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變化
“寧宣”打了個哈欠。
一個人只有在無聊的時候才會打哈欠。
此時此刻,對他而言就是非常無聊的時候。
這并不是因為對手不厲害,其實對手恰恰還是很厲害的,起碼對于“寧宣”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而言,要對付這些人也實在不容易??蛇@種厲害不是屬于他們的,如果說一個人的武功也算是一張臉,那么現(xiàn)在這一刻,“寧宣”面對的對手中,起碼有一半的人都換了自己的面孔。
面目全非。
和這樣的人打起來有什么意思呢?
“寧宣”已經看出了所謂法器的真正面目——這就是蘊含著一種“武中真意”的外物。
每一件法器的背后,都隱藏著一門武功。
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煉制而成的,但當吳寒臣、張傲、馬赤弓三人凝就真力于法器之上的時候,“寧宣”確確實實是感受到了另外幾股氣息。
他一向是以武功來判斷這個世界的人的。他認為一個人不管練成的武功如何,都深深鐫刻著這個人最本真的生命本質,就好像是指紋一樣,自己是可以通過一個人的武功來看透這個人的。
而現(xiàn)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就好像是你正沉浸在一場游戲中,可一抬頭,之前和你打生打死的對手卻忽然換了張面孔,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這對于“寧宣”而言,是一件非常無趣的事情。
啊,我也是代打,那沒事了。
不過相比起遠處籌備的三大鎮(zhèn)派法器,近處的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的攻擊無疑更快。
馬黃葉的劍似流星,而步環(huán)塵的長袖如翻騰起伏的浪潮,一傾盡全力一接踵而來,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們的武功都不輸給幫主級別的人物,只是少了鎮(zhèn)派秘寶,因而暫時來牽制“寧宣”。
但他們絕不甘心只是作為馬前卒、犧牲品甚至是前菜。
“寧宣”不知為何,武功之高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們捫心自問,純以單打獨斗而論,恐怕整個陽關城除了李丞、玄貞以及神秘莫測的轉世者莊夢小姐之外,便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涩F(xiàn)在的“寧宣”身處半空,而且無處借力,招式用老,正是一個最為虛弱的時候。
任何武者都應該把握這樣的機會,乘亂而得勝,再乘勝而追擊!
“我亂了?”
“寧宣”卻搖了搖頭,“傻孩子,我騙你們的?!?p> 本來身在半空的少年,忽然松開掌間的一對刀劍,然后伸出指節(jié),在左右兩邊的“干戈”“武劫”的劍柄刀柄處,輕輕一下叩擊。
就是這看起來輕巧而靈動的叩擊,卻讓兩柄本來自由落下的刀劍,驟然一下加速。
刀劍激射,直刺左右兩邊的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
與此同時,“寧宣”也借此力量,整個人也神奇無比地硬生生就此拔升三寸,從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的攻勢殺網之中脫離出來,令兩人攻勢落空。
而另一邊刀劍到來,馬步二人只好回防。如此凌空一下交擊,一股強大的真力自刀劍上突兀傳來,震得他倆氣血翻涌,攻勢一止,“干戈”“武劫”也自落下。
而眼看著“寧宣”沒了武器,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對視一眼,立刻重整殺勢。
但他們剛剛踏出一步,卻又收起一步。
本來落下的“干戈”和“武劫”,竟然在半空中又彈飛起來,好像有兩只無形的大手捏著它們,并實戰(zhàn)無比精妙的刀招劍法,朝向他們二人再次一斬一刺。兩人面色一凝,勉強接過一招,再次將刀劍擊去,才發(fā)現(xiàn)這刀劍是如何再起攻勢的。
自然還是“寧宣”!
