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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第一姑奶奶

第二十三章 回憶過往

東廠第一姑奶奶 不吃紅豆 4090 2020-12-19 19:47:28

  “恭送太子殿下,五殿下?!泵显R起身,看了眼并肩離去的二人背影,又瞥了一眼這冷若冰霜的小女人,心底忽然涌起淡淡的無奈。你是我這么多年的執(zhí)念,可我卻不曾真正地了解現(xiàn)在的你。一腔孤勇,怎敢說懂你內(nèi)心不平?正想著,忽然覺得手臂一緊,一只素色的手伸過來把住了他的小臂。

  孟元諶眼神一凝,快速地扶住了身旁的人,只見扶麓眼神已有微微的渙散,眉頭緊皺,痛楚如同潮水一般一點點地從她眼底漫上來。

  “小書房……”從牙縫里蹦出這幾個字的工夫,她的額頭已經(jīng)滲出了汗?jié)n。扶麓此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身上的痛楚、精神上的緊繃快要沖垮回憶的堤壩,強行將她拖入昏迷。

  孟元諶一身未吭,只是反手圈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墊在后腰,整個人牢牢地將她護在身側,快步向著記憶中小書房的方向走去。

  雪真大。

  赤腳跑在大街上的小女孩高高地扎著一個大辮子,小臉雪白,一眼望去只看得見一雙烏靈靈的大眼珠子,和眼底無盡的驚恐。

  不、不可以,黃媽媽,吳神,趙伯伯,小花妹妹,那些曾在她孤苦無依時溫暖過她,雖然不寬容不善良不溫柔,但至少給過她一口飯吃的人們,絕對不能……

  小腳丫凍得通紅,眼底憋了一泡淚,晃晃悠悠得就是不肯掉。

  不能哭,不許哭,那些人都是騙子,那個銀色頭發(fā)的男人,他是騙子!他們不會死,沒有人會殺他們,她只是不想待在那個地方了,不關他們的事啊??蘖司褪浅姓J了,哭了就是投降了,還沒親眼看見,說不定大家都跑了。

  路好長好長,周圍好靜好靜,小女孩瘋狂地跑著,跑過橋,跑過大石獅子,跑過小胡同。天地間仿佛只剩她一個人,風急速地剌過臉頰也不管不顧,只一心朝著目的地飛奔。

  快到了,紅色掉了漆的門,生銹的門環(huán),堆滿了稻草和木材的院子里放著趙伯伯出攤賣菜的板車,到點兒會飄出香氣的廚房,磕了邊兒的大瓷碗,破破爛爛的紅緞子,就快到了。

  小女孩的眼底出現(xiàn)了那一點紅色,門板的顏色像一團躍動的火苗,越來越大,最后鋪天蓋地……

  扶麓猛地睜開眼睛,鼻音急促,心跳如雷,手心里一片黏膩汗?jié)?,望著房頂,一時間有些懵然。居然又做了這個夢,難不成真的是今天一下子處理了太多事情?

  身側有人呼吸淺淺,輕柔的視線掃過她的面容,腕骨忽的被一雙溫暖干燥的大手握住。孟元諶垂眸,一點一點地把被攥緊的袖角抽了出來:“扶掌事中暑了,可要草民替您喊人進來?”

  扶麓又閉上了眼。

  見此,孟元諶兀的一笑,手上不緊不慢地捻弄平被她捏皺的衣角,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果不其然,幾個呼吸過后,扶麓再次睜開了眼,眸中迷茫與痛苦交織的混沌淡去,清明與崢嶸初露端倪:“辛苦孟家主了。”

  她支起身子,緩慢地從軟塌上坐了起來,低頭打量著自己:衣襟微暢,束腰半松,一副零零落落的架勢。孟元諶眼含興味地盯著她,口中卻道:“為大人分憂,也是草民的責任?!边@小狼崽子會如何應對?惱羞成怒?出手反擊?

  誰料,扶麓只是平靜地合上了衣襟:“圖紙就在桌上,我身體不適,孟家主自便?!倍艘暰€相交,一個特意笑容曖昧,一個故作冷靜自持,實際上誰的眼神刻意筆直落在她眉心,誰的手指在寬大的袖子下悄悄攥拳。

  孟元諶不動,眼底的意味讓人看不分明。好心好意去宮里求情,一寸功勞都沒落下可不是自己的風格。倒是沒想到這狼崽子如此精明,就連被罰跪這種虧都不肯白白咽下,一定要打著時差布個局才覺得勉強順意。他的唇角揚得如三月春花,且美且薄。

  扶麓也不動,垂眸的姿態(tài)拒人于千里之外。傷口被人妥善的包扎了,膝蓋上也涼冰冰的,興許是涂了膏藥。面前這人嘴上調(diào)笑,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一旁,打自己醒來就一眼也沒往脖子底下瞟,倒是個正人君子的模樣。

  “劍傷?”孟元諶挑了挑眉,另起了一個話頭,“這劍上可有毒啊,誰人這么狠想要大人性命?”

