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拒絕

　　老和尚見到羅小海在那里發(fā)愣，還以為他是被自己的描述給驚到了，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咳咳！這才對嘛！一個在從沒見過修行者的世界里長大的年輕人，咳咳！第一次聽說修仙者的事跡，聽見自己可以修仙，就應(yīng)該是這個反應(yīng)?！?p>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下一秒，羅小海就問出了一句讓他瞠目結(jié)舌的話。

　　“敢問大師，你肯定見過很多修仙者吧，大師可知道他們?yōu)楹涡尴?？?p>　　“反了！反了！你這小子，這話該是我問你，你倒好，先問我了，這算個什么事！咳咳！咳咳！”老和尚不知是不是被羅小海氣的，話剛說完，就開始劇烈地咳嗽。

　　羅小海見狀一愣，不明白為何自己問出的一個很平常的問題會讓眼前這個老和尚有如此巨大的反應(yīng)。甚至對他說話的時候都開始用上了你小子這個有些倚老賣老的嫌疑的稱呼，哪里還有一點得道高僧的樣子，讓他很是無語。

　　“果然不是個正經(jīng)和尚?！绷_小海心中再次腹誹。

　　良久，老和尚才止住咳嗽，平靜了下來。他看向羅小海，發(fā)現(xiàn)羅小?？此纳袂橛謳狭藝?yán)重的懷疑，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有些過激了。于是趕忙故作憂傷地道：“小施主莫怪，貧僧方才，是舊疾復(fù)發(fā)，牽動了痛處，才會未曾把握好說話的方式。還望小施主莫要放在心上?！闭f完還雙手合十對羅小海行了一個佛禮。

　　“信你才怪！”羅小海心中如是想到，不過還是回了一禮。

　　老和尚直起身，然后又開口道：“其實小施主剛剛問的問題，在貧僧以往的印象中，從來都是各宗門內(nèi)的長老常問新入門的弟子的一個問題，還從未聽說有弟子主動開口問長老這個問題，故而才會如此驚訝?！?p>　　羅小海一聽就懂了，敢情這老和尚覺得這問題就應(yīng)該前輩問晚輩，他身為前輩，被羅小海一個晚輩問了這么個問題，難怪那么激動。

　　想明白了以后，羅小海也就不再計較老和尚還是不是正經(jīng)和尚，而是繼續(xù)問道：“那大師能否為在下解惑？”

　　老和尚意味深長地反問道：“你可知為何那些宗門內(nèi)的長老會問新入門的弟子這個問題？”

　　“在下不知，還請大師明言?！?p>　　“明道心，定道基，塑道魂。”

　　羅小海聽得云里霧里，知道這老和尚是故意掉自己胃口，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是只能行了一禮，恭敬地道：“還請大師詳說?！?p>　　老和尚看著羅小海這幅模樣，甚為滿意，于是緩緩開口：“修仙者，乃是修道。何為道？行俠仗義為道，保家衛(wèi)國亦為道；風(fēng)雨雷電為道，山川河流亦為道；游戲紅塵為道，青燈古佛亦為道。所謂道，可見，亦不可見。可見之道，為有形之道，如五行之道；不可見之道，為無形之道，如時間之道。世間道有千千萬，而人力終有窮盡時，所以每個修仙者，在初踏仙途時，都會不斷地拷問自己的內(nèi)心，詢問自己所要追求的大道，只有最終確定了，才能開始修仙之路。而道心，就是對自己所選大道的堅定程度，上古有道心堅定者，一朝頓悟，立地成仙；亦有道心不堅者，修煉時走火入魔，或一身修為盡廢，或直接反噬而死。”

　　老和尚說到此處，突然頓了頓，看著羅小海道：“小施主你若立道，道心之堅，必是貧僧生平僅見。”

　　羅小海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呢，沒想到老和尚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只得訕訕地回道：“大師過譽(yù)了，我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廢人，意志很薄弱的?！?p>　　老和尚笑了笑，也并未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繼續(xù)說道：“道心已立，便可以踏上仙途。但是世間生靈無數(shù)，不乏道心堅定者，所以道基，就是用來區(qū)分他們的。道心堅定者，在修煉的道路上會走得很安全，基本不會出現(xiàn)走火入魔或者被瓶頸困住的情況，而道基夯實者，在修煉的道路上，只要不遇到瓶頸，他們的修為就能一日千里。道基夯實有先天的天賦所致，也有后天的努力所致。真正的天才，往往都是天賦異稟，并且努力程度遠(yuǎn)超常人?！?p>　　“所以那些大宗門每年都會派人四處尋找有天賦的少年，一旦有合適者，先將之收入門中，然后不斷拷問他們的道心，再在修行的每一個階段助他們夯實道基，如此培養(yǎng)出一個又一個強(qiáng)者，宗門也才能保持繁盛。”

