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他的凝視
“《青萍傳》聽說是你睡了導(dǎo)演才得到的，請問是真的嗎？”
“??！之前好喜歡你的，怎么是這種人…你怎么能這樣!”
“你這屬于劣跡藝人了吧，怎么還不滾出娛樂圈!”
…
自殺，劈腿，潛規(guī)則…
她努力使自己變得心平氣和。
這些人說話鋒利尖刻，一點余地都不留，她剛穿過來時，也曾碰到。
沒關(guān)系，罵的是那個林生薇。她竭力地安慰自己。
“你這種人，一邊像吸血鬼吸著我們粉絲的錢，一邊各種出格，簡直是社會人渣!我呸!呸呸呸…”
…
“你說誰人渣呢!”
她感覺胸中強制壓著的那股氣終于憋不住了。
“難道不是嗎?你們這些明星，一點爛本事沒有，整天炒緋聞賺流量，還撈著大筆錢，就是吸血鬼!沒用的社會渣滓!”
她語塞，一時竟無法反駁。這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墒遣恢罏槭裁矗犞鴧s很不是很合心。
她看著那些猙獰的臉在自己面前晃動，有點受不了了，逐漸地仿佛被淹沒在這一片巨大質(zhì)疑聲當(dāng)中。
她想往后退，腿像灌了鉛，邁不開步子。心中有千萬句話想反駁，此時卻硬生生哽在喉嚨里，發(fā)不出來。
眼前仿佛是一片飛過來的唾沫星子，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套得她有一陣眩暈感和窒息感。
這種感覺，極不舒適。
就像不會游泳的人被迫摁在了水里。
所幸，劇組的人和醫(yī)院的人及時拯救現(xiàn)場，才沒讓她徹底淹沒在這人潮中。
人流漸漸疏散，她好容易才舒緩了心情。
在剛剛喧鬧的時期，白智勛已經(jīng)出了急診室，被送入了病房。
周圍變得突然沉靜，一掃之前的鬧騰，倒讓人有點無所適從。
她小腿微微發(fā)軟。旁人已跟著醫(yī)生護士，進入了白智勛的病房，她卻找了走廊上的椅子，坐下來。雙肘撐在膝蓋上，臉淹在微熱潮濕的掌心里。
剛才過于緊張，才發(fā)覺，自己發(fā)了一身的虛汗。凌亂的畫面縈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們罵的是林生薇，可是她竟然也有極強的不適感。
這是為什么。
…
“林小姐，你，沒事吧。”
一聲叮咚。清冽的泉水像是滴入她混沌雜亂的腦子里，化成清涼的薄霧，慢慢地彌散開來，將頭皮層的濁物輕輕掃開。
“梁醫(yī)生？”
剛剛他的聲音，竟莫名地被她聽成了清泉。
她將臉從手中抽離，溫潤平和的眼神默默地在上注視著她。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手將那頭散在前的散發(fā)向后撫了撫。
“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我--我正準(zhǔn)備看望病人?！?p> 侯思今清了清嗓子。
“梁醫(yī)生，謝謝你啊。要不是你發(fā)現(xiàn)，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害病人二次中毒的味道?！?p> “不客氣，沒什么。只是…”
他目光從她的臉向下掃去，“你需要換件衣服。”
侯思今瞬間會意，點了點頭。她身上還有那淡淡的刺鼻味。
“那位小姐可能也需要換件衣服?！?p> 她順著他的眼神望去。孔可玲正站在白智勛的病房外，雙手疊在胸前，身體微微斜曲，靠在墻上，神情幽深黯淡。
沒想到，她還算有心，知道此時不能進去。
醫(yī)院附近只有一家男裝店，迫不得已，侯思今戴上圍巾口罩，臨時買了一件男士襯衫換上，同時不忘給孔可玲捎了一件。
不過結(jié)賬時，她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卡用不了。
人到走投無路時，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死皮白賴磨了老板娘好一會兒，對方才勉強地同意賒賬。
她大筆一揮，刷刷地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不過對方仍然不放心，要求試打一遍，通了之后，這才放她離開。
折騰了這么久，出來時還仍有余暉的天，此刻完全暗沉了下去。
臨城醫(yī)院所處的這條路位于新開發(fā)區(qū)，周圍的商業(yè)尚未發(fā)展起來，顯得空曠開闊，人流較少。所以劇組第一選擇了它。
它占據(jù)了大半個路段，透出來的雪白亮光輕輕撒在黑黝黝的柏油路上，融在靜謐的黑暗與秋色中，有種說不出的柔軟溫暖。
“去換個衣服吧，你身上這個味道，沒法進到病房?！?p> 病房前，侯思今提著袋子，語氣還算客氣。
