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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武祖?zhèn)魅?/h2>

第三十四章 刀對刀

我才不是武祖?zhèn)魅?/a> 嫌疑人小X 3805 2020-12-25 05:20:27

  時間飛逝,直至夜幕降臨,這所謂的議會也沒有討論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只有十個人的大廳里,大約有半天時間,都充斥著三個以上混亂的聲音,你來我往、爭先恐后、互不相讓,可就寧宣聽來,其中有價值的地方實在不多。

  到了最后,莊夢終于咳嗽了兩聲。

  她咳嗽的聲音清脆得像是咬下一口梨,又好聽、又甜美。

  她一咳嗽,所有人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寧宣眼看著她將看完的話本小說收了起來,然后抬起了頭,目光清澈而坦然,“嗯,諸位辛苦,我看你們今日的討論也算有所收獲,以此來看,不日就要將那賊人生擒。那便就此散去,明日繼續(xù)如何?”

  有所收獲?

  聽到這個詞匯,寧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他心中卻知道,真要讓這女子講述到底有什么收獲,她指定是講不出來的。

  要說些江湖故事、浪漫情懷,估計能倒出一籮筐來。

  現(xiàn)在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女人壓根兒是個混子!

  她自幼上山習武,根本不通人事,對整個世界的看法只怕和一個普通的十六七歲少女并無任何區(qū)別——寧宣想象了一下自己穿越前陪著長輩喝酒的時候,便也和面前的女子這個下午差不多狀態(tài)。

  ——用“狀況外”似乎有點過分,那就用“完全不相干”吧。

  這點誰也看得出來,就算一時看不出來,這會議在今天之前,也已經(jīng)開了這么久了。在場的諸位也不是傻子,想必到了現(xiàn)在,心里也都明明白白的。

  做任何大事,最忌諱的就是遇上了這么一個領頭人。

  可她身份又頗高,還代表著龍孽虎煞山這么一個龐然大物,誰又能忽視她的意見呢?

  不管是三大幫會,還是朝廷,在這件事情上都必須過問于她。可她壓根兒不想管事,也沒有能力管事,所以三大幫會干脆自己來做事——于是這又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最后做成的事情,到底是誰拿功勞,誰做犧牲,誰得獎賞,誰坐順風車。

  到了這時,寧宣已經(jīng)知曉,今天這番爭吵,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當然,之后也肯定少不了。

  于是一切不變,在場諸人皆是贊同,張傲、馬赤弓、吳寒臣三人對莊夢站得筆直,齊齊應聲,讓這冷冷清清的女孩也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雖說她臉色不變,但任何人都好像能從她的目光中看出,她恐怕還覺得自己的團隊很和諧、很熱鬧、很有氛圍。

  ……

  “原來這就是龍孽虎煞山。”

  十人各自散去,寧宣跟著張傲走出了兩條街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老爺子,你們這樣,真能抓住兇手?”

  他語氣譏諷,是不自覺上的。

  此時雖然只入夜不久,但莊府本來偏僻,兩人還特意走了一條罕見的小道。只見月光照在街頭巷尾的地面上,映出一連串水銀般的柔光,前后一覽無余,空寂冷清。

  他們兩人一前一后,相伴而行。

  “這其實是挺無奈的一件事情,我在第一時間聽了,是很想抓住兇手的。畢竟這是官府和山上委托的重任,咱們?nèi)矣幸豢陲埑?,也是賴著他們?nèi)萑獭!睆埌磷咴谇胺剑曇衾线~,卻不糊涂,“但我在發(fā)現(xiàn)這玉幽子道長如此懈怠的時候,就立即想到,可不可以利用這次事件,施展些微手段,對付吳寒臣和馬赤弓?!?p>  寧宣點點頭,“既然你想到了這點,他們自然也想到了這點?!?p>  “對,到這時候其實我動不動手都沒得選擇了,他們一定動手,所以我不如先下手為強?!睆埌晾湫Φ?,“同理,他們也肯定是這樣想的,也肯定會這樣做……這種發(fā)展是必然的,想都不用想。”

  “……真聰明。”

  張傲當然知道寧宣不是在夸獎,“你覺得難以理解嗎?”

