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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第一姑奶奶

第二十六章 因勢利導

東廠第一姑奶奶 不吃紅豆 3074 2020-12-22 22:20:34

  孟家風波不斷,東廠殺戮方止,同乘一車的兩位皇子彼此試探,宮里得知失手的男人沉默不語。這一切行動都好似緩慢涌動的暗潮,身處其中的人都看不清流向,只知道被這場棋局推動向前,至于是身不由己還是主動出擊又有何緊要?孟元諶微微抬手,隔著衣料撫了撫真正的設(shè)計圖。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喂!”熟悉的調(diào)侃在身側(cè)響起,閭丘堇悄沒聲地現(xiàn)了身形,有些緊張地上下打量著他,“沒死吧你?那小姑娘可是血淋淋地進去的,里面發(fā)生什么了?我剛才看見東廠的車送了太子和老五離開,你也太膽大了居然和兩位皇子……”

  屬實聒噪。孟元諶無奈地搖頭,隨即眼神示意對方上車細聊。

  老馬穩(wěn)穩(wěn)地把車趕到了街角,二人落座后,孟元諶才開口道:“圍觀了一場好戲?!?p>  “好戲?”閭丘堇眉毛快要飛起來了,“我還以為你看到那誰的模樣得心疼壞了,現(xiàn)場為美人沖冠一怒也有可能。難為我拖著人跑了兩條街,你居然還有心情看戲?”

  聞言,孟元諶倒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頓時眼眸中閃過一絲了悟。方才人昏迷時他簡單診脈,卻發(fā)現(xiàn)這位惡名遠揚的女掌事多少有點外強中干的羸弱,無論是真氣還是體質(zhì)都顯然不是武學高手,受了不輕的傷居然還能及時趕上布局收尾,原來是碰上了這人。

  “看著我干嘛?”閭丘堇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先聲明,我什么多余的都沒干,就是走在大街上倒霉地撞上了一個受了傷還亂晃的傻子,然后倒霉地被這個傻子給威脅了,接著這個傻子告訴我倒霉的你有個把柄握在她的手上,于是我就倒霉地當牛做馬把她捎了一段路?!?p>  這一連串的倒霉說得閭丘堇口干舌燥,偏偏對方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就轉(zhuǎn)開了頭,看神情不知在思索什么,對他說的重點好似半點不關(guān)心一般。閭丘堇咬牙,這人就裝吧,當初就是這副混不在意的模樣騙了孟家上上下下數(shù)百人,結(jié)果等所有心懷鬼胎的人布完局他再施施然出來一網(wǎng)打盡,也不知道裝個什么勁,呸!

  孟元諶倒還真和他表現(xiàn)出來的一樣淡定,什么把柄,不就是延長暫厝的那點小心機嗎?,F(xiàn)在自己和扶麓算是暫時的利益同盟,她就算不知道今日太子和五皇子也在東廠,大約也算得到自己不會善罷甘休地旁觀。與其說是來救人,不如說是趕著控場處理和幕后主使一團混戰(zhàn)的局面。京城孟家是自己的交換條件,就算要秋后算賬,依扶麓的心計就絕不會真拿這件事來作為攻訐的借口。

  所以說嘛……孟元諶有些憐憫地瞄了一眼嘚吧嘚吧解釋的閭丘堇,狹長的眼底閃過一絲嘲笑。這人大概是被看出了不善權(quán)謀,所以被那只又狠又奸的小狼崽利用了吧。

  車內(nèi)安靜片刻,閭丘堇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想干什么?這個問題也是扶麓沒想明白的。孟元諶說自己的目的沒有亮明,可他今日的來意又何嘗簡單?

  屋內(nèi),銀衣女子簡單披了一件外袍,袖口挽了幾折,伶仃的手腕靈活地轉(zhuǎn)動著,細長的手指探進狹窄的縫隙里,不斷地變換著角度,似乎在尋找什么。

  “啪”有些僵死的卡扣猛地彈開,柔軟的刷子仔細地清掃著凹槽內(nèi)的灰塵,鑿子一點一點地雕琢著器物的表面。

  他今日的一切舉動都好似合情合理,進宮求情,出宮碰面,同赴東廠。除了第一步,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好像是意外和巧合的堆砌,意外地同時碰見了兩位皇子,無心地邀請他們前來給他說情,巧合地撞上今日布局的最后一幕,樁樁件件都是事推動著人,他順其自然地旁觀了東廠連同誘敵殺人到打掃戰(zhàn)場的過程,捎帶著確認了合作事宜,日后他再扯著自己這張虎皮可就師出有名。

