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白頭先生

　　蓬萊以北的鄉(xiāng)野小道上了，有那么一片荒郊，綠野茫茫，杳無人煙，若在地面行走，絕對找不著出路。

　　??????念念飛游半空，也是耗了一些時力才終于找著這所老房子，曾經(jīng)七婆婆的小院兒。

　　???????院子被一片野林圍束其中，而這整片林子早已被結(jié)界所封，近三年未有人發(fā)覺。

　　??????就像是獨獨一片被蓬萊所遺忘了的地方，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邊的人必然也出不來。

　　?????念念撤去結(jié)界，穿過小林，走向小院兒。

　　?????小白雖心中有疑，以往從不見念念來過這兒，卻也只是默不作聲跟在后頭。

　　?????立于院落柵欄外時，第一眼可見涼亭旁花樹芬芳，樹枝椏上掛了寥寥幾條白布緞，上頭依稀寫著幾個血色紅字兒難以辨識。

　　??????院落中不見人影，但滿地種著的蔬果碩果累累，可見必是有人悉心打理。

　　??????小白替她推開了柵欄門兒，二人步了進去，恰時一個白發(fā)老翁彎腰駝背的挑著兩擔水從灶房里走了出來。

　　?????念念頓住了腳步，忽然不敢再向前，如見了什么駭目振心之事一般，整顆心都抽緊了。

　　她一手捂住了嘴，滿眼的不可置信，望著那擔水的白發(fā)老翁。

　　?????小白揚聲便喊了句：“老頭！”

　　?????白發(fā)老翁渾身一震，身子骨一軟，兩擔子水從肩上滑落潑了一地，抬頭向來聲處看去，先是看向小白，只一眼，目光瞬時黯淡，而又看向念念，卻是止不住的滿眼晶瑩。

　　?????“先生！”

　　?????念念起先喚了聲，提步向他走去，神情中除了不可置信，便是愧疚與自責。

　　??????先生滿眼淚花，片刻泣不成聲，移著微顫的步履向她迎來。

　　?????二人相視了許久，有感懷，有抱歉，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中，最后化為了各自嘴角淡淡一個微笑，和一聲問好。

　　?????“三年不見，可好？”先生問。

　　?????“嗯……好?！蹦钅钶p描淡寫答道。

　　?????先生拭去了淚水，換上一臉重逢的歡愉，招呼她入了座，又忙進灶房熱了幾個菜端出來。

　　?????念念就坐在桌邊看著他忙里忙外，心里翻涌著一層層波瀾，她提一手輕揉了揉眼瞼，可眼睛里還是什么也流不出來。

　　?????“美人姐姐，這怪老頭是誰呀？！”小白微湊近身子小聲問著。

　　?????念念眸子未轉(zhuǎn)，依舊望向灶房窗臺內(nèi)的先生，云淡風輕地答道：“他不老，······只是白了發(fā)?！?p>　　?????小白噘嘴，不反駁，只心想著那人的頭發(fā)都和福老頭的胡須一樣白了，還不叫老？！

　　?????飯時同坐一桌，小白將他好生打量了一番，那人雖說白了頭，臉上確是不見褶子，也不像三老頭那樣一臉胡茬，若不是一頭白發(fā)，還真稱得上是個俊生呢！

　　?????先生不光準備了一桌菜，還從老花樹下的土地里挖出了一壇子酒。

　　?????酒蓋子一掀，這般的濃香撲鼻，也只有蓬萊九七境了。

　　?????這可把小白高興的，沒想到還能喝上這酒，臉上喜滋滋的，立馬就不再叫他‘老頭’，而跟著念念呼‘先生’。

　　?????“先生，整個蓬萊都沒了這酒，您這兒還藏著一壇呢！今兒有口福嘍！小白謝謝先生！”小白說著，爽快舉杯敬酒。

　　?????先生看著他，點了點頭，舉杯迎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先生又朝念念道：“這酒，還是那年祭祀日你和小東二人準備的，只是天不如人意……”先生說著，聲色哽咽，提起小東，眼眶里瞬間又泛起了紅。

　　????他用雙手抹了把臉，努力克制住淚水而捧上一臉牽強的笑容，繼續(xù)道：“謝謝你終于來了，即使是等不回來他，至少能讓我知曉也好。來！喝！今日，咱替他一起喝完這壇酒?！?p>　　?????先生向念念舉杯，眼睛里是迷離，是悲愴，是向死的凄涼。

　　?????念念卻一手摁住酒盅，起了身，信誓旦旦道：“三年前我說過我一定會帶他回來，今日我雖未能帶回他，可我并未說他就回不來！”

　　?????先生兩眼發(fā)直的望向她，眼睛里粹著期望的光，卻又抹不去一層顯而易見的膽怯害怕。

　　?????他怕又一次的失望與痛心……

　　?????念念看著桌上那壇酒，說：“酒留著，等小東回來咱們一塊喝！”

　　??????先生心中已是激動的說不出話，咬著牙，含著淚，猛力點了點頭，他仍是選擇相信念念，即使過去杳無音訊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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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時，三星洞前，三老正在圍爐夜話，連日來為念念擔憂，今兒總算醒了，他們也能疏松疏松?？梢粋€個愁眉不展的模樣看起來卻仍是憂慮重重。

　　??????“也不知魑吻那小子如今可安？！哎！”老壽頭一邊啜著茶一邊嘆道。

　　?????祿老頭啐聲道：“把你丟進極夜閣，可安？！”

　　?????“可，可他身上不是有上古神靈嘛！”

　　??????“南無極夜閣是什么地方？！能在那里頭活著的不是絕世妖魔便是萬年羅剎，那都不是便宜東西！哪一個易對付？！何況還自斷了一只龍角給念念煉藥，那能好過？！”祿老頭憤憤不平地道。

　　?????福老半晌頭未開話柄，長長的一嘆氣，聽起來都愁到骨子里了，老壽頭及祿老頭齊齊朝他望去，似乎都盼著他能說點什么。

　　??????福老頭會了意，只好說道：“眼前重要的是，念念姑娘那兒咱定是瞞不住多久的，屆時該如何圓？那肯定是不能實話實說的呀！她如今不但神靈歸體，憶起往事，不再是咱認識的那個念念姑娘，那是實打?qū)嵉呐钊R圣女呀！萬一又挑起與天界紛爭，這……哎！”

　　??????祿老頭又是忍不住的一聲長嘆，道：“當初只一心想著救人，切實忘了那龍角可是一半的靈石所塑，這下可好，叫天庭的知曉了，咱連自保都難！哎。頭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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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唉聲連連此起彼伏，倏忽間，一陣濃郁酒香迎風飄來。

　　??????福老頭嗅著鼻細聞了聞，驚詫地道：“蓬萊九七境！”

　　??????三人紛紛向著那酒香飄來之處轉(zhuǎn)過身去，月色通明下，念念手執(zhí)一酒壺屹立寒風雪霧之中。

　　她身著單薄，卻傲視寒霜，風雪不畏的挺立著，見三老起身向她迎來，端壺身前，赫然有禮的鞠了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