她剛剛冷靜想了一會，即便孔可玲是罪魁禍?zhǔn)?，可她身上也沾了味兒，白智勛的二次中毒跟自己也脫不了干系?p> 沒想到，對方完全不領(lǐng)情，只是冷眼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我可沒說我要進去。你少裝好人?！闭f罷，她故意重重地掠過侯思今的纖瘦的肩膀，向走廊連接出口的地方跨去。
“之前的視頻是你放在網(wǎng)上的嗎?為什么一直在裝？有必要嗎？”
她朝著孔可玲背后，輕輕地問了一句。對方的腳步像打著節(jié)拍，節(jié)奏平穩(wěn)不停，只是留給了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侯思今望著她離開，略微怔了一會兒。
這個孔可玲，若說與之前的孔可玲完全不一樣，似乎也不盡然。仔細(xì)回憶與她相處的零散片段，她裝得也并非完全沒有破綻。
她仿佛…仿佛就是那個在片場偶爾表現(xiàn)出暴躁的…孔可玲的極端化？
轉(zhuǎn)身回病房時，柏一凱正好出來，兩人面對面碰上，瞬時四目相對。
侯思今竟莫名地臉紅起來。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對面的這個人總是會時不時地盯住她看，眼神深邃，像一個幽幽的洞，她探不清。剛穿成林生薇時，這感覺并不強烈。只是最近越來越明顯了。
她與孔可領(lǐng)對峙時，她不經(jīng)意地瞥到他臉上的淡淡笑意，高深莫測，讓人猜不清。只是他的眼神太具有穿透性了，她的一些行為心思，即便是潛意識的，他都仿佛一眼看穿。
“我，我要進去了?！?p> 她微微低著頭，假裝看地上的水磨石磚。她實在不愿對上他那犀利，帶有目的性打量的眼神。
柏一凱紋絲不動，幽深的目光自她眉梢處向下掃去?？吹剿砩夏羌煽宓哪惺堪滓r衫時，他發(fā)出了低低的笑聲，“看來真不是你，還知道換衣服。”
她抬起頭，有些無奈，瞧著他打趣她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來你沒有打消懷疑。”
“只是隨口一說，別當(dāng)真。”
他斂起了淡淡的笑意，目光突然變得有些深沉，“比之前，嗯……有些進步。”
又是那種犀利的眼神。侯思今渾身感到不自在。
“聽口氣，很看不起之前的我？”
柏一凱只是不語，沉默半刻，臉色暗沉了下來，“我從不會看不起之前的你?！?p> 侯思今頓了半刻。他的臉上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憂傷，只是他自帶疏離的氣場，很容易將它掩藏掉。
她之前也并未注意到，大概是因為他近乎完美地掩飾著。不過這次，離得稍許近了些，她依稀可以察覺到一點。
這種神情語氣，她難免會想入非非。
“你和白智勛，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立馬警惕起來，臉上又恢復(fù)之前的疏離冷漠。
“什么意思？”
“沒什么。就是好奇，八卦嘛。”
嘴上那么說，其實她心中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
之前在片場懷疑他與白智勛是交往關(guān)系，可是從他剛剛的神情看，她不免認(rèn)為柏一凱打著朋友的名義，實際上暗戀著林生薇。這樣一來，他之前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才能解釋通。
“八卦？不會認(rèn)為我和白智勛交往，實際暗戀著你？”
他的語氣實在是太嘲諷了。侯思今心里暗自吸了一口氣。當(dāng)自己那些自認(rèn)為秘密的想法猜測被人一眼看穿，簡直尷尬至極，更有一種強烈的羞辱感。
“怎么可能…我還沒有那么自戀?！?p> 她此時簡直無地自容。
柏一凱注視著她，片刻，用一種十分沉穩(wěn)的聲音說道：“我們是朋友，從來都是。這點你不用總是懷疑。”
“是嗎？那在病房里，你還…”
“個人作風(fēng)。”
四個斬釘截鐵，簡短有力的字讓侯思今一時語塞。果然呵，之前的娛樂爆料一點不錯，這個人真的是極端自我膨脹。
她撇了撇嘴。
病房里的光是通亮雪白的，慢慢的，侯思今沒法不注意他那張臉。
輪廓分明，帶有棱角。皮膚白皙，卻不帶一絲奶氣，反而帶著古銅色皮膚所該有的硬氣，整張臉是那樣的英氣逼人。她即使對他人品仍有芥蒂，但卻無法不承認(rèn)，這張臉對女孩子的吸引力和誘惑力太大了。
她一時低了頭，莫名的感覺在心中漾著，馳騁著。不過，這真的只是女孩子正常的沖動，對于她來說，更是短暫得只有一瞬。
她腦中又浮現(xiàn)的，是那張陽光純粹的臉，一笑一慟，牽惹著她的情絲。那份少女永存的美好，是屬于成琛的，是丁加的。而眼前這張再怎么英氣逼人的臉，也許…嗯…只能聊作一種單純欣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