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入局

　　順天府，南城證券行。

　　嚴樊帶著葉雨亭信步往證券行內走去。

　　只見證券行內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其內站著形形色色的上千號人。

　　剛一走進證券行內，嚴樊便是皺了皺眉頭，黝黑的臉龐露出了幾分訝然之色，顯然這證券行內的場景出乎了他的意料。

　　證券行的屋子內，分成上下兩層，上層高掛著幾十張大小相同的牌匾，牌匾上書各種店名。

　　在這些牌匾之下卻是掛著琳瑯滿目的吊牌，吊牌上黑底紅字寫著醒目的價格。

　　而在這些吊牌下則是站著一個個身著錦羅綢緞的男子緊盯吊牌，這些男子身邊各自跟著幾個小廝，手中拿著厚厚一沓紙張。

　　更外圍處則是站著數(shù)不清的布衣百姓，他們一個個蜂擁在幾個柜臺之前瘋狂的對著柜臺大喊

　　“鄭記米鋪，十兩三錢，我買一股！”

　　“德運鐵鋪，五錢銀子，我買三股！”

　　“賣！快點！替我賣掉孫記酒樓的兩股！”

　　除了這些在柜臺前趕著趟排隊的人以外，更多的百姓則是死死地盯著二樓的吊牌，一個個怒目圓睜的模樣，揮舞著自己的拳頭，大喊：

　　“漲！漲！漲！給爺漲！”

　　“鄭記米鋪！鄭記米鋪！鄭記米鋪！”

　　“十一兩！十一兩！十一兩！”

　　“給我跌?。』斓?！跌?。　?p>　　…

　　而相對于這些百姓聚集之處的喧嚷嘈雜，最內圍處吊牌下的錦衣男子們則是比較沉穩(wěn)一些，時不時伸出手對著吊牌指指點點，還一邊和身邊的同伴竊竊私語。

　　就在此時，一個方臉男子朗聲道：

　　“鄭記米鋪，十兩三錢零五文一股，有多少給我掃多少！”

　　聽了方臉男子的話，身邊的小廝立馬接過方臉男子手中的憑證快步向二樓跑去。

　　而就在方臉男子話音剛落之后，一個面白無須的男子則是在邊上陰陽怪氣道：

　　“方掌柜，十兩三錢，您倒是好胃口，不怕吃撐么？”

　　方臉男子聞言也不答話，只是繼續(xù)盯著吊牌。

　　“去，給咱家賣一分（一百股）的鄭記米鋪的股，賣價十兩三錢！”

　　嚴樊看著場中的光怪陸離只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癲狂的世界。

　　內圍出聲的那兩人他都認識，一個是京城最大的布莊老板，方掌柜；另一個則是京城最大的米行老板田掌柜，同時也是一個太監(jiān)！

　　而站在嚴樊身邊的葉雨亭更是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好奇，卻也很好地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只是暗中打量觀察著。

　　就在這時，證券行中走出一個小廝，帶著職業(yè)化的笑容，先是對著嚴樊二人行了一禮，恭聲問道：

　　“歡迎兩位大爺光顧弊行，不知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

　　嚴樊將手中的紙扇拍在手中，裝作自然地說道：

　　“恩，聽說你們店不錯，爺們兒慕名前來瞧瞧…”

　　嚴樊的驕傲不允許他在這里露怯。

　　小廝聞言還是職業(yè)地笑了笑道：

　　“既然大爺是慕名而來，那能否由小的為您介紹一下咱們證券行的交易規(guī)則？”

　　嚴樊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如大爺您所見，這二樓是我們證券行的交易部，交易部上掛著的每塊牌匾，都代表著一家真實存在的店鋪，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隨時前往二樓交易部查閱每家店鋪任何時期的賬冊。”

　　“而我們證券行交易的商品就是這些店鋪的股份，我們將每家店鋪的股份分為十成一百份，每份又分為一百股，股是我們最小的交易單位?！?p>　　“您可以看到牌匾下的吊牌就是我們每家店鋪最新的每股價格?！?p>　　嚴樊聞言好奇地問道：

　　“那這個每股價格你們是根據什么來的？”

　　小廝拱了拱手繼續(xù)回答道：

　　“大爺問到點子上了，好叫您知道，咱們證券行的交易素來是公平公正公開的，每股價格不由我們證券行來制定，而是由每位交易者決定?！?p>　　“在交易時間內，每個交易者可以根據自己心儀的價格將報價和銀兩送到我們二樓的交易部，而交易部則是會在一盞茶之后更新吊牌價格?！?p>　　“不管是申購的還是賣出的，交易部將在一盞茶內，以價格優(yōu)先、時間優(yōu)先、數(shù)量優(yōu)先的順序進行撮合成交，最終一盞茶之后顯示的價格則是未撮合成功的報價?！?p>　　嚴樊聞言點了點頭，問道：

　　“那照你們這么說，這里交易的都是這些店鋪的股東了？只有成為股東才有資格在這里互換股票才是。”

　　小廝搖了搖頭繼續(xù)解釋道：

　　“也不盡然，咱們這證券行也是有賣出的業(yè)務的，您可以在交易部以現(xiàn)在的價格借出一定數(shù)量的股票給您，然后您提交保證金之后，這些股票臨時的處置權就是您的了?！?p>　　“在這段時間內，您可以把這些股票用任意的價格賣出，隨后您只需要在您覺得合適的時候，再把股票買回來還給我們交易部就行了，這其中產生的差價是您自己凈賺的，交易部只會收取很少許的保管費?！?p>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股票的價值和產生的保管費相加高于您提交的保證金一成以上了，那么就需要您補交保證金，或者是由我們強制對您進行平倉?！?p>　　嚴樊聞言突然睜大了眼睛和身邊的葉雨亭對視一眼，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是駭然。

