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新生之血（三）

　　“天使嗎……”

　　低聲重復(fù)著這樣的字句，握緊重新入手后掛在頸項上的吊墜，樊海深吸一口氣。

　　無邊的煙氣在眼前晃動著，迷惑了來人的視線，某名的焦臭在鼻端彌漫，將寧靜的假面燒卻。

　　耳邊，沙沙的輕響仍在繼續(xù)：【……具體的情況我都在剛才同你說完了，該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再做插手?！?p>　　【因為是私下的行動，這次出發(fā)的就你一個人，沒有秘書跟隨，你可以放開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p>　　【那么，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嗯，不用擔(dān)心?！?p>　　【行吧，雖然我知道再怎么勸也沒用，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

　　“……還有什么別的要和我說的嗎？”

　　【不如說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湍戕D(zhuǎn)告的嗎？】

　　樊海沉默了一會：“……幫我和葉彌學(xué)妹道個歉吧，明明期待了那么久，可她的海學(xué)長今天不能去聽她的海選演唱了?！?p>　　【那種事情要做你自己去做，托別人去道歉可是一種沒有誠意的表現(xiàn)?！?p>　　通訊對面的黑鴉笑道：【你看起來還蠻中意那個孩子的，怎么？真的和大家說的那樣，心動了？】

　　“……我現(xiàn)在可不會去考慮那種事情?！?p>　　【隨你吧。不過，算我好心囑咐你一句……你的那位小學(xué)妹，可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p>　　“怎么？”

　　【……不，沒什么?！?p>　　【能力使用接口已經(jīng)向你開放了。不過還請謹(jǐn)記，如果不是必要，盡可能不要同時使用多種不同的能力。那邊的情況尚且不明朗，你身邊也沒有跟著可靠的醫(yī)療師，萬一超出了限制器的抑制范圍，后果我可不敢想象?！?p>　　“我知道?！?p>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了，而不只是在敷衍我?！?p>　　【那就出發(fā)吧！祝你好運。】

　　他摸了摸手上新扣的諸多環(huán)鎖，有些懷念地輕輕點頭，向前邁步。

　　于是，浮動的暗影蕩起了波瀾，將他的身影完全吞沒，與外隔絕。

　　向著未明的內(nèi)里深入，短暫的不適后，在踏過某個界限的瞬間，眼前的灰暗猶如退潮般飛快地消解，顯露出其后遍地廢墟的城市殘骸。

　　如同片刻前在全息投影中所見的那樣，尚未建成的新拓區(qū)已然只剩下無數(shù)雜亂堆放的建筑碎片，碩大的空洞在視野的盡頭隱約可見，環(huán)繞在其周圍的放射狀的焦痕，其頂端指向殘骸的各處，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神秘感。

　　仔細(xì)檢查過自己進入的位置，明明并未遠(yuǎn)離，灰暗卻已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身后，連帶著尚未斷開的通訊與后路一起，沒有殘留下半點痕跡。

　　蒼白的光芒懸掛在夜幕的正中，在殘破的城市中留下參差不齊的投影。

　　環(huán)顧四周無邊的廢墟，沒有感受到任何生命殘留下的氣息，樊海搖了搖頭，最終看向不遠(yuǎn)處，那被月光所映亮的，唯一還算完整的半塊白墻。

　　于那其上，有著不知何人留下的虔誠刻?。捍缺呐竦痛闺p眸，擁在胸前的雙手卻并未手捧花束，而是持握著閃耀著萬丈光輝的長劍。

　　然而，比那光輝更加耀眼的，并非是那盈滿星輝的璀璨雙眸，也不是唇邊淡然神秘的淺笑，而是于其背后，向著高天斜斜伸展開的兩片純白羽翼！

　　“這是……什么人留在這里的嗎？”

　　輕輕感受著那細(xì)膩中略帶毛刺的手感，注視著那略顯狂亂和潦草的線條，樊海很輕易地就能夠判斷出來，這一副雕刻顯然是新刻下沒多久，甚至大概率是因為一時的激情和靈感，在刻畫完成后變被直接放下，未有經(jīng)過精心的打磨。

　　然而環(huán)顧四周，卻看不見除此以外，半點由人留下的痕跡。

　　樊海輕輕皺眉，努力分辨著空氣中存在的氣味。

　　于是，更為詭譎的事情便出現(xiàn)了。

　　哪怕是那焦黑的印記近在咫尺，哪怕遍地都是倒塌的廢墟，空氣依然維持著潔凈與清新，甚至猶如剛剛落過一場小雨，帶著些許并不讓人煩悶的水潤濕氣。

　　就好像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并非真實，而是覆蓋在某個正常環(huán)境上的虛假帷幕一樣。

　　唯有伸手觸及之時，才能夠再次清晰地領(lǐng)會到，這并非臆想，而是現(xiàn)實。

　　可是，倘若繼續(xù)這么調(diào)查，雖說能夠?qū)ふ业讲簧龠z留在廢墟中的殘渣，但那進度卻太過緩慢和艱難，而且指不定還會因為在這過程中浪費了太多時間，最終于存在于別處的某些限時線索失之交臂。

　　樊海仔細(xì)思考著，最終做出了決定——

　　他伸手，將腕間代表了【情報師】的環(huán)鎖解下，隨手將其扣在腰間。

　　“借來用吧，【情報師】?！?p>　　他垂眸，輕聲念道。

　　于是，便有著暗藍(lán)的弧光從扣環(huán)中隱隱泛起，以樊海為中心，成滿月狀向著周遭瞬間擴散直至及遠(yuǎn)處，在觸及無形的壁障產(chǎn)生的短暫凝滯后，自近至遠(yuǎn)，有序地依次回返。

　　捂住隱隱作痛的額頭悶哼了一聲，待到完全適應(yīng)后，他睜開雙眼，向著四周窺探。

　　就像是入眼所見的一切都套上了一層暗藍(lán)的帷幕，此時此刻，在樊海的左眼中，所有的物件都被虛化成無數(shù)起伏不定的柵欄格，無數(shù)隱藏在其中的物件與線索被各種不同的銘牌所標(biāo)釋，錯落有序地顯現(xiàn)在他的眼前。

　　“痕跡查找：人?！?p>　　他再次念道，于是又有一層淺紅的色彩出現(xiàn)，在無數(shù)物塊的表面流轉(zhuǎn)著，迅速深入，將其中所有會涉及人的痕跡一一突顯。

　　不當(dāng)心留下的指紋、掉落的毛發(fā)、刮擦留下的皮屑、慌亂的鞋印、飛濺的汗液、服裝的碎料、被擦拭的液體、被拍下的灰塵、隨手拋棄的物品……

　　就像是從另一個維度向著此間投來注視，又或是人為地將過去的時間截留成片段在眼前播放，雖然沒有確實地目擊到曾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事情，但依照所有痕跡組合而成的信息去逆推，樊海就像是在短時間內(nèi)看到了一出無聲透明的默劇，將曾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幕重演。

　　仔細(xì)推斷出對方的去向，再一次看了眼墻邊沉默的刻印，他起身，追隨著痕跡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