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虛構(gòu)現(xiàn)實(完)
就像是在觀賞一部無止境的影片,漫長的旅途仍在繼續(xù)。
在小巷內(nèi),在長街上,在屋舍中……
在商場中,在觀景小島上,在病棟內(nèi)……
又或是在新拓城區(qū)里……
他看到了過去所經(jīng)歷的一幕幕,試圖去扭轉(zhuǎn)去改變,又或是最終選擇冷眼旁觀。
每一次,在結(jié)束了選擇之后,那道混沌的視線都會自不曾察覺的角落突兀閃現(xiàn),即便是奮力將其驅(qū)除,仍舊一遍又一遍地低語著,向他散播誘惑。
但這旅途終究不是無止境的。
某一刻,一切都歸于極靜的安寧。
可以聽見溫?zé)釢駶櫟臍饬髯员乔贿M出。
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脈動流轉(zhuǎn)。
睜開眼,空無他物的銀白之?;髁寺L的道路,而這條道路也最終化作了一條筆直的金屬長廊,幽藍的壁燈點綴在檐角,在銀白色的墻面上反射出不算明亮的光芒。
他扭頭,打量著墻面所反射出的模糊畫面,身著一身純白長衣的青年同樣沉默地凝視著窺探自己的存在,眼底不見半分悲喜。
于是,他邁步,向著前方。
越來越多的細節(jié)開始隨著他的行進,逐漸在他的身邊加載。
先是墻壁上的各類用途不明的導(dǎo)線,而后是散落在地上寫滿各類看不懂符號和圖文的紙張,緊接著又是諸多面目混沌行色匆忙的人形。
待到最后,從某一刻開始,這一切又忽然消失不見了。
一切又恢復(fù)了最初的空寂,出現(xiàn)他眼前的,唯獨只有這條長廊的盡頭。
遍布奇異幽藍色紋路的大門沉默地聳立著,在終于確認了來者后,無聲順滑地向著兩側(cè)打開,顯露出其后空曠的大廳。
有身披黑色長衣的男子坐在大廳的中央,雙腳交疊著,不知正翻閱著什么,輕快舒緩的曲調(diào)從鼻腔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神情悠閑地等待著誰人的到訪。
似乎是察覺到了樊海的出現(xiàn),他微微抬頭,自帽檐的遮斷下勾起一絲彎曲的弧度,伸出戴有同色手套的掌指,平攤著向?qū)γ媪硪话岩巫邮疽狻?p> 沒有進行任何無謂的詢問,身體擅自行動著,在那把高度恰好的椅子上坐下。
有什么輕輕合上的聲音。
“……做出決定了嗎?”
雙手交叉置于膝上,短暫的沉默后,黑色長衣的男子忽然發(fā)出提問。
“是的?!?p> 平靜的嗓音震動聲帶,擅自從自行開合的口舌間震蕩而出。
“……本著最嚴(yán)謹(jǐn)?shù)男膽B(tài),我需要再提醒你一次。”
那個人如此說道,聲音嚴(yán)肅:“這畢竟是一次完全基于理論模型上的實驗,因為至今為止都沒有找到過合適的實驗者,雖然理論上能夠完成的可能接近百分百,但在實際推進時具體情況如何,是否會產(chǎn)生排斥或者誘發(fā)其他異?,F(xiàn)象,都將會是無法預(yù)料的。
“也就是說……”
“若是出現(xiàn)最嚴(yán)重的情況,我甚至有可能會死,是嗎?”
樊海聽到了自己的發(fā)言。
冷靜的,沒有一絲感情波動。
仿佛只不過是在陳述今天的晚飯吃了什么一樣,全然沒有正在談及自己生死大事之時,應(yīng)有的猶豫與畏懼。
坐在對面的男子似乎也對此而感到了些許的訝異。
但那情緒的流露也不過只是一瞬,很快,他便又換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看起來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像當(dāng)初我們正考慮對外招募試測者的時候,你第一個跑來找我們的那樣?!?p> 他停頓了幾秒,似乎正在觀察青年面上的表情:“能和我說說看,你是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嗎?”
“……難道沒有理由就不可以嗎?”
“嗯,也不能這么說,那畢竟是你的自由。”黑衣男子沉吟著,微微歪頭,托起的右手手指輕敲腦袋,“我只不過是感到好奇而已?!?p> 他說著,忽然有翅膀撲扇的聲響自空無一物的室內(nèi)傳來,黑羽的鴉落在他抬起的手上,眨眼化作一疊碼好的文件:“根據(jù)我們的協(xié)助人員的調(diào)查,你的父母尚且健在,雖然身體不是很好,但也不過是小毛小病;你雖然自小到大也遇見過不少危險,但那些最后都被妥善解決了,并且沒有留下后遺癥,本身也具備有出眾的能力;你的兩個發(fā)小都已經(jīng)覺醒了異常能力,是預(yù)定的重點培養(yǎng)目標(biāo),有著他們的幫助,你日后的人生也必然是一片坦途。
“可以說,你自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然站在了遠超別人的起跑線上。你的生活安逸,涉及廣泛,交友也都是良才,甚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有多少條件優(yōu)越的女孩子正對你有著心動的意向。想來,若是能夠就這樣按部就班地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你在未來的某一天,也必定會成就一番事業(yè)吧?
“——所以,我才想不通。”
他抬起眼,第一次真正地凝視向坐在對面的青年,加重了語氣:“是什么,才會讓你這個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甘愿冒著放棄一切的風(fēng)險,去選擇做一次完全不清楚成功率和回報率有多少的嘗試呢?”
樊海沉默著,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無法忍受?!?p> 他低聲嘆息。
“我無法忍受,唯獨只有我一個人被拋下,唯獨只有我,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p> “你并非一無所有,你還有家人和伙伴,還有花費時間去學(xué)習(xí)和打磨的一切?!?p> “是的,你確實說的沒錯?!狈|c了點頭,隨后又是搖頭,“但這真的有用嗎?
“在危機來臨的時候,我無法保護他們,我只能眼睜睜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些我珍視的人們受到傷害,然后被囑咐著一定要獨自安全逃跑。
“我時常這樣問自己,我真的可以站在他們的身邊嗎?我真的被他們需要嗎?我真的是他們的兒子、朋友,乃至可以被崇敬的前輩嗎?
“不,我不是。
“我不過是一個只會自己逃跑,躲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祈求著一切能夠盡快結(jié)束的普通人而已?!?p> “但是,難道身為普通人就是錯誤嗎?”他緊接著提問道,隨后又自顧自地給出回答,“不,弱小才是?!?p> 室內(nèi)一時間再一次回歸了安靜。
而后,是自對面?zhèn)鱽淼膰@息聲。
“我本來還打算規(guī)勸你幾句的?!焙谝履凶訐u了搖頭,“不過現(xiàn)在看來,哪怕是我再怎么說,也無法改變你的想法了吧?”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黑衣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再次露出笑容:“好吧,那就讓我們盡快結(jié)束這場無趣的啞謎游戲吧!
“雖然有些麻煩,不過姑且我也是受人所托的。
“就讓我確認一下這最后一個問題:
“倘若真的有機會能夠達成全能全知的話,對此,你會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嗎?”
姚如冰
思考重開的可能性,但又無法狠下心選擇割舍離去。 我心知己身只是凡物。 我終將被這火所焚毀,只余灰燼。 (以及,該結(jié)束這段啞謎游戲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