夏云織,道:“云織姐姐,你怎么來了?你瞧,清酒已經(jīng)拿到赤焰草了,你看看是不是這株?!?p> 原本氣勢洶洶的夏云織剛走到能看清杜連五官的位置,一看到慕清酒遞過來的赤焰草,她氣勢頓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
夏云織趕緊接過了赤焰草,左右來回仔細端詳,喜形于色?!鞍??哦喲,酒妹妹不錯,居然從這鐵公雞身上拔下了雞毛?哈哈哈,比老娘厲害太多了——我瞅瞅……嗯嗯,這成色,的確是赤焰草。不過這上面怎么有一坨都污了?”
站在他背后的夏素雪卻一眼看出那塊污物是血的顏色,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移動步子,至能看清杜連的地方,這才看到后者右手手背上鮮血直流,已然將他左手和衣袖染了大片的紅色。
他不由得朝杜連走近,仔細看著他手背上的傷口。那是一道三寸傷口,深可見骨,且杜連手上的筋被挑斷了兩根。若不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休養(yǎng),這只右手恐怕就此廢了。
“杜老板,你這傷勢究竟是……”出于好心,夏素雪低聲詢問。
杜連卻不給他情面,朝著夏素雪清冷卻俊逸的臉吐了一口濃痰。只是此時他有氣無力,那濃痰并未如他所愿吐在夏素雪臉上,而是正好黏在他藍色的絨毛上。
慕清酒一眼看到杜連對夏素雪所為,一股火氣沖上腦門。她走了過去,在杜連面前站定,輕笑一聲,冷冷道:“杜前輩,公子好意關(guān)心您,您卻對他做出如此粗俗之事,不怕被人恥笑嗎?”
杜連抬眼看向慕清酒,眼中充滿了怨恨?!昂摺銈兌际恰际嵌⑸狭宋业某嘌娌?,是……是一伙的,裝什么好人?為了奪走我的心愛之物,竟然……強搶民宅,還……還出手傷我!富家子弟作派就是如此下賤!”
“你這鐵公雞,姑奶奶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看來今天真的要好好懲治懲治你才行!”杜連的話,被夏云織聽在耳中。她拿著赤焰草走了過來,語氣并不如何友善,“這赤焰草明明就是老娘我的!你居然敢占為己有,我看你是不想在這北原城待了!”
“這是我的!所有在我藥圃里的藥草,都是我的,我的!”杜連大吼。
見口頭談判無效,夏云織嘴角一勾,一手叉腰,一手捏著赤焰草,大拇指比了比外面?!八励喿幼煊彩前??行,既然你覺得是你的,我覺得是我的,那咱們等會就官府見!看縣令大人如何評判此事!”
于是乎,關(guān)乎“赤焰草”所屬為誰,成了北原城縣令這一月來辦理的頭一件正事。
官府內(nèi),赤焰草暫由縣令保管??h令知曉了來龍去脈后,便問夏云織:“南夫人,據(jù)您所說,這赤焰草來歷不凡。下官眼光粗淺,在此請教南夫人,此藥草究竟從何而來?”
夏云織用大拇指比了比立于她身側(cè)、右手用繃帶包了一層又一層的杜連,道:“縣令大人,如果說只是認一些普通藥材,我還算在行。但是這種珍稀藥材,我見識可是比不過這杜藥商,您不妨先問問他?”
縣令便將詢問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了杜連身上。
杜連苦于右手受傷,無法行禮。得縣令許可,他便免了禮節(jié),道:“大人,這赤焰草生于火焰山巔,經(jīng)火焰炙烤十年而不枯,是難得一見的極熱之藥材!大人知小人向來喜愛這些珍稀藥材,這赤焰草十年才得一株,其珍稀程度可見一斑。哪怕是犧牲幾個采藥郎,能換來這赤焰草,他們在天之靈也可安息!”