  “不是難以理解,只是有點不敢相信?!睂幮麌@了口氣,“我沒想過,一個棋藝這樣拙劣的人,會有這樣的眼光?!?p>  “嘿,你就不忘擠兌我?!?p>  張傲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忽然收起了笑容,“你對我很失望,是嗎?”

  寧宣頓了一頓。

  前方張傲的步子卻不停,于是他馬上又跟了上去。

  “也不能算失望,你本來就是混黑道的,做這樣的事情挺應該的。”寧宣面無表情,“只是有點不習慣,你下棋的時候很好相處,但今天……卻有點讓我陌生?!?p>  “為什么陌生?”

  “因為有人死了,而你裹著死者的名義卻又枉顧死者,只在意自己的利益?!睂幮o緊盯著張傲的背影,一字一字道,“那些死者,何其無辜也?!?p>  張傲動作流暢,毫無停頓。

  “有些事情是勢必要這樣做的,就好像是有一個人操控了你的一言一行一樣,我也好、馬赤弓也好、吳寒臣也好,我們都很清楚,這個兇手必須緝拿,可我們又都不會真正集中全力對付那人,因為我們都是江湖人。你知道什么叫江湖人嗎?”

  張傲忽然笑了笑,笑得蒼涼,又仿佛自嘲,“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馬赤弓曾殺了我最愛的徒弟,我當時恨不得將他生剮活剝,后來我也殺了他的師弟。但當必要的時候,我們?nèi)匀荒軌蚝狭箙呛肌N业谝淮我种谱约簯嵟c他合作的時候還很難受,當晚用拳頭捶斷了三根大樹,我發(fā)誓我必殺馬赤弓。但第二次做類似的事情就熟稔太多了,更別提還有第三次、第四次,現(xiàn)在的我見到他一點心理波動都沒有,也根本不會想起那個誓言,冷漠得簡直讓我自己都懷疑我是不是和他沒仇。”

  寧宣愣了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張傲講起以前,“那馬赤弓呢?”

  “在這方面他比我有天賦得多,他的妻子、兄弟、師弟、師傅……全都死在了江湖的拼殺里。我殺了他師弟的第二天,他就大擺宴席,請我喝酒,對我道歉。當時我覺得這小子是個軟蛋,直到三個月之后他悄無聲息吞了我一處地盤,將我當?shù)氐氖窒峦罋⒏蓛簦屛业牡茏邮讙煸诔菢?,我才恍然大悟,他的硬朗全在骨子里,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干小看他了?!?p>  寧宣沉默了許久,“……你恨他嗎?”

  張傲對此的回答是一聲自嘲的冷笑。

  “一開始嘛,當然是恨的,但偽裝得太多了,恨又如何呢?恨是會淡的,會散的,會消的,會去的。這種感情太需要激烈地發(fā)泄了,一旦你沒有發(fā)泄,你就算是想恨也恨不起來,因為太累了?!?p>  張傲的語氣帶著些疲倦,“人人都說江湖好,江湖回首人已老。不知何時,我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潑灑熱血、拔刀相助的年紀了,我現(xiàn)在是恨也淡薄、愛也淺柔,自阿七死后,我只想要壯大門派、光耀門楣,但我為何做這些事情,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到最后我能得到什么呢?這問題更是個不解之謎?!?p>  寧宣忍不住說,“……老爺子,你已經(jīng)被這社會給異化了?!?p>  “那是什么意思?”

  寧宣抓了抓腦袋,“解釋起來很麻煩。”

  “那就不要解釋了?!?p>  張傲轉移話題,“你知不知道,我曾想要你做長河派的少主人?”

