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成仙閣外。

　　尚顧今日穿了身淺色漸變衣，衣肩白，到袍角淡青。沉雨一身水藍淺粉相間，袖帶飄飄。

　　萬若水也來了，一身淺藍色。

　　成仙閣中白光閃過，出現(xiàn)了六個人影。

　　嗯？六個？

　　尚顧一掃，除五人之外，還有清瀟的人偶。清瀟居然把他帶回來了。

　　萬若水和沉雨看到也是驚訝。

　　以她們之眼自然能夠看出那是相思門內(nèi)的人偶。以往不是沒弟子把人偶帶回，只因在相思門內(nèi)與之相處起了心思。但人偶畢竟沒有自主意識，一昧聽從主人的話，一旦新鮮感下來了，也就那么回事。何況帶回人偶的多半都是沒怎么與異性相處過的毛頭小子、懵懂少女。

　　所以，她們也并不擔(dān)心。

　　再說了，清瀟是師姐的徒弟，她自會操心。

　　尚顧看著妄真走到他面前。妄真目光清淡又好似有些專注，尚顧移開了眼。

　　“再有五日，便是宗門內(nèi)的比試，你做好準備?！?p>　　“嗯?！?p>　　說話間，他們也回到了居所。

　　尚顧讓他自行去修煉，也沒提拿回那個血色玉佩的事。妄真應(yīng)了聲便走，仿佛也忘了這么一回事。

　　經(jīng)過一年多的時間，妄真已突破元靈，到了元靈中期。這樣的速度是極快的，讓尚顧極為欣慰和自豪。

　　當然，對尚顧來說最大的收獲，應(yīng)該是清光告訴他，妄真的攻略值有變化了。

　　從零到百分之二十。

　　這讓尚顧驚喜的同時也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滋味。

　　攻略值動了，那也就代表著妄真對他產(chǎn)生了那樣的心思。尚顧嘴上說著要攻略，心里還是忍不住當他是一個孩子教導(dǎo)。這么一來，尚顧的心情可想而知。

　　[妄真的攻略值好像也不是那么難刷，他之前也是單純得很，為什么之前那些宿主……]

　　[在最初的時候，碎片真的是一片片的靈魂碎片，我們讓宿主將靈魂碎片收集起來才慢慢地成了如今的‘碎片’。讓碎片在這個世界轉(zhuǎn)世后，為了讓碎片安全，也為了讓宿主們得到較為公平的攻略機會，宿主不得在碎片十二歲前出現(xiàn)，但可暗中幫助。]

　　尚顧的疑惑這才解開。

　　[我記得我見到妄真的時候，他好像是十七歲……那五年里有多少宿主接近妄真？]

　　[不知。]

　　這是清光第一次說不知。尚顧稍稍驚訝，一想又釋然，這也正常，估計清光在努力地找宿主，這些事也不能時刻盯著——它也沒這理由和職責(zé)盯著。

　　五日后，宗門內(nèi)部比試。

　　天色稍顯暗沉，風(fēng)帶著一股淡淡的肅殺氣息。

　　偌大的比試場上，兩個人影靜靜對峙，臺下的人有些騷動。

　　“我聽聞妄師叔已經(jīng)突破元靈了，不知對上宵師叔有幾分勝算?！?p>　　“宵師叔突破元靈三年了，論經(jīng)驗我看好宵師叔?！?p>　　“可是妄師叔也很厲害啊，他可是我們宗里修煉最快的人?！?p>　　“我還是看好宵師叔……”

　　妄真第一個對手的實力便不簡單，尚顧給他鞏固了不實的劍招與修為，安撫道，“盡力便好?！?p>　　這宵行是突然間殺出來的，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除了宵行的師父，青門宗七長老，也是掌門師兄尚段天的小師弟肖笙。不過肖笙歷練去了，估計是中途讓宵行來的，畢竟宵行的年齡剛好踩線。

