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西夷的占卜術(shù)？”
審視著那枚缺了一塊的破損晶球，祝啟顏的警惕讓她收住了好奇的手。
“我要是懂，還會窮困潦倒到住貧民窟窩棚？”
程小乙酸不溜秋嘀咕一句，換回營業(yè)聲線，熱情洋溢地介紹道：
“這件法器，您可以將它看作是個功德值檢測儀，里面的半透明云霧是會變色的，主色調(diào)基于觸碰者的靈根，顏色越亮，說明觸碰者積的功德越多，相反顏色越暗，則說明——”
“觸碰者越缺德！”
祝啟顏深吸一口氣說道：“真是難以想象，你一個缺德佬居然會帶著這種法器，你是打算用它鞭策你自己嗎？”
程小乙還給她一個白眼，仿佛在說：狗眼看人低。
接著大大方方將手放在晶球上，只見里面的云霧緩慢翻涌，化作一團(tuán)霾狀的濃厚之白，充盈晶球內(nèi)部。
“這合理嗎！”
祝啟顏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去，蔥白指尖觸碰到溫涼晶球的剎那，晶球中猛地綻出一抹青翠的綠，當(dāng)中還夾雜著一縷縷紅絲，隨著霧氣翻涌愈發(fā)的深沉。
最終顏色定格在了墨綠，使得飄搖的暗紅色細(xì)絲都不那么明顯了。
“怎么會…我的功德，竟然比你這個缺德佬還低……”
“看來從一開始你就搞錯了，祝小姐，和傲慢與偏見相反，缺德和功德是幾乎不搭邊兒的兩碼事，”
程小乙嘴角掛著職業(yè)性質(zhì)的微笑，攤手道：
“而且你的思維模式也有問題，不能因?yàn)槟翘煳耶?dāng)著你的面痛扁了一個碰瓷飛劍的老雜毛，你就處處念著我的不好，這是主觀片面的，是不正確的?！?p> “你管那個叫痛扁？”
祝啟顏?zhàn)タ衽淖赖溃骸澳呛踊ò椎陌搜蠞h被你打得經(jīng)脈寸斷修為盡失，這輩子無法在修煉上再有建樹，且不論你有無權(quán)力替中京的‘提刑劍’收拾他，那人不過是貪圖銀兩，你就下此狠手，過猶不及你都不知道嗎！”
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不假思索的反駁，很可能遭到這個杠精至死方休的抬杠時，已經(jīng)太晚了。
程小乙條件反射般豎起指頭，滔滔不絕道：
“首先，我痛扁他一頓是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我是被碰瓷的受害者，又有充分的證據(jù)和可信的目擊證人，法理上我居高臨下，沒有讓他橫死街頭，已經(jīng)充分體現(xiàn)出我的人性光輝了；
其次，這年頭連勾欄都內(nèi)卷，各行各業(yè)排著隊(duì)競爭上崗的人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那老雜毛不抓緊時間提升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連挨揍都不會，被飯碗淘汰是遲早的事，怨得了誰？”
祝啟顏的視線焦點(diǎn)隨著程小乙兩根手指頭左搖右晃，聽得一愣一愣的。
明知自己說不過，可她一看到缺德佬那副小人得志的臭德行，就沒來由的生氣，愣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用力搖了搖頭重新組織語言，說道：
“你不要混淆視聽，重點(diǎn)是過猶不及！你好歹是個金丹期的修士，偏和他一個不入流的練氣斤斤計(jì)較？你打跑他便是，何必要下此毒手，這叫有損陰德你知道嗎！”
“祝小姐，你會下這樣的定論，完全是因?yàn)槟阍谒砩峡吹搅俗约鹤顗牡南聢?，產(chǎn)生了同情心，甚至同理心。如果我告訴你，當(dāng)時我身上的錢，是為了幫助一位知名功成身退的殘疾修士完成夙愿，你還會這樣想嗎？”
程小乙語調(diào)一轉(zhuǎn)，聲情并茂講述道：