  “……?。。俊?p>  寧宣愣了一愣,驚了一驚,怔了一怔。

  難道是我的武功暴露了?這是寧宣的第一個想法。

  但張傲的下一句話,讓他稍稍安心。

  “當然,你的武功是不夠,但有寶兵在手,就算是頭豬也能有一定自保能力。”

  張傲說,“我是沒辦法生孩子了,阿七也死了,我舉目望去,弟子雖多,卻沒有一個靠得住。相反,你雖然是個鄉(xiāng)下出身的小子,我卻能看出你很沉著穩(wěn)重,是個可塑之才。再加上王有財?shù)馁Y助,你待我百年之后,應當也能獨當一面……又或者,就算將長河派敗個精光,也已經(jīng)是我死之后的事情?!?p>  他一貫說了下去,仿佛在印象中,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后,寧宣應當驚喜無比,當場跪拜。

  他看向寧宣,“怎么樣?”

  “挺好。”

  寧宣卻黑著一張臉,任何人被說成一頭豬,他心情也不算好,“可我不答應?!?p>  張傲愣了一愣,回頭看向寧宣,“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入江湖?!睂幮匀欢坏溃拔乙驹诮?,我絕不肯像你一樣異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好狂的話?!睆埌量嘈α似饋?,“小寧,有財說你看起來老老實實,實際上心比天高,我之前還不懂,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不過你可千萬別因為我的話而誤會自己真有什么能耐了,你的天資和刀法進度有財都向我報告過,或許比一般人強,可也沒到驚世駭俗的地步。我之所以找你,只是因為我雖有眾多弟子,也有個乖巧的女兒,卻恰恰少了個兒子……”

  他大概是真怕寧宣被自己捧了起來,連忙打擊這看起來熱血上涌的小家伙。不過說著說著,話語中也動情起來。

  寧宣趕緊打住,“我爹早死了。”

  他說的是實話,前世今生的兩個父親都死掉了。

  張傲被堵得說不出話,“……”

  恰在此時,他們也走到了分岔路口,一處前往張傲的宅子,一處通往城外。

  月光揉碎,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好像千百塊鏡子的碎片。

  兩個人同時停下了步伐。

  寧宣道,“看來我們是到此為止了?!?p>  張傲疑惑道,“到此為止?”

  他聽出一些不一樣的意味。

  “沒錯,到此為止。”寧宣笑了笑說,轉過頭看向張傲,“畢竟不是同路人,老爺子,以后不能一起下棋了?!?p>  張傲愣了一愣,皺著眉頭看寧宣,就在剛才那一句話中,寧宣在他眼中的姿勢忽然變了。那種變化是說不清而道不明的,不是氣質也不是靈魂,只是幾個簡單的拿刀的手法和站立的姿勢。

  那是高手的手法和姿勢。

  他露出好像首次認識寧宣的神色,他又看了看寧宣身后背著的白布包裹著的條狀物,再深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忽然有了個猜想。”

  “請說?!?p>  “那顯然是一柄劍?!睆埌林噶酥笇幮谋澈?,又摸了摸下巴,“這玩意兒是你最近才佩戴上的,而有財報告你回來的時候,恰恰和我重新得到落日圓的時間相合。另外,何楚那畜生得到的奇遇也恰好是一柄劍,聽說他的尸體被人盜走,那柄劍也不翼而飛……小寧,你說我會不會想多了?”

  “當然沒有,老爺子你想得不多不少,剛剛好。”

  寧宣微笑道,然后轉過身,“真的到此為止了哦,江湖再見吧?!?p>  數(shù)個呼吸后,寧宣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慢慢拔刀的聲音,同時亦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力量正蔓延著。那就好像一個初生的太陽正在自己身后逐漸攀升到頂點,并不可避免地走向落日的終點。

  而那落日的一刻,也是所有積蓄的力量爆發(fā)的一刻。

  他笑了笑,忽然止步,手按住了“斷去”的刀柄,手指在刀柄上輕輕敲擊,亦在心頭悄聲默念。三,二,一。

  寧宣大喝轉身拔刀踏步。

  刀光如雪,一刀破空。

  斬斬斬斬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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