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沨倒也沒說謊，出了程家就直奔醫(yī)院去了。
陳家倒也沒食言，加請了一個護工值夜班，甚至換了個單人病房，確實是比之前穩(wěn)妥些。
許落沨接過護工手里的毛巾后，找了個由頭把人支走了，待人緩緩走遠，直至聽不到聲響才抬手為許聽云擦身。
“好幾天沒來看您了，不會怪我吧?！闭f著將毛巾放到水里浸了浸，擰起，走到病床的另一側(cè)，熟練地挽起許聽云的衣袖，又是一陣擦拭。
“前幾天跟您說的事，我已經(jīng)在辦了。放以前，您肯定是要阻止我的，賭上自己的婚姻，確實偏激了些?！痹S落沨笑著說?！拔乙仓溃粋€人行動實在是太危險了，可是若不是他們，我也就不會是一個人。”臉上的笑頓而停下轉(zhuǎn)為悲傷，隨即又變得憤恨，將手上的毛巾捏得死死，仿佛手里拿捏著的是那些個仇人。隨即房間里便是漫長的寂寥，只聽見醫(yī)療機器的運作聲。
許落沨冷靜下來，看著病床上的婦人，自己說了半天，她竟沒有一點動容，只靜靜地躺著，就像幾年前那般，連面容也沒變。許落沨忽地覺得自己魔怔了，竟指望一個植物人開口罵自己。
“您倒是好了，那場車禍以后，您就只管在這躺著，生意不管了，孫女也不管了，只管在這躺著，什么大事小事都丟給我，瀟灑得很?！痹S落沨說著，眼眶竟有些濕潤，這種結(jié)果又何嘗是許聽云想要的?！澳f要是我們都在那輛車上多好，這樣我們一家四口也能走得整整齊齊的?！?p> 忽地一抬眼，透過窗戶看見那護工正提著個袋子往回走。
許落沨伏低身子，湊近許聽云耳邊輕聲說：“既然他們沒能將我們都害死，那我們不反擊反而顯得我們懦弱了。放心吧，他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甭犞o工的腳步近了些才緩緩正了正身子，語氣溫和了些，“您也該快點好起來，不然，你總不希望我和茵茵碰杯慶祝吧。”
“咚，咚，咚?！笔亲o工回來了，禮貌地敲了門。
“進來吧?！痹S落沨淡淡地應(yīng)了句。
護工應(yīng)聲而入，客氣地將袋子遞給了許落沨，笑著說：“許小姐，您的東西?！?p> 然而許落沨并沒有接，只是笑著說了句：“拿著吧，這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p> “這怎么能行呢？”護工推脫著，許落沨也不管她，提了包正要出門，回頭加了一句：“拿著吧，也就是一瓶護膚品，你也用得上的?！?p> 待許落沨走遠，護工便沒再遮掩臉上的喜悅，道：“就這一小瓶，頂我小半個月工資呢！嘻嘻?！鄙禈妨艘魂嚕氲侥萌耸侄?，暗自作誓要對許聽云更盡心盡力些。
回到出租屋，許落沨卸下一身的疲憊，簡單地洗了個熱水澡，在抽屜里翻找出一個藥包，丟進提前放好熱水的桶里，正準備坐下客廳的凳子上，忽地又閃過這兩天的遭遇，“連個沙發(fā)都沒有?！背逃険P早上的話回蕩在耳邊。
許落沨屁股一抬，提著桶就往臥室跑去，往床上一坐，脫鞋，把腳放水里然后再往床上一倒，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皼]沙發(fā)又怎樣，這樣也挺舒服的。”
其實是有沙發(fā)的，早在幾年前，還沒那場車禍，她們母女倆日子過得還算寬裕，有穩(wěn)定的收入，可是女兒遇人不淑，未婚先孕，還學人私奔，結(jié)果那男的壓根沒來，往后就郁郁寡歡，等許落沨找到她們的時候，剛好生下了茵茵，出院那天，碰巧許落沨抱著孩子出門晚了些，車上只坐她們母女倆，好好的車竟自己往前開，直直往車流開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貨車，女兒當場就斷了氣，她呢，也就此成了植物人。
后來，許落沨看著空蕩蕩的房子難免傷心，就帶小孩搬到了小一點一室一廳，“如果是在花城，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痹S落沨越想越恨，偏偏自己又是偷跑出來的，眼下時候未到又不能回去，不然，自己也不用調(diào)查這么久，更不用委曲求全地作這番打算。
雖說程雨揚也不像傳聞般不堪，程家爺爺和程家夫人待自己也還不錯，但是，這世道，笑里藏刀的不在少數(shù)，虎狼窩終歸是虎狼窩，自己還是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將水里的雙腳緩緩抬起，然后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