“那位修士老人家，今年已經(jīng)兩百二十歲了，年齡是瓊?cè)A道校的三倍不止，當(dāng)年參加過天穹之頂?shù)淖o(hù)陣之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而今大限將至，唯一夙愿，就是看著心愛的孫女能順利修成元嬰，我身上的那些錢，是他老人家最后一點(diǎn)積蓄，只為幫他孫女籌備渡劫的材料，
可你口中那個過猶不及的八旬老漢，卻覬覦這具有特殊意義的錢財(cái)，妄圖用他骯臟齷齪的貪欲，來玷污一名心系兒女的老人家至真至誠的親情、一名血染疆場的退役老英雄的夙愿！我倒要問問你，祝小姐，是誰缺陰德？”
“這其中竟有此等隱情？”
祝啟顏掩著小口，眼神之中的動搖呼之欲出。
“當(dāng)然沒有，都是我現(xiàn)編的?！?p> “你、你你你你你！”
“用手指著人瞎吵吵，是不符合《瓊?cè)A道校弟子日常禮儀標(biāo)準(zhǔn)（第三版）》中的規(guī)定的，”
程小乙撥開她的手指，慢條斯理開口道：
“另外，相信你也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即便當(dāng)時我身上的錢無關(guān)痛癢，我也可能是一個肩負(fù)十萬火急任務(wù)的無常劍，遠(yuǎn)方可能有十幾條被妖魔禍害的人命，正哭喊著絕望著，等著我去拯救。我把那群碰瓷行會的爛貨打到?jīng)]法碰瓷，讓他們今后再也不能妨礙真正的無常劍辦公，也就無形中幫助拯救了許多人的性命，甚至他們救人的功德，還要算一份在我的頭上，你明白？”
“這是什么歪理？！”
“這可不是歪理?！?p> 程小乙說著，再度將手放在晶球上，墨綠色的霧氣瞬間漂白，仿佛多在墨綠色上逗留一秒，都是玷污自己一般。
祝啟顏頓時語塞，只好氣鼓鼓地扭過頭去，不看那讓她糟心的玩意兒。
“那么言歸正傳，”
程小乙將晶球收好，摩挲著下巴道：
“你的功德值水平低等偏下，搭配上無己天一道特有的難度超級加倍機(jī)制，所招來的金丹雷劫劈死一個中階元嬰都是小菜一碟，也難怪雷劫小測總給你八字真言……”
八字真言這四個字仿佛有著莫大的殺傷力，祝啟顏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精神蔫了半截，嘟著嘴巴道：
“理論課上從來沒聽說過，雷劫和功德還有關(guān)系么?！?p> “當(dāng)然有，”
程小乙煞有介事道：“簡單來說，順應(yīng)天道，積大功德，做帶善人，老天就不舍得打雷劈你，這是自古以來就存在于世的樸素結(jié)論——你有日行一善的習(xí)慣嗎？”
“沒……這三年我霉運(yùn)纏身，每天都過得糟糕透頂，”
祝啟顏苦著張小臉，聲若蚊蠅道：
“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逢出門必踩狗屎，穿鞋必進(jìn)小石子，這些瑣碎的小事，都要把我折磨得走火入魔了……”
“這么說，今天也…那個了？”
“嗯……”祝啟顏把頭埋得更深了，下意識挪了挪腳。
“您莫非修得是狗屎合一道？”
驚訝之余，程小乙重新打量她一番，點(diǎn)頭又搖頭：
“霉運(yùn)雖然也會影響雷劫，但權(quán)重遠(yuǎn)不比功德這個大頭，所以我為你量身定制的金丹雷劫掃除計(jì)劃，還是從行善積德開始！”
“要怎么做？去路邊等著扶老人過馬路？”
“不不不不，祝小姐，你貧瘠的想象力，只會讓你遇見碰瓷行會的老雜毛，把你榨到分文不剩清潔溜溜。這都全民修煉時代了，正經(jīng)人誰要你扶過馬路??？”
程小乙一通翻箱倒柜，將一臺足有西瓜那么大的迷之道具搬出，撂在了桌上。
一絲靈力的律動，從這道具的鉚合縫隙中溢出，梆硬的白虹石外殼在氣靈燈的照耀下，反射出莫得感情的光。
“我們?nèi)シ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