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的輕功也是一絕,在夜色中飛騰如電,剛好在洛州都督府的門口趕上了他的四個黑衣人手下。
洛州都督府的府門特意留了一條縫,兩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侍衛(wèi)輪流在門內守著,洛州都督府中的侍衛(wèi)大多穿著輕甲,紅衣侍衛(wèi)是經(jīng)過特別篩選的,能知道府內一些層級很高的機密。
這兩個紅衣侍衛(wèi)看到蕭潛回來,趕忙打開了府門。
“公子,您總算回來了,大人都等急了。”一個侍衛(wèi)說道。
“義父在哪?”蕭潛問。
“大人在西花廳的武庫里,他讓屬下告知公子,一旦回府,馬上去那里見他。”
“知道了。”蕭潛淡淡說了一聲,對那四個黑衣人說,“跟我走!”
西花廳的位置很偏,要穿過五座門樓、兩座花園,以及三進回廊。但蕭潛顯然對那里的路很熟,他帶著四個黑衣手下東繞西拐,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終于到達武庫。
武庫牌樓上掛著一塊金匾,寫著“凌煙武魂”四個大字。
武庫的大門敞開著,蕭潛很自然地走了進去。
武庫里的空間非常大,十幾個人在里面對練不成問題。四面靠墻擺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在明亮的燭光下閃著寒光。
最中間開闊的演武場上,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背對著蕭潛站著。
這個穿著軟甲戰(zhàn)裝的男人,就是洛州都督府的大都督,名字叫做屈突通。屈突通算得上是大唐名將之一,領兵攻打過突厥,也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
屈突通手下有虎驍衛(wèi)精兵五萬人,一開始鎮(zhèn)守在東都洛陽,所以官名是洛州都督。但是,去年因為長安城出現(xiàn)叛亂,屈突通奉命前來圍剿,后來干脆就被留在了長安,在長安西郊的一大片荒地上營建了府邸,府名延續(xù)了之前,仍然叫做洛州都督府。
而蕭潛,是屈突通當年剛進洛陽的時候,在周王城遺址旁邊搶的。很野蠻,不像一般的故事那么柔情,蕭潛不是孤兒,屈突通也不是收養(yǎng)無助幼童的善人。當時蕭潛才一兩歲,和父母在遺址旁玩耍。屈突通可能是被當天的涼風吹昏了腦袋,一眼就看上了蕭潛,硬是把他搶了過來,收為了義子。
當然,蕭潛已經(jīng)記不得這些事情了。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屈突通雖然對他要求嚴格、訓練苛刻,但對他真的很好,完全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應盡的責任。所以,蕭潛也一直把屈突通當生父對待,父子兩人之間的感情極深。
“義父!”蕭潛在背后叫了一聲。
屈突通快速轉身,兩眼炯炯地看著蕭潛,聲音粗壯豪爽:“孩子,你回來了!”
“把東西放下,你們下去吧?!笔挐搶λ膫€黑衣手下命令道。
“喏!”四個黑衣人答應著,放下魚缸,匆忙離開。
屈突通迫不及待地掀開雨布,露出里面富麗堂皇的魚缸和那只碩大無朋的金色鯉魚。
“嘖嘖!果然是神物!”屈突通點頭稱贊。
“孩子,此次行動沒遇到什么麻煩吧?”屈突通一邊欣賞著眼前的“神物”,一邊問蕭潛。
“開始一切順利,后來被長孫府的小姐追上了。公孫幽竟然也和這位小姐在一起,我和她交上了手,略勝半籌?!笔挐摶氐馈?p> 屈突通看向蕭潛,眼中有些驚訝之色:“公孫幽?是名劍世家的那個小姐?”
“正是?!笔挐摰卮稹?p> “她怎么會在長孫府?這事要和名劍世家扯上關系,還就真有些麻煩了?!鼻煌ㄠ哉Z。
蕭潛想起一件事,開口說道:“她們叫這條鯉魚‘東湖鱗王’,義父可知道其中緣由嗎?”
“東湖鱗王?”屈突通虎軀一顫,馬上又平靜下來,和顏悅色地對蕭潛說,“可能就是隨便取的一個諢號吧。孩子,這一趟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蕭潛從小就性子冷淡,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有太大的好奇心。屈突通不愿說,他也沒興趣往深了問,說了聲“孩兒告退!”后,轉身離開了武庫。
“東湖鱗王,東湖鱗王……”蕭潛走后,屈突通嘴里不住念叨著這個名字,臉色越來越凝重。
關于東湖鱗王的事情,屈突通聽自己的父親說起過:那還是在太宗朝,當時的著名方士得到一條稀有的鯉魚,通體金色,體型巨大,儼然神跡。方士準備了透明水箱,大張旗鼓地把這條鯉魚進獻給太宗,當時轟動了半個長安城。
因為“鯉”和“李”同音,鯉魚一直被視為唐王朝的圣物。而這樣一條巨大珍稀的鯉魚,則預示著帝國萬國來朝、睥睨天下的恢弘氣象。因此太宗龍顏大悅,重賞了方士。之后給鯉魚賜名唐鯉,加封為東湖鱗王,并把它交給當時的重臣長孫無忌,讓他像守護江山一般守護唐鯉。從那以后,唐鯉也成了帝國威嚴的一個象征。
但是,自從長孫無忌被陷害而死之后,長孫府迅速沒落,唐鯉也就沒有了消息。而且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屈突通認為唐鯉早就死了,沒想到竟然還活著!難不成真的成神了?