　　比試臺上，妄真一襲清風(fēng)明月裳，手持泉月，眉目冰冷，氣場如極寒之地的雪，飄零中暗藏殺機。

　　對面宵行，青色云袍，一柄半夜劍深沉難測，反映著冷光。

　　行了一個客氣的禮，妄真先發(fā)制人，泉月凝起冰藍光芒，同時身體運起靈力，半踏空飛速朝宵行脈門而去。

　　宵行格劍一擋，劍身間滋啦出冰藍與暗黑交融的詭異火花。

　　劍身一提，妄真往退了半步，又挽了個劍花襲向宵行。

　　宵行手心發(fā)出一道靈力，不料劍花只是勢頭弱了些，仍朝宵行而來。宵行側(cè)身一避，劍尖出現(xiàn)一抹光芒。

　　妄真再踏上一步，用出尚顧教他的劍招。他們距離不遠，很快便近身斗起招來。

　　冰藍色與暗黑色交融碰撞，劍聲更是不絕于耳，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數(shù)。

　　斗了上百招，宵行一劍刺出，迅速后退，結(jié)束了斗招。

　　“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對手。”宵行聲如夜幕，低沉靜謐，不容忽視。

　　“……”妄真沒答，又使了一招向宵行襲去。

　　冰藍色的氣流幾乎凝成實質(zhì)，隱隱響著咆哮聲，鋪天蓋地地涌向宵行。

　　這是絕寒玉典的上部第五式，氣卷寒流。

　　宵行神色不變，只是手握緊了半夜，周圍的靈力不斷涌動，隱隱形成一個陣法，將他牢牢護在里面。

　　宵行倏然放開半夜，半夜于半空中放了一個看起來不強不弱的劍招，隨后便開始圍繞著宵行轉(zhuǎn)，殘影晃花人眼。

　　“碰”

　　“鏘”

　　比試臺上炸出一股猛烈的靈力氣流，被防護罩鎖在里頭，滿目的淺藍遮擋住整個比試臺的視野。

　　周圍的人一靜，紛紛在心里猜測是誰贏了。

　　靈力氣流慢慢消散，逐漸露出了比試臺內(nèi)的景象。

　　宵行半跪在地上，半夜插在他身邊，妄真一身白衣，毫發(fā)無損。

　　“第一局，妄真勝！”

　　臺下猛然響起了歡呼。

　　“妄師叔！”

　　“妄師叔！”

　　尚顧也在現(xiàn)場，不過隱了身形，他看見妄真朝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勾起一個不怎么明顯的弧度。

　　那一剎，冰雪消融，仿佛沁入了絲絲縷縷的甜。

　　尚顧想，怎么好像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他呢，還對他笑得那么動人。

　　后面的對手對妄真來說沒太大威脅。宗門里也沒讓最有可能去參加四仙八域會的幾人對上。尚顧剛放下心來，就得知了一個重磅消息。

　　關(guān)于他的身世。

　　青門宗曾有個絕世天才，名尚秋，在一百多歲就到了初級仙，當了青門宗一個悠閑長老后，與道侶顧瀾一起外出歷（蜜）練（月），再回到青門宗時帶回一個嬰兒，尚未斷奶。

　　僅僅到嬰兒剛斷奶時，兩人又出去了，后面不知發(fā)生什么，一直都沒回來。但兩人的煉魂牌都未碎，說明兩人都沒死，但就是沒有一點兒蹤跡，直至三百年后的今天。兩人的煉魂牌早被封存起來，現(xiàn)在的弟子也更新?lián)Q代，很少人知道這些事。

　　連活了四百年多的尚段天都只是有所耳聞，僅見過尚秋一面，顧瀾被他寶貝得緊，就更少人見過了，不過有傳聞，顧瀾生的極為漂亮。

　　很明顯了，尚顧就是當初那個嬰兒。

　　“所以，我爹我娘有消息了？”尚顧眸里帶些迷茫憧憬，還有些希翼。

　　尚段天臉色變得一言難盡。

　　“準確來說，尚前輩和顧前輩是你的兩位父親?！?p>　　尚顧懵了一瞬，“我的……兩位父親？他……他們……”尚顧瞪大了眼。

　　他心里驚訝的是這里的民風(fēng)原來這么開放，同性戀說接受就接受。而尚段天卻以為他疑惑兩個男人怎么生下的他，感嘆道，“聽說當年尚前輩十分珍愛顧前輩，兩人的愛感動了靈道神，讓他們有了你?！?p>　　尚顧：“……”嗯，聽起來很假的樣子，而且你們都信了。

