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十二嶺(二)
“趕緊打119,120呀!”我以多年的應急經驗大喊一聲。
老爸抹了一把額頭的漢,急切的喊:“救人要緊,我們早打過電話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自救?!?p> “自救,咋個救?”我問老爸。
“洪哥,拿根繩子綁個人縋下去,把人拉上來?!比謿獯跤醯暮傲艘宦?。
我靠,五六十米的懸崖呀,不是五六米,縋誰下去。
老爸他們單位上的幾位同事都兩鬢發(fā)白,一伙子人都五十多六十歲快退休的人了,一把老骨頭的肯定不行。
“你們四個年輕人下去一個吧,你們年輕,體力好,身體靈活,我們在上面拽繩子?!币晃涣謽I(yè)局的大叔說。
肚皮嘴上不啃聲,他和虎子一樣鄙視的瞟了那位林業(yè)局的大叔一眼,他倆的神情告訴我,他倆不愿意下去。
肚皮和虎子初中畢業(yè)就在南鄉(xiāng)縣學手藝討生活,他們當過學徒,擺過攤,做過小買賣,開過修理鋪,平日里沒少受單位上人的欺負。
以前收工商稅,不交稅就把鋪子里的工具沒收,有時在店面口放點貨,城管過來了喝來喝去,一不小心東西就被拉走。
他倆在南鄉(xiāng)縣開店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后來南鄉(xiāng)縣搞房地產開發(fā),兩人索性關了鋪子上工地上給人修機器開挖機開拉土車為生。
他倆平日里也不大喜歡和單位上的人來往,這回遇上單位上的人攤上事,他倆肯定不愿意出力。
“你們看我干嘛,我恐高!”三胖對林業(yè)局的人喊到。
林業(yè)局的人見年輕人指望不上,就把目光投向老爸,其中一位大叔說:“老蓋,咱們中間,你的工齡最長,你又是黨員,值班班長,您看……”
其他兩人齊刷刷的看向老爸。
“我去你媽的!”我心里一陣怒罵。
這就是為什么老爸叫我考事業(yè)編,我一直不愿意的原因。
從小到大我見慣了單位上的人做事情推三阻四,推諉扯皮,所以自小對單位沒好感,什么林業(yè)局,公路局的,我統(tǒng)統(tǒng)不感興趣。
“你們不用說了,自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天有我南關小霸王替父下懸崖,來繩子給我綁上?!蔽艺泻艋⒆雍腿纸o我綁安全繩。
“救命呀!我抓不住了!救命……”懸崖下又傳來一聲哀嚎的求救聲。
肚皮,虎子,三胖一看我要下去,紛紛說他們代替我下去,我了解他們在我面前講義氣,愿意替我下懸崖。
可是既然是兄弟,是兄弟們的帶頭大哥,越是這種時侯越是要有擔當。
“兄弟們,別爭了,我下去,你們在上面拽我上來,我的小命可就在你們手里?。∨赃吥菐讉€單位上的幾個人指望不上,估計也靠不住?!蔽腋值軅兘淮?。
老爸見我要代替他下去,也過來檢查我的繩套,查看打結打的結實不結實。
“大伯,您放心吧,我們在工地上搭鋼筋架子就是這樣打結拴人的,一年要干好幾百次,熟的很。”肚皮上前勸慰老爸。
“臭小子,下去小心點,家里我和媽還指望你養(yǎng)老呢?我連孫子還沒抱上呢?”老爸拍著我的肩膀,眼眶濕潤的跟我說。
“的勒,咱爺倆在一塊兒,就永遠只有一個話題。再說了老爸,我有這幫兄弟,沒事的,放心吧?!?p> “倒是我這趟替你下的,您得欠我個人情,往后可不許跟著我媽屁股后面催我相親了啊,尤其那個在火葬場給死人化妝的那個……!”我站在崖邊邊檢查安全繩邊和老爸開玩笑。
“滾!……”老爸簡單又粗暴的回答。
“唉!確認了,親生的無疑!”我心里吐槽了一句。
我轉過來看看站在懸崖邊上的九叔,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靈幻先生》里,徒弟小海下水井查看女術士尸體的電影畫面。
“九叔,我可不可以多看你一眼?!蔽覇柧攀?。
九叔先是沖我笑了笑,然后變了臉色,滿臉嚴肅的問我:“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下去救人?!?p> 我先爬在地上,慢慢縮到懸崖下,肚皮,虎子,三胖,老爸四人緊緊拉著繩子。
我看了看腳下的懸崖,此時太陽已接近落坡,懸崖馬上就被太陽照不到了,懸崖下霧蒙蒙的一層霧氣,崖底的小貨車已經燒成廢鐵,火都已經滅掉了。
“九叔,這崖底下還不會有你所說的那些黑色怨氣吧!”我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九叔。
“不要啰嗦了,救人要緊,九叔在上面保護你?!本攀鍥_我喊了一句。
這下硬著頭皮都要下了。
我手抓在懸崖的凸石上,腳踩在石頭上,突然腳底一滑,一下子往下掉了一米多。
雖然上面有人拉著我,可是還是把人嚇的心通通直跳。
“兄弟們,拉住了啊……”我大喊棵一聲給自己壯膽。
我摸摸索索的到了懸崖中間,這里有幾塊凸出來的大青石,有一個人年輕人正抓在石頭上,另外一個穿著林業(yè)制服的老年人騎在石頭縫里。
