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南關(guān)小霸王

　　拜鐵牛的人多了起來，人群中有人向老奶奶打招呼“呦，商奶奶這么早啊，你這到省城去的孫子都這么大啦?！?p>　　老奶奶笑著回應“我哪里有這么好的福氣，有這么帥氣的孫子，我家那小子在省城沒回來，這小伙子是來拜鐵牛的，我?guī)莅?！?p>　　“是嗎，呦，這小伙子不錯，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不信這些的呀。”和老奶奶打招呼的是一位看上去50多歲的阿姨，打扮時髦，穿著講究，她一手提著香蠟紙錢，一手挎著皮包，從老南河壩的河堤下上臺階而來。

　　老奶奶喊我前去幫她提一下香蠟紙錢的阿姨，并對臺階下的阿姨說“張阿姨，你慢一點，我叫小伙來幫你！”

　　我三并兩步的幫張阿姨把東西提上臺階，她也跟著上了南河堤。

　　老奶奶上前就和她搭話，問她今天不年不節(jié)，不是初一十五來拜鐵牛大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張阿姨把聲音壓低了一點，悄悄的對老奶奶說“商奶奶，我那個寶貝女兒你是知道的，人才長相都好，又有固定工作，這老大不小了個人問題還沒解決，這不我來拜拜鐵牛大仙，保佑我家女兒早點找個好人家?！?p>　　“是啊，你們家那條件那么好，兩口子都有工作，閨女也是事業(yè)單位，放心吧，興許閨女命里是晚婚，姻緣還沒動呢？”老奶奶笑著說。

　　“唉！”張阿姨長嘆一口氣，繼續(xù)壓低聲音說道“當初我們兩口子極力反對孩子去哪兒上班，可孩子拗的很，非說她學的那個專業(yè)，非要去哪兒上班，現(xiàn)在到好，處了幾個對象對方一聽說是在哪兒上班，馬上就黃了！”

　　張阿姨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我，轉(zhuǎn)過頭來問我“這小伙子不錯，你家誰家呀？你結(jié)婚了沒有？”

　　我被張阿姨這么一問問懵了，該不會是要把她家閨女給我說吧。

　　我撓著頭傻笑著，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沒，沒，沒呢！”

　　“呦，你看這小伙子笑的那個憨憨樣，像不像南關(guān)社區(qū)的老蓋頭？”張阿姨指著我問老奶奶。

　　“是呀，你這么一說還真像呢？小伙子你誰家呀？”老奶奶問我。

　　“我蓋家呀？”我回答。

　　“林場的老蓋頭你叫啥？”張阿姨問我。

　　“那是我爸呀！”我脫口而出。

　　“哦呦，小伙子長這么大啦，我是你張阿姨，我和你媽媽是同姓又是同學?！睆埌⒁檀舐曊f。

　　我腦子快速搜索“張阿姨”這個人，這不就是我上次回來老媽說女兒在火葬場上班的張阿姨，老媽還重點強調(diào)人家女兒屁股大，好生養(yǎng)。

　　我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氣，這南鄉(xiāng)縣也太小了吧，這都能遇上?，F(xiàn)在我得考慮如何脫身，和她們這些老婦人在一起，那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的話。

　　“嘿嘿，張阿姨好，我大學剛畢業(yè)，事業(yè)還沒成怎么能成家？再說終身大事要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要采名，問期，要批八字，看屬相，要有共同語言要有緣分，然后三憑六證，最后才結(jié)百年好合。”我假裝自己很傳統(tǒng)的樣子。

　　張阿姨一聽，越發(fā)高興，硬要我的生辰八字，我正犯難如何脫身，老奶奶從旁岔開話題，說我年齡還小，這種事要去問家長，張阿姨如果覺得不好開口，就由她上門去說。

　　張阿姨也覺得老奶奶說的有道理，她自己找上門去說顯的她家閨女嫁不出去，還是找人從中說和最好。

　　老奶奶叫我去忙自己的事，臨走時她給我說“我姓商，你叫我商奶奶吧，我家就在這西關(guān)里巷住，你要找我了就到鐵牛這里來。我有空了就會去你家找你媽，這樣一說大家都認識了?！?p>　　告別了商奶奶和張阿姨，我便下了南河壩老河堤，往前跑了一百米上了新河堤。邊跑心里邊嘀咕：能去火葬場上班的顏值能好到哪里去，在這個顏值即正義的年代，沒有顏值，一切都免談。我還暗自竊喜自己當初是多么英明神武的拒絕老媽給我介紹這個對象。

　　南河壩新河堤靠河面是用大石頭砌成的，靠路邊的這面是種的柳樹和花草。在柳樹下坐著十幾個擺攤算命的，有的擺個八卦圖案，有的擺個人面相圖，還有的養(yǎng)只鳥雀讓鳥雀叼牌，有的地攤上當一筒簽。

　　幾十個紅布幡子上寫著“麻衣神相”、“觀音簽”、“不用開口算您貴姓”、“八卦預測”，“梅花易數(shù)”、“四柱預測”、“風水命理”、“看宅基地、尋陰寶穴”、“周易測字”、“周公解夢”、“取名轉(zhuǎn)運”等等各色廣告。