他人在起碼三丈之外,如鶴般輕盈落下,卻仍不斷凌空彈指,發(fā)出氣勁,接連打在了刀柄劍柄之上。那些氣勁并沒有多么猛烈的力量,卻輕巧迅捷無聲無息,擁有剛剛好將“干戈”和“武劫”打飛撼動的力量。而他以這氣勁,竟然隔空施展出了各種刀法劍招,每一招都打得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難受至極。
一時之間,這兩柄遵循著自然定律下落的刀劍,就好像是被兩根無形的繩索牽扯,上下翻飛、起落無常,如舞蹈般變化多端,甚至因為沒有握住刀劍的手,反而能夠使用許多常人的身體構造所不能夠使用的招式。
這一下千變萬化的凌空刀劍,竟成功阻礙了馬黃葉和步環(huán)塵的步伐,甚至隱隱將二人壓制。
而就在這短短時間,“寧宣”先棄刀而脫劍,再凌空操縱刀劍,已經占得上風時,遠處的三人已經有了變化。
所謂法器,正如“寧宣”所判斷的那樣,是武中真意的濃縮。
魁星門的四件法器中,看似金屬桃花花瓣的天樞星能夠制造超過十萬斤的重力,這是《萬鈞三山震》;作為一件袖珍匕首的天璣星能夠以真氣隔空操控殺傷敵人,這是《凌空燕回飛刃》;能夠戴在指尖的戒指天權星則能夠吸收各種有形或無形的力量氣勁,并短暫儲存起來,以身體的某個部分承載其中的力道和傷害,這便是《海納百川究竟一通》。
吳寒臣已經將四件法器中的三件都用了出來。
最后的一件“天璇星”,現(xiàn)在就在他手中。
那是一枚又黑又小、甚不起眼的圓球,像是一枚果核,又像是一顆泥丸。
吳寒臣將其握在手中,握得用力、很緊,眼睛都釋放出一條一條的血絲。他好像在導入自己的真氣,從這“天璇星”中獲取或交流什么,而隨著時間流逝,他整個人本來蒼白著的臉色竟然慢慢地紅潤了起來,呼吸漸漸放緩,整個人體內的氣息、聲勢,也好像一下子從虛弱無比的模樣,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強盛狀態(tài)。
而現(xiàn)在他再看向寧宣的時候,已經是神采奕奕的模樣了。
而在他張開的手掌之上,“天璇星”則再不復之前的飽滿圓潤的狀態(tài),而是變得皺皺巴巴,好像缺了水而發(fā)了霉的棗子。
吳寒臣手一抹,“天璇星”已經收入他的囊中,而掌間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柄旋轉著的袖珍匕首。
他抬手一射,匕首如遠天流星,襲擊“寧宣”。
這一門天璇星所蘊含的武中真意,喚作《裨補缺漏大周天神功》。原本的神功是在體內構造出第二丹田,擁有相比起同境界人雙倍的浩瀚內力真氣。而當其化作“天璇星”后,這又黑又小的圓球,就成了吳寒臣在關鍵時刻依仗的內力補充劑。
其中就好像有一個儲存內力的浩瀚空間,他在平日運氣導力之時,總會為這“天璇星”輸入內力,而等到自己力量損耗殆盡時,便又從其中導出力量。如此一來,吳寒臣一旦陷入長時間的戰(zhàn)斗,便可擁有等同于他人兩倍的體能和續(xù)航,讓他擁有更多余力。
但這魁星門的四件法器,數(shù)量多則多矣,功效卻大部分長于輔助。
天樞星是限制,天璇星是續(xù)航,天璣星是攻擊,天權星是防御。即使是以攻勢為主的天璣星,也沒有真正強而有力、摧枯拉朽的傷害能力,那一把袖珍匕首真正玄妙之處,還是在于其攻擊距離和方式。
吳寒臣“一串星”之稱號的來歷,就在于他能夠活用四大法器。
對魁星門的弟子而言,自家有這樣多的法器,自然是非常值得自豪的。
但另一方面,這也道出了一個不太中聽的事實:這四大法器加在一起,才能與另外另外兩個門派的兩大鎮(zhèn)派法器相抗衡。
月下美人和煙駝鈴。
這是兩件單純以威力見長的法器,雖然沒有什么妙用玄虛,卻可以純粹的暴力將魁星門的四顆星辰轟個稀巴爛。以至于魁星門的門主,一向是韜光養(yǎng)晦,中立姿態(tài)。
而不管是謝易還是寧宣,都見過煙駝鈴的能力。
說來可笑,這東西本是他們送還給張傲的,現(xiàn)在卻要由張傲拿著對付他們。
煙駝鈴在何楚手中時便展現(xiàn)出驚人的變化,能夠臨時制造出略弱于真氣境的風刀沙將。而落入了張傲手中后,便更顯出強了十倍不止的威勢威能,只見張傲念念有詞,須發(fā)蒼白,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江湖上騙人為生的老神棍。
可這老神棍卻真的神!
滿天忽然刮起了狂風黃沙,籠罩在張傲的頭頂,并匯聚千百萬道滾滾煙流,慢慢纏繞向張傲的身體——然后下一刻,張傲滿是痛苦地狂吼一聲。
他的身體,發(fā)生了某種奇異的變化。
那一層一層的黃沙風流,竟然圍繞著他那具本就雄壯強健的身體,化作了一件無比碩大的甲胄。那甲胄不只是貼合在身體上,更從張傲的眼耳口鼻之中流入,深入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丹田大腦……他身體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每一個部分,都被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黃沙狂風所占據(jù),并改造。
等到那煙氣消弭時,再出現(xiàn)于“寧宣”面前的,便只有一個無比高大威猛、身體被一股流動的黃沙所造的甲胄覆蓋的甲士。
就連掌中的落日圓長刀,都被一股風流所纏繞,若隱若現(xiàn)。
“嘿!”連見多識廣的“寧宣”,也為這變化所驚詫,“這算是啥,鋼鐵俠?”
“不。”寧宣反駁了他,“更像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