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里的桃花又再度盛開、怒放,象征他們美好的愛情。
他們在桃林之中擺了一桌酒。桃娘親自下廚燒了幾樣小菜。小鵬鵬與費斌則是埋了四十斤酒。
不醉無歸。
月色皎然,灑下一片清輝。夜風陣陣,暗香無限。
明月在酒杯之中,酒色與月色相融。
三個人不停地推杯把盞,氣氛卻是有些壓抑。這次連小鵬鵬都已沉默,只是不停地倒酒,一飲而盡。
“怎么了嗎?!碧夷镩_口問道:“如此月色,如此美景,你們怎么都不說話呀。肖大哥,您不是出了名的喜歡說話嗎?”
小鵬鵬看了看費斌。說道:“我覺得沉默的男人更加受人歡迎?!?p> 他不是不說話,而是有太多話要說不知如何開口。他本應該為他們的重逢高興??伤麉s實在是笑不出。他知道這樣的幸福只能保持一個月。
“那你呢?”桃娘嘟著嘴問費斌。
費斌笑了笑,說道:“英雄所見略同?!?p> 桃娘輕哼了一聲,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她為自己倒了杯酒,舉杯說道:“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p> 小鵬鵬想說祝你們的愛情地久天長??蛇@句話卻始終卡在喉嚨里無法說出。
“肖大哥,”桃娘看著小鵬鵬,一臉委屈的樣子,“您總得說幾句吧?!?p> “祝你們的愛情地久天長吧!”小鵬鵬拿起酒壺就是一飲而盡,然后站起身子,說道:“費斌,弟妹。我今晚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不能盡興了。改日再作長夜之飲?!闭f完,腳尖點地,便自園中飛出,像只大鵬一般投入黑暗。
“他有心事?!碧夷锟粗M斌,眼神中透露著痛苦。
費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不知道?”
費斌依舊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桃娘嘆了口氣,說道:“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呀!”
“我知道,”費斌看著杯中的酒,說道,“正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沒有問他。朋友之間本應該互相尊重才對?!闭Z畢,他的眼中似有淚光。他似乎感到一種莫名的傷痛。
“老朋友,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對于身處痛苦之中的人來說,度日如同度年;可對于身處幸福之中的人來說,一年往往也只有彈指一揮間。
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天。他們的日子過得簡單而充實。每天清晨費斌都會到山上砍柴,然后送到市集去買,換成錢后就買些糧食和酒。傍晚,當他踏著夕陽走向小屋時,就會看到裊裊的炊煙升起。夜晚,夜涼如水。桃娘就躺在他的懷里,一起在屋頂欣賞月色。
“你重來沒有問過我和龍在天的事?!碧夷锏穆曇艉苄?。
“沒有?!?p> “難道你什么都不想知道?”桃娘突然用兩只手捧著費斌的臉。
“我只知道現(xiàn)在你是我的老婆,躺在我的懷里?!辟M斌輕輕咬著她的鼻子。
桃娘暈生雙頰,又將頭深深埋在費斌的懷里。
幸福如桃花馨香一般在二人之間彌漫。
入夜,一道黑影從樹林中竄出,飛投小園。
烏云掩住月色。無星,無月。長夜寂寂,夜色凄迷。
二十天的平凡生活并沒有減退她的武功。他還是擁有狼一般的警覺。七年的江湖生活,他沒有忘記,也不敢忘記。
他披上長衣,翻身下床,輕輕推開了門,又輕輕合上,輕輕走到小園之中。他的動作輕快似貍貓。
園中,一個身影已融入黑夜。
突然,那人折下一枝桃樹枝拋向費斌。自己也折下一枝,反手一震,花瓣隨風飄舞。他也在這飛舞的花瓣之中以枝做劍,一劍飛來。費斌亦是一劍揮出,劍氣凜冽,長衫獵獵作響。兩個身影,立時斗在一起。
傷逝一劍最重劍意。使劍人的興致往往會影響劍意的發(fā)揮。所以七年之間,費斌總是淡然寡歡,情緒重未有過很大的波動。但來人劍法之中居然也透露出一股與傷逝劍意相同的氣息。僅僅是木劍所散發(fā)的劍意已將園中桃瓣紛紛摧落。
呯的一聲,兩把木劍同時折斷。二人亦是同時向后滑開。
