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南京的時候,常常去明故宮、情侶園、白馬公園一帶看風箏,騎著腳踏車或乘公交再步行。
天上飛的風箏只能隱約看到它們的輪廓,只有落下時才被它們的美折服。
更喜歡商人幾十上百個風箏掛疊一起時的壯觀,琳瑯滿目,色彩斑斕,好比站在某個天橋上,橋下一個美女打你眼前經(jīng)過,也許并不經(jīng)意,若幾個或一群美女落雁一笑,你會被那種撩人的美震撼得哪怕跳下天橋也再所不惜。佇在一堆堆的風箏前,我震撼得就有這種感觸。
南京所見的風箏都是妙趣橫生的動物造型。蜻蜓、蝴蝶、老鷹、金魚、毛毛蟲……數(shù)不勝數(shù)。幾根軟細竹篾骨架,幾塊布料拼接覆蓋,系好三點一線,這就是風箏。飄在空中,飛翔的鳥,游泳的魚,紅蜻蜓,黃蝴蝶。
真正讓人快樂的是童年自己的風箏。
自己動手做風箏,和小伙伴們一起放飛。有大人教做“月亮”風箏,但我們只學會做正六邊形的,俗稱“盧冠”風箏。首先要找較細又不易折斷的蘆葦桿,太重會飛得很吃力甚至飛不起來,所以尋找合適的蘆葦桿格外重要,也格外辛苦。把蘆葦桿扎成六邊形,再糊上一層報紙,最后系一個尾巴加以平衡,這就是我們自己的風箏。風箏只一種造型,尾巴卻千奇百怪。一根破草繩、一塊舊尼龍布都可以,只要兩邊重量均衡。很多次由于尾巴的原因令我功虧一簣,輕則無法高飛,只能矮矮地打轉,重則一頭栽地,摔得稀巴爛。
幸好有一個對我疼愛有加的姐姐。每一次,姐姐都在我垂頭喪氣時使我歡呼雀躍。因此一直默默守護著童年時的姐弟之情。盡管長大后漸漸一點點淺淺的陌生。
更快樂的是放風箏。戀戀不忘得不敢奢求。
在一個夢里,與小伙伴們拽著我們的風箏,一溜煙鉆進燦如黃金的油菜地里,將線轱轆一排插進田埂,然后坐在香撲撲的油菜地里比誰的風箏飛得高。偶爾有飛機掠過時,有人會憂心忡忡地問風箏會不會撞到飛機,有人會胸有成竹卻又不敢肯定地說應該不會吧,爾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他又一起沉默。風箏線在風中發(fā)出呼呼響聲,如同最低聲的單弦。穿上幾個硬紙片,紙片會沿風箏線旋轉著迅速往上爬,這種聲音才是主旋律。我們像搖籃中的嬰兒,聆聽著藍天白云油菜花調成的水粉畫般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之外,曾隨著別人傻傻追逐一個風箏,鄰村老人扎的一個風箏,風力慢慢變小風箏下落慢慢變大時,小伙伴們慢慢驚呆了,飛奔的腳步更像發(fā)現(xiàn)野兔的田園犬。那個風箏是幼年見到的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我見到最大的一個,圓圓的,粉粉的,似一個巨型花匾。老人得意地說,他的風箏跟龍一樣能爬到云彩上,還可以撞飛機,得意得像個孩子。
“賈老師來了!賈老師來了!”突然有人高喊。拔出線轱轆兔子般狂奔,一個田埂接一個田埂。賈老師不是我們老師,但天真的孩子總會有怯師情結,那塊地也并不是賈老師家的地。收了風箏,一個個喘息著坐在水塘的大堤上,日倚斜山,殘陽散落水面,風吹起瀲滟的漣漪,而我們輕輕吹起發(fā)上殘留的支離的油菜花……
一覺醒來,小伙伴們已經(jīng)天南海北。一個深圳,一個南通,一個不知去向,加上一個我,早早逃離我的大學一直在游蕩。一張小學時代的合影,似年少的小虎隊,如今彼此偶然在QQ空間訪問依稀的影子。
南京是你們長途跋涉的驛站。
都梁在我眸里。
每條路都是平凡之路。沒有油菜花的一個田埂接一個田埂,樓市如風箏的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每個人都想做穿在風箏線上的硬紙片。
南京的風箏很漂亮。
真正讓人快樂的是童年自己的風箏。戀戀不忘得不敢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