　　看看那些攤主，要么是頭戴瓜皮帽，眼帶墨鏡，手拿竹桿，標準的一副盲人算命的扮相。要么留起長長的花白胡須，坐在小馬扎凳上把腿盤起，咋一看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我邊走邊看這一路算命的攤子，忽然有兩個身穿灰色僧衣的人擋住我的去路，其中一個拿出一個觀音卡片給我，說是結(jié)緣，觀音菩薩保佑等一些好話。

　　“可我沒錢呀！”我說道。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我們不要錢，我們出家人守不捉金錢戒的。”另一位年齡稍大的僧人說。

　　我遲疑了一下，表示不需要這個菩薩卡片來保佑，但是對方一再表示只是結(jié)緣，不收取任何費用。

　　我常年在外出差，在大城市經(jīng)常見到這樣的騙局，所以就提前留心了。

　　“真不要錢，不要我拿了以后你又讓我給你香油錢??？”說完我收下了菩薩卡就要離開。

　　沒想我被那位僧人拽住，他滿臉陪笑的說，他們來自外省的某座寺廟，這次外出化緣布施就是為了回去重修大殿，重塑金身。

　　一位僧人拿出一個筆記本來，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載了省份地名加人名和金額的字，我仔細一看，最小金額都是100元。年紀大的僧人叫我在筆記本上寫下名字，年紀小的僧人就把一個黃色布袋舉過頭頂，捧到我面前，嘴里還念叨著：“佛家弟子守不捉金錢戒，請施主把善款放入布袋。”

　　我心想這又被坑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知是騙局也得認栽，無奈我從兜里摸出10塊錢，放進黃布袋里，就準備離開。

　　沒想到那兩位僧人不讓我走，年紀大點的僧人對我說：“錢財乃身外之物。”

　　見狀我雖然心里不痛快，卻也礙于面子，強按心頭怒火又從兜里掏了10塊錢放進布袋，然后把菩薩卡也放進布袋里。

　　“好了，這菩薩卡我也還給你們，不要再糾纏我了?！闭f完我就準備離開。

　　那兩個灰衣僧人依然拽著我不放手，年齡大的僧人又作揖說到；“錢多是罪過，施主請留步……”

　　事情到這兒我算看明白了，我這是被人訛上了，麻蛋！我在外面跑尚且不懼這種事，現(xiàn)在在家門口還會怕？南鄉(xiāng)縣有句話叫“耍門檻貨”，就是指的在自己地盤仗勢欺人。

　　我纂緊自己的拳頭，壓住怒火，強忍著怒火問和尚：“敢問師傅法號？”

　　“小僧法號虛空！”

　　“你可曉的我的渾號？”早已忍耐不住的我發(fā)出怒吼。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就是當年拳打東關(guān)幼兒園，腳踢西關(guān)養(yǎng)老院的南關(guān)小霸王?！?p>　　“哦，不對，這么嚴肅的場合配上這句搞笑的臺詞，太尷尬了，我可是在發(fā)飆呀！”我心里自思。

　　“嗯嗯，反正就是那個意思，我16歲之前在這條街是橫著走的，后來被父母和老師進行了愛的教育才好好讀書，重新做人的?！蔽姨岣吡寺曊{(diào)喊道。

　　“你們這兩個禿驢，敢來找我的晦氣，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p>　　我舉起右手拿出手機，撥打了110，“喂，警察同志，我要報警緊，我被人騙啦……”

　　正說話間只感覺背后有一只沉重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手機，我頓時感覺整個胳膊沒有力氣。

　　“你罵誰是禿驢？”身后傳來洪鐘一樣的聲音。

　　我轉(zhuǎn)過身一看，在我身后是一老一少和尚，老和尚消瘦，小和尚健壯，老和尚穿咖啡色的海清長袍大卦，小和尚穿的是黃色僧衣。

　　小和尚見我轉(zhuǎn)過來身來，也就順勢松開了手，我看這小和尚長的眉清目秀，也不是那種五大三粗的人，怎么手勁會那么大。

　　老和尚叫住那兩個灰衣僧人，厲聲喝道：“你們是哪個寺廟的？剃度的師傅是誰？你們師傅法號叫什么？”

　　這兩灰衣僧人見了老和尚，先前的粘勁頓時沒有了，他倆給老和尚行了大禮，一個勁的解釋說，山門小廟，不值得一提。

　　老和尚對他們說如果是出家人干這事是犯戒的，要受戒律責罰。如果是冒充出家人騙錢，那就觸犯國家法律，要受法律制裁，會受因果報應。

　　灰衣僧人兩人也不多搭話，提起褂子一溜煙的溜了，我在后面罵著：“倆禿驢別跑，看我南關(guān)小霸王的厲害……教你見識我們南鄉(xiāng)縣耍門坎貨的手段！”

　　小和尚上前拉住我，問我什么意思？我才意識到我跟前還有倆出家人，我看電視上罵出家人都是這樣罵的，情急之下也就顧不得許多，出口成臟了。

　　我用胳膊別開小和尚的手，向老和尚表達歉意，就說自己被騙20塊錢，又被堵在路上，一時惹的我脾氣上來，有冒犯的地方還望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