  可不就是有毒,扶麓沒忍住泄露一抹苦笑。早知如此,在蘭庭擦劍的時候就該攔著她的。

  “不礙事,多謝孟家主包扎?!彼卜潘闪诵┰S,不知道是傷的緣故還是人的緣故,眼神柔軟了下來,“孟家主今日替我開脫,這個人情我記下了?!?p>  眼前光影一錯落,扶麓有些愕然地抬頭,這姓孟的居然連話都沒聽完就起身走了?

  身材高大的短發(fā)男人慢悠悠地走到案前,不理會背后錯愕的眼神,隨手抄起圖紙,一邊看一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我記得你上次說這周圍布了機關。”

  扶麓抿唇:“不錯。”

  “拆了?”

  “拆了?!?p>  “今天拆的?”

  “……”

  孟元諶轉身回頭,長眉入鬢,滿身颯拓風華:“所以,你是故意把這里的機關拆了,想看看今天來的黑衣人是會選擇刑獄還是書房,好判斷幕后主使的目標是太后還是陛下,對嗎?”

  扶麓眼神一冷,一瞬間爆發(fā)出極強的壓迫感,室內(nèi)的氣氛驟然低至冰點。

  他說對了,這個計劃扶麓并沒有全部告訴所有人,而是拆分成了許多細節(jié),如同毒蛇一般蟄伏著,等待對方的動作。

  激怒裴蘭庭,調(diào)開魏萊與沈薔薇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在宮內(nèi)散布宋芳仁已招,結合著前幾天通過大理寺透露給對方的訊息,試探性地逼對方出手或者自亂陣腳。

  到此為止,只是魏萊和沈薔薇知道的部分,遠遠不是她與背后之人的過招。這兩步她做得很明顯,任何一個懂點手段權謀的人都能發(fā)覺這些不過是空城計。這也是沈薔薇疑惑的一點,一招明棋,對方只要不出手,自己的諸般計謀皆落空。

  所以,這一步最隱秘的關鍵點就是要讓他不能不出手。明明只要靠內(nèi)廷司和監(jiān)察司的聯(lián)手推動,宋芳仁的消息就可以立馬傳遍宮廷,但她卻選擇讓魏萊直接向九提督通報,一來給了魏萊一個名正言順不在院內(nèi)的借口,二來通過此舉隱晦地告知九公公皇室里有人意圖不軌。以她對九公公的了解,這個人唯一絕對的情感就是對陛下的忠誠,他絕不會允許有任何人試圖威脅到皇上。

  算計到九公公也出手的基礎上,才有底氣去賭這人今天一定會來。扶麓轉開了眼,看著窗外,側臉輪廓精致秀麗。因為這一整件刺殺,令人疑惑不安的太多,不僅僅是幕后之人身份的空白,更是對他的目的全然的未知。

  只是為了殺太后?一個深居后宮幾乎不問世事的老婦人?

  為了試探這一點,她今日特意將皇陵機關的設計圖紙擺在書房桌面顯眼處,并且撤走了周圍的絕大多數(shù)機關。

  如果對方的目的只是太后,那在各方勢力的推波助瀾下,他一定會選擇救出宋芳仁或者干脆殺了滅口。反之,如果他的目的是對陛下動手,那么必然會聲東擊西地來偷設計圖紙,將太后的靈柩從太廟移去皇陵是所有宗室子弟都要出席的場合,彼時若要渾水摸魚達成目的,必然得先避開她設下的機關。

  不過,按照戰(zhàn)況來看,沖進東廠的黑衣人確實一心奔著刑獄去的,沒有任何人試圖接近小書房的跡象。這么說,幕后之人的目標只是太后,或者說太后生前,而并非要對皇帝下手?

  見她周身的氣勢一點一點收起來,孟元諶絲毫不懼地走到她身側坐下:“那這張圖紙也是假的吧?”

  扶麓不動聲色地歪了歪頭:“你還能猜出什么?”