  素白的手指仿若分花拂柳般優(yōu)雅,偏又極穩(wěn),幾處細小的改動半絲也沒有差錯,若是有鍛造大師在場,怕也要驚呼這眼力的精準,腕力的凝定,和心性的冷靜。

  越是合乎情理,越是讓人心中生疑。這一切未免太巧了,而且每件事的走向似乎都是對他有利的局面。扶麓眉眼安寧,神情專注,毛茸茸的雙眸里滿是思索。但今日整件事最大的不合理,就是孟元諶對五皇子的態(tài)度。

  “你是不是還在想那件事?”車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閭丘堇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個表情配上他的仙人之姿,倒真的有了不世出的陰陽學家的風范,“伯父伯母的事情線索太少,就算你心里有懷疑,這么多年過去了,難道又能查出什么嗎?”

  此話一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氣勢緩緩地出現(xiàn)在孟元諶周身。與他平日里周旋于權(quán)貴之間的游刃有余不同,與他面對扶麓時忽進忽退的包容溫和不同,與他算計孟家揣測人心的信手拈來不同。此時的他仿佛忽然間背上了難以言明的情緒,如山岳般沉穩(wěn),如深淵般難測,雖無半分殺氣,偏偏凜然得令人不敢直視。

  閭丘堇沉默。作為多年好友,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句話戳中了對方最不愿提及的心事,也是他畢生未見的難解之謎——上一代孟家之主,孟元諶之父的離奇死亡。

  當年孟元諶的父親孟時濯的暴斃,對外稱偶感風寒引發(fā)舊疾,可有心人都知道,孟時濯年少習武身強力壯,何來的舊疾一說?只是當時之所以使用這樣拙劣的借口,乃至于孟時濯匆匆下葬,身為殯葬行業(yè)龍頭的孟家之主竟然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就是因為他的死太突然又太詭異,甚至孟家內(nèi)部都在悄悄流傳著報應的說法。直到孟元諶上位狠狠地整治了一番,這些浮動嘈雜的人心才算消退幾分,至于是不是真的再也無人提起,只怕孟元諶自己都很難保證。

  這么多年,這么多年……看著好友固執(zhí)不肯回頭的模樣,閭丘堇在心底悄悄嘆氣。也就只有孟元諶一人,執(zhí)著地孤身走在尋找真相的路上,僅憑著手中幾條簡而又簡的線索,勢要為亡父討回公道。

  “吁——”趕車的老馬一聲長呵,馬車穩(wěn)穩(wěn)停住,隨即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爺,孟府到了。”

  孟府?閭丘堇恍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馬車走的不是往?;馗穆肪€。孟府,來這做什么?疑惑的眼光還沒飄過去,對面座上的男人已利落起身,神情有如云山霧罩般朦朧,隱約還透著一點冰雪之意。

  “下車?!泵显R簡單地扔下兩個字,便自顧自地鉆出了馬車。閭丘堇趕忙跟上,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咚的一聲嗑在了車頂,幸好今日束發(fā)的葉冠沒有不給面子地掉落,不然在孟府門口齜牙咧嘴披頭散發(fā),怕是要把人嚇出個好歹。

  小小的京城孟府倒也建的低調(diào)而奢華,雖然建筑設(shè)置很小心地遵守著身份制度,沒有逾越一個小官的本分,可骨子里仿佛憋不住地在炫耀家底豐厚,好像用了新款脂粉的姑娘,聚會時總要故作不經(jīng)意地表露出來引人注目。

  門分左右,守大門的小廝早已眼尖地看見車馬的靠近,認出孟家的標識后立馬飛快地沖進去報告,于是此時的下馬石旁只有他們一行三人百無聊賴地等著,倒顯得有些冷清和怪異。

  “這也太沒有規(guī)矩了。”老馬情不自禁地嘟囔。

  在宗族文化幾乎與吃飯喝水一般司空見慣的當下,家主親自拜見卻遭冷遇的行為不可謂不失禮。孟元諶揚了揚眉,眼尾掛上一絲冷嘲。規(guī)矩?這么多年,京城孟家自詡勞苦功高,就連旁支子弟在家族聚會上也是吆五喝六,哪還懂得什么規(guī)矩,哪還在乎什么禮數(shù),只怕做夢都想著改換門庭,親自嘗嘗真正一家之主的滋味罷。

