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那天，井夕一大早就來到了依冉小區(qū)外，見文旭劉一帆路過相繼打了個招呼。
看時間，八點半，老師讓九點集合。
“叔叔，我能進去喊下同學嗎？上課要遲到了?！?p> “壓下身份證?！?p> “我沒有身份證，校園卡可以嗎？”
“也行。”
跑到門前，兩下。
“阿姨，我是......李依冉.......的同學，上學......要遲到了?！?p> 過了許久，房內(nèi)才傳來緩緩的腳步聲，開門，是李依冉。
第一眼，他不敢相信，這個毫無生氣，整幅病怏怏態(tài)的人是她嗎？她變得好瘦，比那時的自己還瘦。
“冉冉，再不去......要遲到......了。”
她有氣無力地笑著，酒窩里再沒了甘醇的酒：“井夕，我還需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去上學，你先走吧。”
“你......怎么了？”
他看得出她眼底的空洞，和以前恍若兩人。
“沒事，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這樣，過段時間就好了?！?p> “你......什么......時間......來學校？”
“一個月，我和老師請過假了?！?p> “你的......學習.......怎么辦？”
“就一個月而已，攆得上?！?p> 井夕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紅繩木魚，以及下面的白痕，她摘下了那塊腕表。
“冉冉?！?p> “還有事嗎？”
“以后......我能來......找你......輔導......功課嗎？我的.......數(shù)學......不太好?！?p> 點頭，“可以?！?p> 二月，離高考還有120天。教室的小黑板上開始了倒計時，樓梯口的顯示屏上也在不停滾動著，生怕高三的忘記肩上重任似的。
天還未完全轉(zhuǎn)暖，井夕上身穿了件藍色針織毛衣，下面配了件深藍色的運動褲。他現(xiàn)在格外喜歡藍色，大海的顏色，天空的顏色，太陽在天空升起，在海平面落下不是嗎？
這是李依冉?jīng)]來的第一周，那個座位一直空著。他也沒了心思去吃午飯，打算周六周末去找她補課，他給她補也行。他瘋狂趕著學習進度，他要和她上同一所大學。
摸了摸胸前的紅繩核桃，虔誠，南無阿彌陀佛。
“小伙子，又來找你同學？進去吧，進去吧?！敝祶彺鬆敁]了揮手，按下按鈕開了推拉門。
成功打入敵軍內(nèi)部！
三聲。
“阿姨......我來......找依冉?！?p> 半晌，無人應。
又三聲。
“阿姨，有人嗎？”
終于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和藹的問候：“誰啊？”
男聲。
“叔叔，我是......李依冉......同學，來輔導......功課?！?p> 開門，是一個中年大叔，身形適中，長相很是憨厚。
他朝他露出溫和的笑，點頭，“進來吧?！?p> 這里是規(guī)整的三室一廳，簡潔大方，透光很好，把整個客廳照得格外亮堂。他換了鞋坐在沙發(fā)上，懷里抱著一本數(shù)學復習資料，和一本五三。
“叔叔，依冉呢？”
明叔給他遞了瓶六個核桃，“你先坐著喝著，她一會兒就出來了?！?p> “嗯。”
許久，臥室的門開了。
“阿姨，我是......依冉同學......井夕.......我們......約好了......輔導功.....課?！?p> 溫母詫異了片刻，或許沒想到他會是個結(jié)巴，但很快莞爾一笑，露出和依冉左邊臉一樣的酒窩，面容和善：“阿姨叫你小夕好不好？冉冉在里面，既然你們約好了，就一起復習吧，她落的課多幫她補補。”
“嗯。”
起身，向臥室走去。他不知為何心跳在加快，下意識摸向胸前，希望看到的會是一個健康活潑的李依冉。
“冉冉。”
他喊她，她不應。
走到床內(nèi)側(cè)，她光著腳蹲坐在那，抱作一團。和客廳不一樣，這個房間的窗簾拉著，沒透過一絲光。
他放下手中的書本，蹲下和她平視，“冉冉，你......怎么了？”
抬眸，目光依舊空洞，臉上掛著機械的笑：“你來了。”
“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幫你?！?p> 淺笑，“能有什么事啊，一個月我就回學校了?！?p> 十八歲的年紀，有事藏在心底，把這稱為堅強。
他第二周來見她的時候，恰好趕上她病情發(fā)作的時候。明叔和溫母手忙腳亂地把她用被子緊包著，桌子上放著一杯白開水和一瓶藥。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也吃過一段時間，八九歲的時候，氟西汀。
他坐在客廳，沒人管他，他也幫不上忙。他只聽到她在哭，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哭。溫母出來的時候眼眶已經(jīng)紅腫的不行，明叔也是一臉疲憊。
她告訴他冉冉患有抑郁癥，只在這段時間發(fā)作，是因為她的父親是在這個時候去世的。
他看向明叔，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溫母拜托他多和冉冉說說話，幫她緩解緩解心情，他點頭。
冉冉，我當你爸爸可好？
第三周，敲了門，是依冉。
“你怎么又來了？”穿著一件粉色棉睡衣，兩只兔子耳朵耷拉在背后，雙手交叉，散漫地靠著門框，顯然氣色恢復了不少。不過倒有些慍色，畢竟自己那么丑的樣子都讓他看到了。
“冉冉，吃……水果！”
白了一眼，“進來吧，我媽和明叔都不在，不用那么拘束。”
“冉冉，跟你……商量個……事?！?p> 依冉看他那傻樣，不禁笑了：“什么事？”
“我當你……爸爸吧?！?p> 噗——
某人若是不幸死了，也不是因為抑郁癥割腕跳樓什么的，而是氣血盡失而亡。
我他喵，忍住。
“井夕，我跟不上你的腦回路了?！?p> “冉冉，其實……成人禮……那天……我把……帽子……摘了，所以……我是……家長。”小樣還是一臉認真。
“怎么，你覺得我沒了爸爸很可憐？”聲音很冷，冷得刺骨。
井夕著急擺了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你……好起來。”
“別把我有抑郁癥的事告訴別人，我可不想被當成怪物?！?p> 點頭。
可冉冉，那我呢？你會把我當成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