  孟元諶有樣學樣地歪頭展眉:“嗯……讓我想想?!彼σ馇謇?,眼神故作調(diào)侃地上下打量著,心底卻一點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鎮(zhèn)定。

  怎么說呢,就好像棋逢對手,可你偏偏不舍得與她作對。

  軟塌上的女子蒼白得脆弱,眸光卻像冬夜里的孤狼,堅定、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冰冷、防備、不屑于偽裝的驕傲,徹徹清寒,雪月銀輝比之失于寡淡淺薄,劍鋒刃光比之失于百轉千回。那么羸弱,那么強大。

  他忽然明白了這些年自己不肯放手的是什么。

  她太獨特。這樣的女子并不需要呵護和理解,她該是匍匐的獵豹,下山的猛虎,小心潛伏耐心等候,最后認準目標致命一擊。就算是當年的她也從沒有過純粹的天真,而是用一種冷冰冰的理智交織出獨特的魅力:不需要你臣服,也不需要你同行,能入她眼的只有敵人,絕對強大和智慧的敵人。

  好吧,孟元諶眼眸微深,毫不猶豫地開了口:“你的目的還沒亮明?!?p>  扶麓的眉頭輕輕一動,手指下意識地捻起了衣袖:“哦?愿聞其詳?!?p>  “按理說你是為了找到幕后黑手,一方面試探他的目的,一方面通過今天派來的人找到他們的主子。”孟元諶思忖了一下,“不過,這應該不是全部?!?p>  “何以見得?”扶麓的語氣里罕見地帶上了點好奇。

  “一招明棋,對方已有防備,派來的人絕對都是身家干凈的死士,絕不可能給你任何打探消息的機會。按照今日的陣仗來看,幕后的人不敢小看你,也不敢小看東廠?!泵显R幾下將假圖紙折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收入袖中,看得扶麓微微皺眉。

  他倒是坦然地迎上她不滿的視線:“扶掌事的手澤,將來也好吹噓一番。”

  眼見著扶麓頓時垂眸不語,孟元諶滿意地繼續(xù)道:“你知道不可能將他一招擊斃,所以索性借此逼他出動大量人手。我雖不知對方身份,但在東廠的監(jiān)視下想要豢養(yǎng)私兵本就是難如登天。如此一來對方的實力大大減弱,再想翻出什么浪來也容易控制。你們對彼此的手段都心知肚明,而他的目的你已有猜測,你的想法他卻全然不知。這一局棋,看來不是平手啊?!?p>  “你說這么多,不怕我殺你滅口?”

  窗外鳥鳴啁啾,正午那陣的熱意漸漸消散,秋日的涼爽吹進這小小的書房。

  “大約不會?!泵显R平靜地勾起嘴角。

  “為什么?因為你我曾有一面之緣?”

  到底還是承認了。孟元諶眼神一亮,又快速恢復冷靜:“非也,是因為草民對大人還有合作與利用的價值?!?p>  銀衣女子緩慢而綿長地吐氣,眼底那簇火苗一點一點燃起,吞噬了薄如浮冰的疏離笑意,由衷地露出幾分敬佩和訝異:“你倒是清楚?!?p>  “草民對扶掌事可是心心念念,揣摩許久?!比湓挍]正經(jīng),孟元諶半真半假地笑道。

  扶麓瞟了他一眼,細長的眉如鴉羽般明亮,或者是被眸中的晶瑩笑意映得發(fā)亮:“孟家主神機妙算,實在令人佩服?!?p>  “彼此彼此?!倍讼嘁暥Α?p>  送走孟元諶,扶麓轉身回院,向著刑獄的方向走去。抓住的黑衣人應該已經(jīng)上了刑,不知有沒有可能吐出點什么。走了兩步,人卻怔住了。回廊下的暗室里走出來一個虛弱的男子,眼看著是被關了好幾天,還有些不適應刺眼的眼光,臉色慘白地盯著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跡。

  那個小孩,長著一張熟悉的娃娃臉。

  扶麓閉了閉眼,隨即大步走過去。娃娃臉趕緊躬身行禮:“見、見過扶掌事。”扶麓瞥了一眼他身后,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自然也知道這個小孩失去了什么。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那日城門外被魏萊多看了兩眼,又在與自己爭吵之后誤打誤撞走進錦衣衛(wèi)甄連成的府邸,從此人生軌跡全然改變。

  “叫什么?!笨粗秀庇置H坏纳袂?,扶麓突然開口。

  “啊……”娃娃臉呆滯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她會理會他這種小人物,“奴才齊力。”

  扶麓挪開了視線,淡淡道:“去監(jiān)察司找汪公公,以后就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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