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袁老頭和楊士奇兩位先生出馬，那指定是比自己有面子的。
洛川不管他倆，想了想，對錢多多道：“多多，洪災(zāi)過后，最怕的就是瘟疫，你去藥鋪買一些藿香回來，熬水，讓這些人多少喝一些吧！”
“是，姑爺！”錢多多也轉(zhuǎn)身走了。
見旁邊暫時沒人了，錢仙兒這才湊過來。
低聲道：“相公，如今有些里坊在向我賣地，比市價低一些，你說我們是否要收？”
洛川自然知道錢仙兒在擔心什么，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這等黑心名聲可不好聽。
現(xiàn)在雙方那肯定都是自愿買賣的，但等緩過這段時間，他們再回想起來，除了感慨一下自己的地沒了，對于買地的人肯定也不會有什么好話的。
畢竟賣的太便宜了，換誰都會覺得自己吃虧，這是人的正常心理。
洛川想了想，道：“收吧，他們身無分文的，不賣地怎么過日子。我們不收，別家也會收，而且還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壓他們的價。但我們不壓價，還按災(zāi)前正常市價收，有多少收多少。同時，你跟他們說，災(zāi)后，我們需要大量的人做工，如果愿意的，到時就來找我們，也是來多少要多少。干脆把契約先簽了也行，這樣他們也放心一點！”
錢仙兒聽聞一愣，有點疑惑的道：“相公不是說，五月還有一聲大災(zāi)么，那此刻收太多地，今年可就虧得厲害了！”
她雖然不知道洛川是如何預知的災(zāi)難，但事實擺在眼前。
四月洪災(zāi)的消息，她最先就是從洛川這里聽到的。
所以對于他說五月還會有洪災(zāi)的事情，已經(jīng)絲毫不懷疑了
洛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娘子放心，地到了相公手里，虧不了的，這個有空我再跟你細說！你安排好事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美人嫣然一笑，如蝴蝶般翩然而去。
洛川回到家，見有福坐在藥爐邊打磕睡。
“有福，藥煎好了嗎？”
有福沒答應(yīng)，洛川走過去，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他的臉色紅通通地。
伸手一摸，壞了，有福發(fā)燒了。
趕緊扶他進房間躺下，抓藥煎熬一通忙活。
藥還多抓了幾副，連自己都喝了一碗，洛川的身體可沒比有福強到哪里去，甚至還沒他好呢。
家里兩個最小的都病倒了，他自己可不敢再病倒了。
“咕嚕咕嚕！”剛忙完，肚子便開始叫喚了。
從半夜爬起來，到現(xiàn)在中午，洛川可是一口吃的都沒進過肚子。
沒心情做菜，直接煮了一大鍋面條，往里面敲了好些個雞蛋，雞蛋面剛剛一煮好。
袁老頭和楊士奇便進來了，三人誰都沒有客氣，一人撈了一碗開吃。
洛川吃著面問道：“袁師，楊師，情況怎么樣？”
楊士奇點了點頭，道：“袁師已將張同知說動了，由他出面去動員富戶施粥施物，收容災(zāi)民。楊某又請了漏澤園出面，組織百姓收尸掩埋。還有惠民藥局，組織醫(yī)人們贈藥防瘟疫。如今總算都有些條理了?！?p> 洛川聽的對兩位先生豎起了大拇指，果然辦事有條理，效率高。
他又對楊士奇道：“楊師，倘若有一天，您真正上得朝堂，還請務(wù)必多多為民施政！”
楊士奇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是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百姓才是國之根本呀！”
三人吃完面，相跟著進房間看病人，這兩都是他們的學生。
有福倒還好些，喝完藥，臉也沒那么燙了。
倒是小玉的臉色還是跟慘白的很，但呼吸也已經(jīng)正常了。
袁老頭道：“唉，這女娃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
洛川也道：“是呀，我之前都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讓她搬家，誰知她竟然沒聽，還好我跟有福去了，不然這人可就沒了?！?p> 一直沒說話的楊士奇，道：“她把銀子全部捐去置辦學堂了，捐冊上記錄的就是二十兩，一文錢都不差。我之前也好生奇怪，她哪來的這么多銀子，原本出處在你這里！”