　　“至于最后的道魂，又稱作圣魂。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能力，修士覺醒的圣魂，會相應(yīng)地增強(qiáng)他在某一方面的能力，極大地提高他們的戰(zhàn)斗能力。當(dāng)然，也有同時增幅數(shù)種能力的圣魂，比如五行圣魂，時空圣魂。不過，這些都是頂級圣魂，數(shù)億修士中，也不一定會出現(xiàn)一個。一旦有覺醒這些頂級圣魂的修士出現(xiàn)，即使是那些上古時期就存在的龐然大物都會動心，進(jìn)而派人伸出他們的橄欖枝?！?p>　　羅小海聽著老和尚的描述，心中雖然略微也有波動，但從始至終一直表現(xiàn)得很平靜，倒不是說他的心里承受能力有多強(qiáng)，而是作為一個資深的書蟲，他在小說里看過不知多少類似的描述，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老和尚不知道這些啊，他看到羅小海如此淡定，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心性上乘的好苗子，臉上的笑容更甚了。急忙趁熱打鐵地誘惑道：“貧僧見小施主骨骼驚奇，這才現(xiàn)身與你一見。這番交談下來，貧僧能感覺得到，小施主的心性當(dāng)屬上乘，必能立下堅不可摧的道心，若能再修行貧僧師門的頂級功法，想要在日后的修煉中夯實道基也是輕而易舉。至于圣魂，只要貧僧帶你去一處寶地，小施主必能覺醒頂級圣魂。到時各大上古宗門，肯定要搶著讓你拜入他們門下，對你來講也是不可多得的機(jī)緣。不過嘛，貧僧有一個條件，只要小施主你答應(yīng)了，貧僧必將竭盡所能，助你走上一條仙途的康莊大道?！?p>　　老和尚適時地停了下來，他想的是，自己都給羅小海畫了這么大一張餅了，羅小海不可能不心動，然后肯定會問他什么條件，他正好提出來，然后羅小海答應(yīng)，皆大歡喜。

　　可是讓老和尚失望的是，他等了半天，別說一句話，甚至就連一個字都沒等來，羅小海還是那么平靜，臉上甚至找不出一點激動的神色。

　　老和尚這下徹底懵了，他沒想到自己為了鎮(zhèn)住羅小海，特意一口氣把他能給的東西全部都抖了出來，但眼前他花了不知多少歲月才找到的這么一顆好苗子，竟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好像一點也不心動。

　　這讓老和尚非常沮喪，甚至還很難過。

　　“難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胃口都這么大了嗎？莫不成還要老夫把一身功力都傳給他？可老夫現(xiàn)在就只剩一道意識，沒有任何力量，拿什么傳啊！難道，真的要將這一身所學(xué)，帶入黃土了嗎？若真如此，在九泉之下，我如何還有臉面去見歷代祖師爺?。　?p>　　羅小海倒不是覺得老和尚提的條件不夠誘人，又或者說是怕老和尚獅子大開口。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為什么要修仙？

　　以前他看小說的時候，只覺得主人公如何如何厲害，然后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也代入到其中去了。但是當(dāng)有一天這事兒真的落到他頭上的時候，他反而猶豫了起來。畢竟他看的都是別人的人生，放在自己身上并不適用。尤為突出的一點就是，羅小海一想到那些主角為了練成什么絕技，付出比其他人痛苦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然后再想到自己，如果自己以后也要這樣，那他肯定是受不了的。若他也來修煉什么絕技，肯定會如同那些給主角當(dāng)陪襯的人一樣，練到一般堅持不住然后掛了，想想還挺悲催的。

　　當(dāng)然，這只是其中一點，羅小海還要考慮很多東西，比如他父母怎么辦，丁蕓怎么辦，如果他去修仙，很大概率就得離開他生活的家鄉(xiāng)，那可能等他在外閉一次關(guān)，出來就已滄海桑田，他的父母可能都不在好多年了。生為人子，卻不盡孝道，這是羅小海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對老和尚充滿歉意地說道：“很抱歉，大師！我想了很久，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割舍掉塵世之中的羈絆，只能在此謝過大師的好意！”

　　老和尚嘆了嘆氣，也不再勸說，只是神色間有掩飾不住的落寞。輕輕地擺了擺手，轉(zhuǎn)身一步一步消失在海面之上，那佝僂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和凄涼！

　　羅小海站在涼亭之中看著這一切，雖有些不忍，但心知自己即便說出什么勸慰的話也無濟(jì)于事，除非答應(yīng)老和尚去修仙，但他顯然不可能為了照顧一個剛剛認(rèn)識的人的情緒就置自己的至親于不顧。

　　最終，海面歸于平靜，這片天地間再也找不到老和尚的身影。只剩羅小海一個人還待在涼亭之中。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不對勁，沖著老者離去的方向大喊道：“喂！大師！你還沒放我出去呢！我該怎么回去?。〈髱?！”

　　羅小海對著海面喊了很久，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海浪的聲音。

　　“這……這都什么事兒??！我特么的，再也不想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