“朽木劍法?!辟M斌失聲驚呼道。他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起那個慈祥的面龐。傷逝劍意便是借由朽木劍意而產生。朽木老人曾給予他無償?shù)膸椭伤麉s未完成他的遺愿。
“事隔多年,沒想到你還能認出這路劍法?!眮砣死淅涞卣f道。
“你是什么人。這路劍法從何學來。”
“看來你的記性不是很好嗎!”黑衣人又冷笑道。
費斌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這個聲音。突然,一個名字躍然而出。
“你是朱喜?!辟M斌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人又是輕笑數(shù)聲,走近幾步,摘去面罩。赫然正是那日救他一命的朱喜。
朱喜上下打量了一下費斌,說道:“溫柔鄉(xiāng)原是英雄冢。沒想到一代劍手竟然變成挑菜砍柴的農夫了?!?p> 費斌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朱喜。
“我的劍法如何。”朱喜突然問道。
“很好。”費斌由衷的贊道。
“和你的比起來如何?!?p> 費斌沒有說話。
“是呀!”朱喜長嘆說道:“連我爺爺都敗在你手下,我又怎會是你的對手。況且你還有左手劍?!?p> 突然,朱喜又是冷笑,笑聲中充滿諷刺和不屑。
“不過你也許已經(jīng)忘記了那個老頭子了吧?!?p> “住口?!辟M斌低吼道:“朽木老人德高望重,為武林眾人所敬仰。你若是他的子嗣又怎可出言不遜?!?p> “噢?”朱喜說道:“你倒是對他敬愛有加呀。卻不知一個出爾反爾的人有沒有資格尊重我爺爺?!?p> 他的聲音很冷。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尖刀刺入他的心中。
“我想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會原諒我的。我已決定退出江湖?!辟M斌的聲音很低。
“原來如此,”朱喜點了點頭,“所以你就讓朋友出面替你擺平。”
“什么?”費斌心中一凜,說道:“什么叫讓朋友出面?!彼呐笥巡⒉欢?。
“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敝煜部戳丝促M斌,隨即笑著說道:“肖鯤鵬這個朋友你沒交錯。是條好漢子?!?p> 朱喜看著滿臉疑惑的費斌,接著說道:“當日你與龍在天大戰(zhàn)之時,我正在為那女人解毒。肖鯤鵬闖進屋中,二話沒說,將那女人用被子裹了起來,抱在懷中便奪窗而出??赡桥梭w內的毒只除了一半。所以我告訴他,若不及時醫(yī)治,那女人只能活過一個月?!?p> 費斌搖了搖頭,他已有不祥的預感。
朱喜突然挑起拇指,高聲贊道:“肖鯤鵬不愧是條好漢子。講朋友,夠義氣。居然只身一人獨創(chuàng)龍紋山莊想探尋我的下落??上а?!“
費斌緊握雙手,手中已有冷汗,問道:“可惜什么?”
朱喜笑著反問道:“你說呢?”
三個字,便把費斌推入了萬丈深淵。他的心在絞痛,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他緊閉雙唇。他在盡力控制自己,牙齒卻咯咯作響。
他突然轉身向屋中走去。
“你要為他報仇?”朱喜問道。
費斌沒有回答,徑直向前走去。
“難道你不想救你的女人嗎!”朱喜又叫道。
費斌又怔住,停下了腳步。
“你讓她等了七年,卻只能還給她一個月?!?p> “你到底想我怎么樣?”許久,費斌才問道。
“我可以救你的女人。但你必須助我一臂之力?!?p> “你想讓我?guī)湍銡⒘她堅谔臁!?p> 朱喜搖搖頭,說道:“他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一定要手刃仇?!?p> 費斌沒有再問,他已知道答案。那個神秘的黑衣人,那個刀法冠絕天下的刀客。
“明晚丑時,龍紋山莊?!痹捳f完時,朱喜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桃娘已經(jīng)醒來,正倚著門,看著費斌。明月皎皎,更襯托出她嬌媚的容顏。她的眼中,仿佛有星光閃爍。
“你又要走?”桃娘輕聲問道。
費斌沒有回答。走過她的身邊時,只留下一聲輕嘆。
兩行清淚,已沿著兩頰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