洛川聽完，久久無語，最終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洪水來臨時，那個破舊的茅屋里發(fā)生了什么？
洛川只知道，她爹娘主動去跳了長江，她奶奶現(xiàn)在也被洪水帶走了，茅屋更是連根草都不會剩下。
沒了，什么沒了！
從此，這個偌大的世界，她便只剩下自己了。
可她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呀，她將如何活下去？
沒了往日聊天的興致，幾人都累了，各自回房間休息。
洛川不想上街，看到那些糟心的場面，心里更煩躁。
自己也累了，便老老實實地在家照顧病人。
傍晚，小玉房間里傳來一陣驚叫聲。
洛川趕緊爬起來，跑過去，發(fā)現(xiàn)小玉依然沒醒，只是眉頭緊皺，四肢亂踢，估計是在做噩夢了。
洛川伸手剛一碰到那只瘦弱的小手，小玉便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緊緊地抓住不放開，很快她整個人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洛川也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等洛川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被小玉抓住。
苦笑了一下，感情自己就這么趴著睡了一晚上。
得，還是趕緊煎藥吧，也不知道隔壁有福這個家伙怎么樣了？
站起來，一扯，竟然沒扯開。
心里暗道：這就不對啦？
想了想，笑道：“醒了，就睜開眼吧！”
“咯咯！”一聲輕笑，小玉果然睜開了眼，笑盈盈地盯著洛川，好似整個人又恢復了往日的幾分可愛。
洛川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我們?nèi)サ臅r候，除了你在樹上，別的什么都不見了?！?p> 雖然很殘忍，但洛川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她。
小玉笑道：“我知道，奶奶也去長江里找爹娘了，我看著她被水帶走的。”
洛川吃了一驚，“你看到了？”
小玉點了點頭，道：“本來我也要去長江里找爹娘的，只是屋子蹋的時候，我被那兩只豬拉了出來，后來我便在水里摸到了那棵樹，爬了很久，才爬上去。可是那兩只豬不會爬樹，我便緊緊地抱著樹，這才沒讓它們跑掉。
過了很久，我便看到了奶奶躺在水面上漂走了，我叫她，她沒應(yīng)我，我便朝她笑了笑，再后來便睡著了，什么也不記得了，直到您叫我時，我還以為在做夢呢，咯咯?！?p> 先是親爹，親娘，接著是相依為命的奶奶，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竟然都親眼看著他們死去。
洛川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在經(jīng)歷過這樣殘忍的事情后，臉上的表情會是哭，還是笑，甚至神智還能不能正常？
至少小玉選擇了平靜的，坦然的面對，繼續(xù)對別人，對自己微笑。
洛川覺得她比自己活的更努力，更勇敢。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為何會用草繩綁著豬呢？”
小玉笑道：“大哥哥可是付過錢的，您還等著冬天吃我養(yǎng)的豬肉呢，我自然不能讓它們跑掉，也不能讓別人把它們偷了，所以每天晚上，我都綁著它們睡覺的?！?p> 洛川愣了半晌，想了想笑道：“那兩只豬的肉很好吃，我已經(jīng)吃完了?！?p> 小玉搖了搖頭，道：“你如何這般快便吃完了，那可是兩只豬哦？”
洛川道：“我吃了一些，其余的豬肉，便分給了街上的孩子吃?！?p> 小玉咽了一下口水，目光灼灼地問道：“那他們可曾說過豬肉好吃？”
“那是自然，所有吃過的人，都說你養(yǎng)的豬，豬肉最是好吃！”
“這便好，這便好！”小玉這才點點頭，放下心來，很快又搖了搖頭，惋惜道：“只是它們還太小了，不然等到冬天，那指定白白胖胖地更好吃了?！?p> 洛川揉了揉小玉的頭發(fā)，道：“你先躺好，我去給你煎藥，還有給你做好吃的?！?p> 看到洛川走出去，還把房門關(guān)上了，小玉的眼淚這才流了下來。
壓制著聲音，哽咽道：“爹，娘，奶奶，你們?yōu)楹味疾灰夷兀啃∮耠y道還不夠乖巧么？”
停在門外的洛川，也搖了搖頭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