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洛川去集市上吃午飯,但沒有太吃飽。
雖然這家小酒館比不上醉香樓的檔次那么高,但好歹也算是下的館子。
可店里八成都是蒸煮的菜,何況還沒有辣椒,鹽也放得少,品味基本偏淡,這讓從小習(xí)慣了重口味的洛川感覺很失望。
打包好了送回家中,準(zhǔn)備給有福吃,他自己只能用饅頭填飽肚子完事。
仔細(xì)瞧了瞧,才發(fā)現(xiàn)店里炒菜的價格普遍要比煮菜貴上一半不止,點(diǎn)的人很少。
回到鄉(xiāng)塾,洛川終于看到了袁老頭。
他正坐在院子里,對著紫砂壺嘴喝自己的茶,這讓洛川很奇怪,他不是先生嗎?怎么不見他上課呢?
下午,洛川在教室里坐好,等著上課。
很快,他便見袁老頭空著手走了進(jìn)來。
袁老頭掃視了一眼所有人,道:“現(xiàn)在是習(xí)字課,寫‘墻’字?!?p> 所有學(xué)生開始提筆寫字,袁老頭便一個一個學(xué)生的檢查,不對之處指正一番,同時也會給每個人的紙上寫一個“墻”字,給他們打個樣。
洛川的字雖然丑,但還是很快寫好了。
他正得意的觀察著自己毛筆字的進(jìn)步,抬頭,旋即被嚇了一跳,因為袁老頭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袁老頭掃了一眼洛川紙上的字,問道:“你寫的這個是何字?”
洛川一看,才知道自己又順手給寫成了簡體版的墻字。
撓著頭想了好一會兒,可腦子里怎么也沒想起來繁體的墻字是怎么寫來著。
只得訕訕地笑道:“呃,袁師,這個字也念墻,意思是一樣的,只是筆畫省略的不少?!?p> 袁老頭哪里會信他的胡說八道,“手伸出來?!?p> 洛川搖了搖頭,無奈的伸出手掌,老老實實的挨了一板子。
“啪!”真疼。
一個時辰的習(xí)字課上完,洛川挨了五下板子,有三次是因為寫錯簡體字,有兩次是因為太丑。
讓他很郁悶的是,其他十來個小屁孩全部加起來,攏共都沒挨到五下板子。
有些人說了一輩子話,到死都不認(rèn)識自己的名字。有些人認(rèn)得幾個字,但手跟棒槌一樣,一個字都不會寫。要把字寫的漂亮,那就更是水磨豆腐的功夫。
而洛川卻還有一個繁體簡體的問題,這讓他更郁悶。
“不行,我得想個法子,讓自己認(rèn)字認(rèn)得快一點(diǎn)?!?p> 回到家,洛川熬好了粥,因為手疼,實在做不了復(fù)雜一點(diǎn)的炸醬面。
隨便吃了幾口,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舒坦地坐在書桌后面,開始認(rèn)真寫字。
不過,他不是單純的練字。
只聽得他一邊寫,嘴里一邊念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呃,露結(jié)為霜后面是什么來著?”
“哦,對,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一邊回憶,一邊寫,也不管字寫的是美還是丑,這個不重要。
夜已深,天已涼。
雖然洛川很認(rèn)真,但速度非常慢,現(xiàn)在他連千字文的十分之一都還沒有寫完,更何況里面還有幾處,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洛川現(xiàn)在明白了,他需要一本古今漢字的對照表,有點(diǎn)像字典的意思,自己對照著看,才是最適合他的辦法。
可顯然,這個事情他做的非常吃力,還得想想辦法才行。
洛川放下筆,伸了一個懶腰,爬進(jìn)被窩里睡覺。
第二天。
洛川起得很早,沒吃早餐便出門了。
“少爺,您的書袋忘記拿了?!庇懈fi好門,從后面追上來。
“哈哈,今天我不上課,我去給先生們上上課?!甭宕ǖ靡獾男Φ?。
“給先生上課?少爺,您瘋了不成?”有福被嚇了一跳。
洛川不解釋,抓起書袋,施施然地朝鄉(xiāng)塾走去,路上還特意去早餐鋪?zhàn)淤I了幾份早餐,連包子都特意買的是肉包,這花了高價錢。
今天洛川來的很早,其他學(xué)生還沒有到。
進(jìn)門,便見楊先生正在洗漱,而袁老頭的門還是緊閉著,這回不消說,指定是在睡懶覺。
先不管里頭睡懶覺的袁老頭,洛川看著楊先生,仔細(xì)的打量著這個相貌普通的先生。
他昨天晚上才想起來,自己前一天喝醉酒時隱約聽到袁老頭管叫他士奇,那他全名就應(yīng)該叫楊士奇。
如果真是楊士奇,那眼前這家伙可就不是一般人了,大明帝國著名的“三楊”中的“西楊”,先后歷經(jīng)過五朝皇帝,任內(nèi)閣輔臣四十多年,連當(dāng)任首輔都有二十多年,其他的那些頭銜更是又大又多,隨便拎一個出來都厲害的不行。
“楊師早?!甭宕ㄏ驐钕壬鷨柡茫阉哪欠菰绮头旁谒郎?。
“哈哈,洛小子,你今日怎的這般早?!睏钕壬D(zhuǎn)頭看到是洛川,笑道。
洛川想了想,作了一揖,道:“楊師,請恕小子無禮,敢問楊師名諱可是楊寓,表字士奇?”
楊先生聽聞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正是楊某,洛小子,你是如何知道楊某名諱的?”
我了個去,真的是他。
洛川藏好驚訝的心情,道:“前日喝酒時聽袁師稱呼的,楊師之前不是在兩湖之地教學(xué)問的么?”
楊士奇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卻表情玩味的道:“這也是聽袁師講的?”
“呃,自然不是,楊師的才名早已傳遍四海,小子是如雷貫耳呀。”洛川趕緊掩蓋道。
楊士奇哈哈一笑:“謬贊謬贊,楊某先前一直在江夏侍奉母親,今母故,孝期已過,四處游歷到的此處罷了?!?p> 洛川聽完,心中了然,狗屁的四處游歷,怎么偏偏就正好往京城附近游呢?還不是因為想入仕。
但楊士奇確又比一般人聰明,他沒去應(yīng)天府,而是選擇了瓜洲落腳。
直接跑到京城去,距離太近,意圖太明顯,會顯得過于熱切,失了儒士的矜持。而太遠(yuǎn)肯定也不行,容易被朝廷給遺忘在江湖。
瓜洲渡就是一個很妙的地方,距離很近,卻又隔著一條長江,多了一塊遮羞布,剛剛好。
但洛川看破不說破,道:“楊師孝名感天動地,相信不期定有幸事到來,小子在這里提前恭賀楊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