  一旁的閭丘堇已然回到了仙氣飄飄的人設(shè)里,只是時不時偷覷一眼身旁散發(fā)冷氣的男人,心道這孟家才是最倒霉,今日大概要撞上給他出氣了……

  “什么?孟元諶在門口?”孟時淵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時沒明白這是鬧得哪出。這人不是才冷冰冰地把他們攆走嗎,怎么忽然親自登門拜訪,難道要低頭服軟不成?思及此,孟時淵便有些不急著去迎門,只是冷笑道:“我這會兒忙,你稍后再來報?!?p>  “等等?!弊趥?cè)座的孟時漸連忙打斷小廝退下的腳步,迎著自家大哥不悅的目光,討好地笑道,“大哥何必同元諶計較,他畢竟還是家主,就那么站著也不好看,倒顯得是我們失禮了一般。不如先去迎進來,具體來意為何,咱們關(guān)起門來再細聊?!?p>  孟時淵聞言倒是一怔,心道自己確實急躁了,如今宗法嚴苛,自己身為禮部官員若是如此失禮,被政敵抓住把柄更是難看。于是忙道:“三弟說得對。既如此,咱們一同去看看就是了?!闭f罷轉(zhuǎn)頭吩咐小廝去請二老爺,自己倒是當先起身向外走去。

  “他來干什么?”收到風聲的孟媛辛一愣,一時也有些搞不清對方的路數(shù),“難不成真的要主動示好?”

  她一邊思忖,一邊動手摘下面紗,看也不看地團成一團。燭光微微,映著鏡中人如花容顏。孟媛辛呆呆地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樣子,仿佛不認識一般伸出手觸碰,卻在撫摸到冰冷的鏡面那一刻苦笑著停手。

  自打那件事發(fā)生以后,自己就成了全京貴女議論嘲笑的對象,怪胎、有病……種種侮辱人的字眼從那些賞花烹茶的大家閨秀唇齒間碾碎,再成全了眉眼中欲說還休的不言而喻,就連幾個閨中密友也紛紛與自己斷絕了關(guān)系,好像不迅速撇清就會和她一樣成為被眾人排擠的異類似的。

  她收回手,再次撫過桌面上的文房四寶。曾經(jīng)的京城才女,耀眼明珠,如今打著磨鏡之好的標簽,整日里連面都不敢露。

  孟媛辛垂下眼,不再盯著鏡子里少女天真爛漫的容顏。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這個家的棄子,身為女子,卻不能以婚事為娘家?guī)硎a庇和幫助,與廢人何異?要不是父親看在他對自己從小精心的培養(yǎng),和自己偶爾展露出來對時事政治的敏銳,她早就被遠遠送走,了此殘生了。哪里還能安然地守在這個小院子里,還能再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而今,他來了,親自登門。

  孟媛辛仿佛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似的,忽的拉開了一旁的小匣子,匣中的首飾雖不算琳瑯滿目,倒也彰顯著她舊日里受寵的程度。孟媛辛拿起一只玉簪,迎著光細細看了看,水頭飽滿,色澤明亮,只是長期不用而落了些灰塵。

  就跟自己一樣吧……她恍惚地想著。阿諶哥哥,昔日扎著羊角辮幼稚又傲氣地要與你爭個高低的小女孩,如今也和這玉簪一般被靜靜擱置,不復昔日光彩。你……可還記得?

  孟元諶當然不記得。

  他現(xiàn)在正忙著和孟時淵三人打太極,嗯啊這是地打著官腔,茶喝了一碗又一碗,就是不說自己來干什么。

  孟時漸心里也打鼓,這人剛進門時幾乎黑云壓頂,雖然面上還是那副笑意微微的樣子,但不知為何就覺得眼底的殺氣幾乎要飚成實體,誰知道坐下喝了幾口茶倒逐漸平靜了下來。孟時漸疑惑地借機瞅了瞅茶葉:這是放了清心散不成?

  正廳內(nèi)的另一個焦點閭丘堇,此時正是一心二用地應付著孟時淵:“……哪里哪里,孟大人實在是客氣。你我同為陛下效力,本就應通力合作,不分彼此才好啊?!?p>  “不敢不敢,我不過一個區(qū)區(qū)七品小官,哪里能和閭丘先生這樣超然的高人相提并論?!彪y得,一貫氣哼哼的孟時淵也笑得十分燦爛,眼角的皺紋都顫巍巍地盛滿了諂媚。他倒也沒想到,上次怎么也巴結(jié)不上的閭丘堇,這次居然會跟著孟元諶那小子一起來。

  想到這,他不由得瞟了孟元諶一眼,只見對方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位置上,眉目間已不再見那種霜雪般的凜然,又變回了溫潤疏離的笑面虎模樣,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氣。

  不能怪他慫啊,實在是這小子一聲不吭的模樣看得人心里發(fā)憷,再加上孟時淵和孟時漸二人本就心虛,自然對上他就無端端顯得矮了半分,導致這分明是在京城孟家的大廳之上,倒讓孟元諶的氣場蓋過了主人的風采。

  對啊。孟時淵一怔。這分明是在我家,這小子到底干什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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