可是屈突通為什么突然要去長孫府偷盜唐鯉呢?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兩個月前的一天,剛刮第一場秋風。那天洛州都督府突然來了一個神秘的白發(fā)方士。那人渾身閃著銀光,腳下踩著兩朵巨大的牡丹,從空中飄進洛州都督府的院子,儼然天神下凡。
屈突通懷疑這是西域的幻魔師故弄玄虛,他最恨這幫招搖撞騙的外族人,便命令衛(wèi)隊將來人拿下。
訓練有素的侍衛(wèi)一擁而上,但沒能近身就被銀光彈出三米遠,一個個重重摔在地上。
屈突通這才警覺起來,一手按著佩刀,一邊朗聲說道:“不知仙長在何方得道,來我府上有何貴干?”
白發(fā)方士自報家門:“老朽天極叟,不日之前得到太宗朝的一份藏寶圖。老朽龜甲占卜,算出這份寶藏與你有緣,今日特來相送?!?p> 天極叟的名號威震大唐江湖,沒人有膽冒用。屈突通將信將疑,接過天極叟飛過來的藏寶圖,仔細查驗了一番,上面除了幾個印章之外,空空如也。但看紙張質地和印章刻字,屈突通確定這是太宗朝的遺物。
“可是,仙長,這張藏寶圖上怎么什么全是空白?”屈突通疑惑問道。
天極叟拂著飄揚的胡須,說道:“這寶圖中藏著匹敵國庫的財富,自然不能輕易示人。長安城東長孫府里藏著一尾金色鯉魚,腹有照世明珠,得到它,老朽自然能讓寶圖上的字跡顯出來?!?p> “長孫府?金色鯉魚?”屈突通嘴里念叨著,越發(fā)覺得這事蹊蹺古怪。
“這是天山靈禽,一旦金鯉到手,就把消息用靈禽放出去,到時老朽自然會來為你解惑?!碧鞓O叟說完,又隨手飛給屈突通一只禽鳥。這只禽鳥一半像鷹,一半像鴿子,長得奇怪,舉動也很奇怪,直直地落在屈突通的手背上,小眼睛看著他,沒有絲毫的害怕。
屈突通從回憶中抽回神,自責地拍了一下腦袋,自語說道:“也怪自己財迷了心竅,早該想到長孫家的金鯉就是東湖鱗王的?,F(xiàn)在事情既然做了,后悔也來不及了,索性先讓藏寶圖現(xiàn)了形,再偷偷把東湖鱗王還回去就是?!?p> 這樣想著,屈突通從武庫的書案上抽出一張紙條,提筆寫了“金鯉到手,仙長速回”八個潦草的小字。之后把紙條用竹管藏好,綁在靈禽腿上,走出武庫,雙手往上一拋,靈禽便在夜色中呼嘯而去。
……
謹言和公孫幽顧不上休息,策馬狂奔向朱雀大街。
這個時候夜已深,朱雀大街上看燈賞月的人也都散了。慎行要連夜守在卿門樓,現(xiàn)在沒什么事情,便一個人在空地上練起了長槍。
長兵武器要比短兵武器難練的多,而且大唐游俠風氣盛行,因此刀劍特別流行,練習的人特別多,長槍長棍會使的人很少。而慎行,最拿手的就是長槍,“一身轉戰(zhàn)三千里,一槍可當百萬師”。
謹言和公孫幽找到慎行的時候,他剛好使出一招“鎮(zhèn)山河、轉乾坤”,槍影密不透風,綿密中帶著無匹的殺氣。
“哥!”謹言喊了一聲。
“言兒你怎么過來了?”慎行收了招式,看到神色匆忙的謹言和公孫幽,皺眉問道,“幽幽也在?出什么事了?”
“你倒是興致好,還在這耍花槍。出大事了,火燒眉毛了都,東湖鱗王被人搶走了!”公孫幽連珠炮一般,“噼里啪啦”說了一通。
慎行聞言大驚失色:“什么?鱗王被搶了?”
“哥,你先別著急,聽我跟你說……”
謹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對慎行說了一遍。
“我就覺得今天把我調來朱雀大街有些奇怪,現(xiàn)在看來,一定是有人背后做了手腳。”慎行皺了皺眉,接著說,“能夠改變左神策軍的調動命令,背后這人一定不簡單,不是京中大官就是江湖大勢力。”
公孫幽點點頭:“你說的對,背后主謀一定大有來頭,光看那個黑衣少年的身手,就知道很不一般了?!?p> “能和幽幽交手數(shù)百回合不分勝負,整個長安城也找不出幾個人來……”慎行沉吟著,突然問道,“言兒,你說這個黑衣少年叫做蕭潛?”
謹言點點頭:“是的,哥,他在漢陽大街上是這么對大理寺卿夫人說的?!?p> “蕭潛?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慎行疑惑了半晌,接著說,“事不宜遲,我馬上派出所有的左神策軍,就算把整個長安城翻個遍也要找出賊人的下落。另外,我也會拜托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這個蕭潛的消息?!?p> 公孫幽也憤憤說道:“名劍世家也不會坐視不管的,我這就回去找阿爹幫著打探。我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的膽子,都搶到言妹妹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