　　而小廝見此卻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當二人還是有什么顧慮。

　　“如果二位大爺覺得交易店鋪股票還是有些不可信，咱們證券行最新推出了大米的期貨商品，您也可以了解一下?！?p>　　“交易規(guī)則與股票相同，只不過交易標的變成了如今京城的大米?！?p>　　嚴樊一張黑臉聞言立馬白了幾分，聲音有些顫抖著問道：

　　“你…你們開展這個業(yè)務多...多久了？”

　　小廝恭敬地回道：

　　“回稟大爺，大米期貨是今天剛上線的商品，所以交易的客官還不多。”

　　嚴樊悄悄松了口氣，然后與葉雨亭對視一眼之后，下定決心問道：

　　“那如果我想在這兒交易，有什么手續(xù)么？”

　　小廝聞言不再是職業(yè)化的笑容，立馬一副喜笑顏開，顯然這其中是存在提成的：

　　“這很簡單，只需要我領著大爺去柜臺辦個戶頭就行了，有了戶頭就可以交易?！?p>　　“而開戶的時候則是需要您先繳納一定的保證金，一兩銀子就是普通客戶，您可以和那些交易者一起在一樓的柜臺處排隊報價，然后在一盞茶之后由一樓柜臺整理集中送到二樓交易部?！?p>　　“十兩銀子的保證金，您可以自由出入二樓交易部，自行提交報價?！?p>　　“一百兩銀子的保證金，那您可以像內圍的幾位大爺一樣站在吊牌下，身后自有小廝跟著您幫您提交報價，您便是渴了餓了，也可以打發(fā)小廝們去買吃食，而且我們二樓交易部也是優(yōu)先處理內圍報價的?！?p>　　“如果您不差錢的話，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一百兩這檔，不單是交易便捷，而且過段時間我們裝修之后，還會在內圍擺上專門的桌椅板凳和茶水。”

　　嚴樊聞言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百兩銀票丟給小廝：

　　“你替我去開個一百兩的罷，我和我朋友說些話，你且去！”

　　小廝接過銀子點頭哈腰地恭維了嚴樊一番之后，迅速地跑向了柜臺替嚴樊辦理開戶手續(xù)。

　　而嚴樊見小廝已經離開，則是沉重地對身邊的葉雨亭問道：

　　“雨亭，這件事你怎么看？”

　　葉雨亭也是一臉嚴肅地看著四周，悵然道：

　　“大手筆！大格局！”

　　“光是這一買一賣之間，李曉所能圈獲的資金量就可以用海量來形容！這證券行要是再發(fā)展下去，怕是京城民間五成的銀子都要跑進這里！”

　　“如果李曉只是為了吸納圈錢，那也罷了，偏就是這個新上線的大米期貨，怕是…”

　　嚴樊聽了葉雨亭吹捧李曉的話，心中雖然非常不滿，但也知道現(xiàn)在擺在面前的情況，只比葉雨亭說得更嚴重。

　　“只怕京城的糧價、物價也會被李曉控制！”嚴樊冷冰冰地打斷了葉雨亭的話，寒聲道：

　　“現(xiàn)如今，我們不得不入這個局了！”

　　葉雨亭聞言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了什么，轉頭問道：

　　“我聽說您那日在漢王府當著御林軍的面放跑了李曉？”

　　嚴樊聞言臉色一黑，不悅地點了點頭。

　　葉雨亭也是皺了皺眉頭，問道：“您不怕陛下知道了，發(fā)落您？”

　　“你以為陛下還不知道這個事？死了一個御林軍，還是陛下親派的御林軍，怕是當晚就知道了這個事！”

　　“你以為我不想殺那球囊的？殺李曉，京城動蕩，商賈罷市，甚至還會出現(xiàn)糧價上漲，便是陛下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

　　葉雨亭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出言確認道：

　　“你是…說?”

　　嚴樊頹廢地嘆了口氣，感嘆道：

　　“如今李曉氣候已成，殺不殺他全在陛下一念之間，陛下如果舍得一身剮，狠下心殺他，我下次見到他必然二話不說亂箭齊放，但是陛下到現(xiàn)在都還沒給我下旨?！?p>　　“這件事，只能由陛下自己下旨決定，我身上還背著嚴家，這個黑鍋，我不能背！”

　　…

　　順天府城郊。

　　李曉和胖虎二虎等人走在官道之上，大大咧咧的毫不顧忌。

　　“少爺，在漢王府的時候那狗日的嚴樊已經不敢對付您了，咱們?yōu)槭裁催€要躲到京郊來？”

　　李曉打量了胖虎一眼笑道：

　　“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這層皮，咱們可是兵馬司的幫閑，如今兵馬司得了令，要去京郊搜查逆黨李曉，咱們作為兵馬司的一員，不得盡忠職守么？”

　　如今京城之中的兵馬司在高層眼中基本就是個廢物機構了，那么大一個活人，天天在兵馬司眼皮子底下晃悠，居然讓李曉藏到了主動現(xiàn)身的地步。

　　現(xiàn)在只要是京城中有點分量的人都知道李曉身在何處，搜查李曉就和笑話一般。

　　但偏偏宮里對這個笑話卻一直保持著一種曖昧的態(tài)度。

　　李曉手中搖著紙扇，輕笑道：

　　“咱們落了把柄在賀睿之手上，自然是要去看看怎樣才能去平了這事…”

　　而且，在漢王府被圍之后，李曉就再也沒聽到過關于他那個便宜老爹李慈的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京城的棋局仍舊很復雜，各方大龍廝殺激烈，他此時還是先守好基本盤為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