我慢慢的接近他們兩人,穿制服的老年人一看我下來了,趕緊朝我叫喚:“先把我拉上去?!?p> 我再一看抓在懸崖石頭上半個身子掛在懸崖上的年輕人,頭上是滿血跡,手指也都挖破了,臉色蒼白,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從他一身農民裝扮來看,這十有八九就是拉木頭的貨車司機。
我也沒搭理穿制服老年人,他媽的,還以為自己在平地上裝腔作勢耍官威呢?什么都是你們當官的,有工作的人先,逃命也是。
內心的正義感驅使我先救情況危急的人。
我摸到年輕人邊上,用另一根繩子的安全鎖扣把他先扣住,然后又用繩子在他腰間打了個結,用力拽了拽,確認安全后就使勁喊了聲:“救了第一個,使勁,拉……”
九叔爬在懸崖邊上,一聽見我發(fā)信號,就招呼肚皮,虎子,三胖他們使勁往上拽。
年輕人被慢慢地往上拽,這時他才松開精疲力盡的雙手,他和我插肩而過時,滿臉淚水,淚水順著臉頰的血漬往下趟。
“大哥,謝謝!救命恩人啦!”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整個山谷里都是他悲戚的哭聲。
“兄弟,忍住,只要有命在,啥都不是事兒,有雞就有蛋,使勁往上爬!”我大聲安慰他到。
看這個年輕人的年紀也就和肚皮,虎子同歲,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在山里開車拉木頭,被生活逼成這樣的娃,還遭遇翻車掉懸崖,鬼知道這段時間他經歷了什么。
我看年輕人已經被拉上去了,不大一會兒,另外一根安全繩又被肚皮和虎子他們扔下來。
“快,快,快,小伙子這次該輪到我了!”穿制服的老年人急著說。
我一手接著另一根安全繩,一邊朝他的位置爬過去。
我心里在想,是不是林業(yè)局的開車追這個拉木頭的小伙子,然后撞了車把人撞懸崖底下去了。
但是現(xiàn)在正是救人的檔口,不宜分心和詢問,就抓緊時間把安全鎖扣給他扣上,又在他腰上打了結,還沒等我使勁拽安全繩,他腳下的石頭就垮塌掉了。
這位穿制服的老年人順勢往下掉了一截,嚇的他哇哇直叫。
我向下看他時,突然發(fā)現(xiàn)懸崖下已經沒有了陽光,一片黑霧從懸崖底起來。
我心中一驚,這深山大峽谷平時就算是大太陽天氣,這懸崖谷里都是陰森森的,現(xiàn)在太陽落山,懸崖里更是沒有一點陽氣。
“臥槽,洪哥怎么拉不動了呀!”懸崖上面?zhèn)鱽砼肿拥暮拷新暋?p> 此時我再看穿制服的老頭,他右腿不停的抖動,嘴里還大喊:“別拉我,別拉我?!?p> “我去,你不要嚇我,你是觸電了,還是羊癲瘋發(fā)作了,抖個什么腿呀!”我沖他喊了一句。
“下面好像有東西抓住我腳了!”穿制服老年人驚恐的回答我。
我以為他的腳是被石頭卡住還是被藤蔓掛住了。可我定眼一看,他腳上空空的什么也沒有。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過后我這心里就發(fā)孽怔了,頓時大腦一片白茫茫。
這不科學呀,我又向上看安全繩,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繩子被卡在哪里。
我急中生智,想起市汽車站黃先生的話,“呸,呸,呸”朝下面吐了幾口口水,結果那穿制服的老年人還是不斷抖腿,說是有東西在拉他。
既然如此,我只有用這一招了。
“喂,你別動,也別怕,待會不管發(fā)生啥,你都不要躲,記住嘍!”我朝他大喊一身。
在忙亂之中,我記起九叔給我講的,他當年和不遠道人與紅毛郯斗法時使用童子尿的故事。
我記得電影《靈幻先生》里林正英也是用童子尿對付那些不學無術之士。
“既如此,得罪了。”
我拉開褲子拉鏈,沖著穿制服老年人的頭上一泡熱尿撒下去。
“唉!多虧我這定力十足,在大學和社會這些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獨善其身。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尿到用時沒童子,幸虧我這……”
穿制服老年人被我這一泡二十幾年的童子尿一澆,瞬間就醒了,他把兩腿一彈,拼了命的大喊一聲“救命,快往上啦!”
老爸在上面聽著信兒呢,聽著是他們林業(yè)局同事的聲音,就招呼那三位同事一起攢勁把人拉上去了。
我還在洋洋得意自己的童子尿時,才發(fā)現(xiàn)我還在懸崖上掛著呢。
媽的,我還在懸崖上呢?快拉我上去。
突然一股陰風吹來,把我吹的在懸崖上左右翻滾,頭撞在懸崖凸起的石頭上,起了幾個大包,疼得我呲牙咧嘴。
這一突發(fā)狀況嚇的我雙手緊緊抓住安全繩,崖底的那片黑霧慢慢的升到我的腳下。
這不就是九叔說的黑色怨氣嘛?這次我沒用茶葉擦眼睛就看的清楚,因為懸崖底下也沒有東西在燃燒,沒有地方產生黑煙。
我想再往下撒泡尿,可是剛剛尿了一泡,哪里還擠的出來。
情急之下,我大喊一聲“九叔,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