　　“這次煉魂牌顯示兩位前輩就在靈棲域內(nèi)，你可跟著隨后去域比的隊伍去，順帶護送?！?p>　　尚顧點頭。

　　尚段天又給了他一個藍色的儲靈袋，“兩位前輩的煉魂牌在這里面，或許可以幫你盡快找到兩位前輩?！鄙蓄檶⒅障?。

　　青煉門內(nèi)比完，人選已經(jīng)確定，妄真、清瀟、商玖月、千凝、簡楠楠。

　　三日后出發(fā)，域比地點在靈棲域的遮瑕山莊。

　　遮瑕山莊是靈棲域第一大勢力，其經(jīng)營了多項業(yè)務(wù)，質(zhì)量在線，價格親民，深受廣大修仙群眾的熱愛。遮瑕山莊夠大，場地頗多，在這比也無可厚非。

　　這三日，尚顧一直在思考著自己的身世。

　　他在現(xiàn)代是一個孤兒，但有個義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親人。失落過，也憧憬過，但事實無法改變，慢慢地，他也不再想著親情了。雖然尚秋和顧瀾未必是他這具身體的親生父……父，但是他還是想去找。也算是，給這具身體一個交代吧。

　　還有，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來的了，真是簡單粗暴。

　　出發(fā)當日，尚顧姍姍來遲。

　　空曠的練武場上停著一艘靈舟，可容納十余人，造型精致華麗，性能也屬上等。

　　除了尚顧和五位弟子外，還有兩位導(dǎo)師，一個化靈中期，一個化靈巔峰。

　　也是青煉門的中流砥柱。

　　靈舟發(fā)動，包括妄真在內(nèi)的五個少年少女正聽著兩位導(dǎo)師的囑咐，尚顧已經(jīng)到了房間里休息。

　　[清光……我總覺得這些年要你好像也沒什么用。]

　　[碎片所在地、動向，全部宿主相關(guān)信息，攻略機遇提示……你對這些還不滿意？]清光凉凉出聲。

　　[就沒有一些作用在我身上的什么丹藥、武器之類的？]

　　清光恍然，[宿主是想要對你有用的金手指？]

　　尚顧咳了一聲，[是啊。]

　　[有一次復(fù)生機會。宿主，想想你攻略成功后的能力，再想想現(xiàn)在你比其他宿主要好的多的優(yōu)勢……]

　　[可都是在攻略完成的前提下。]尚顧凉涼道。

　　[……咳，是啊。]

　　尚顧想起妄真那一幅風(fēng)光霽月、一身冰冷的樣子，不由得嘆口氣。

　　算了，現(xiàn)在他好像也不是很想回去，在這也過得挺好的。那么這個攻略……不如就放一放吧。

　　“師尊?！?p>　　門外響起了妄真的聲音。

　　尚顧道，“進來吧?！?p>　　妄真推門進來，見到尚顧時神色松了幾分，“師尊此次伴隨可是有事？”這問題有些越界了，尚顧倒沒有太在意。

　　“嗯，等你比完了，我會去找你的?！?p>　　妄真嗯了一聲。

　　尚顧看他，“來找我所為何事？”妄真頓了片刻，“功法有一處不太明白，來請教師尊?！?p>　　尚顧離妄真極近，甚至有幾縷發(fā)絲垂在了妄真肩上。他在妄真背后，手放在他背上，一邊傳輸靈力，一邊講解。

　　“……靈力所過檀靈，需運三分力，所經(jīng)會靈，需用五分力，調(diào)動靈力與愾穴處繞三周……”

　　妄真思緒有些飄散。

　　師尊身上有種清淡卻沁人心脾的香氣，讓人印象深刻。

　　師尊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脖側(cè)，泛起絲絲熱意。

　　師尊的聲音就在耳邊，語氣平淡又讓人迷戀，環(huán)繞耳中轉(zhuǎn)了一圈，反倒讓人心思全在那聲音上，內(nèi)容留不下一點半點。

　　師尊……

　　師尊什么都好，待他更好。

　　“明白了么？”

　　……妄真回神，道，“明白。”尚顧滿意點頭，離了些許，“那便好好練?！?p>　　妄真感受到氣息的遠離，稍稍有些失望，不過又很快專注起來，開始修煉。

　　靈舟被控制著飛行，大約在一日后到達遮瑕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