他說到此處,忽然用左手怒指站在夏云織側(cè)后方的慕清酒,破口大罵:“可是……可是這個姓慕的瘋女人,跑到我府里來,二話不說就要搶我藥草!我不愿給,她就動手傷了我的右手!大人您看,我這右手上的傷口就是證明!”他一面說,一面將自己受傷的右手朝前伸出,給縣令看。
縣令自然早已注意到了杜連的傷勢,不由得皺了皺眉,看向慕清酒。北原城雖不屬于慕家管轄,然慕家勢大,他不敢隨意招惹,加之慕家現(xiàn)任家主慕白乃俠譜榜首,向來便是他敬仰的對象。
他不敢將事情鬧得太大,但公務在身,他只得干咳了一聲,對著慕清酒,問道:“呃……慕二小姐,您怎可在北原城內(nèi)出手傷人呢?”
慕清酒施以盈盈一禮,道:“回縣令大人,清酒數(shù)次口頭勸說杜前輩,將這藥草割愛,讓與清酒,好讓清酒以此藥材拿去救人。藥材本便是用于救人用,可杜前輩卻始終強占藥材,拒不交出。清酒心中焦急,怕耽誤了救人,情急之下才——”
縣令手捋胡須,問道:“那么……容下官一問,慕二小姐是要用這赤焰草,救什么人?”
慕清酒站直了身子,眼睛余光瞥向立在他身側(cè)的夏素雪。巧合的是,此時夏素雪也正偏頭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些疑惑、意外、探究,和不解。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在慕清酒開口前,夏云織先她一步說道:“縣令大人,我這弟弟常年修習冰寒之術(shù),前段時間因運功走了岔子,有走火入魔跡象,差點丟了一條小命。幸虧他還有最后一點自知之明,知道跑到北原城來找我給他治療。我暫且緩解了他的情況,但還沒有根治。要根治的話,就需要這株赤焰草為主藥,煉制藥丹,給弟弟服下,他的病情才能全好?!?p> 她一面說,一面兩手叉腰,轉(zhuǎn)向了杜連?!斑@藥草,可是我一位好姐妹,差點丟掉半條命才幫我找回的藥草。我?guī)е幉萑ケ痹蔷扑劣懥司扑取眉一?,哪知道,就姑奶奶把酒葫蘆遞給老板,讓老板幫我裝酒的這么點空檔,這赤焰草就從我百寶袋里消失了!
姑奶奶花了好大勁才查到,這赤焰草被杜連這家伙給偷走了!”
“你信口雌黃!我沒偷!這個赤焰草,是我犧牲了四五個采藥郎的性命采摘來的!夏云織,別以為你是南家夫人,就可以隨便扯謊了!”杜連大叫著以示抗議。
夏云織冷笑一聲,道:“扯謊?是你這條鯰魚在扯謊,還是老娘在扯謊?你剛剛說,這赤焰草生于火焰山巔,十年才長出一株?”
杜連挺了挺肉球般的肚腩,一臉自信?!皼]錯——”
他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便被夏云織一本書冊砸在臉上打斷了聲音,沖擊力之大,震得他感覺天旋地轉(zhuǎn),險些站不穩(wěn)身子。
夏云織左手指著那本書冊,右手叉腰,怒道:“沒錯你個頭!你真是扯謊不害臊啊,竟然敢當著姑奶奶這‘織云醫(yī)仙’的面撒謊!你是不把老娘當人呢,還是想在這官府砸了老娘招牌,啊?
把你那雙魚眼瞪大了,好好看看書上寫的啥?你說的那種藥草,只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火絨芯’,作用也不是救人,而是和硝石、木炭混合在一起,做炸彈用的!
老娘這赤焰草,可是生于極北極熱之處,被火神祝融殘影守著的!百年才得一株!也就是說,一個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到一株赤焰草,這玩意至少現(xiàn)在是獨此一株!好家伙,偏偏這么個獨一無二的東西,突然出現(xiàn)在了你府上!
你對這赤焰草,根本就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來由,信口胡謅的本事真是讓老娘忍不住拍手叫好!來,讓老娘看看,你這鯰魚究竟還能吐出什么奇形怪狀的泡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