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月牙洲（一）

　　四人行走在沙脊之上，眼前是一望無垠的流沙，空氣中沒有一絲風(fēng)，天上也難見鳥雀的蹤影，就連荒漠中最常見的蜥蜴都絕跡了，真是一幅讓人絕望的畫面。四人翻過一座又一座沙丘，始終難見生命的跡象。阿澤已經(jīng)走得不耐煩了，癱坐在山丘的半腰，不肯挪動，雪兒在一旁安慰他、鼓勵他，申屠子蘇陪著兩人，異人獨自一人繼續(xù)前行探路。

　　異人氣喘吁吁地爬上了一個沙丘的頂端，一片綠洲驟然出現(xiàn)在眼前，那是生命的奇跡！異人興奮地對半腰處的三人呼揮手大聲喊道：“有綠洲——！前面有綠洲——！”。

　　阿澤以為異人是為了讓他繼續(xù)前行所以故意騙他，因此聽到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將頭埋在披風(fēng)里繼續(xù)休息。雪兒本欲上前查看，看到阿澤沒理睬，便繼續(xù)留在原地。異人見沒有人前來，便獨自一人向沙丘之下的綠洲飛奔而去。那綠洲是一個彎彎的月牙狀，綠洲西側(cè)閃耀著水光。

　　異人既已走遠(yuǎn)，申屠子蘇便心中不安，對阿澤、雪兒說道：“前面或許真的有綠洲，異人走了許久，也沒回頭，我們前去看看吧！”，于是將阿澤拉起來，三人步伐緩慢地爬上了沙丘之頂。剛上了頂部，三人便看到一片綠意盎然躍然眼前，三人不禁張目結(jié)舌，暗自感慨竟真的在這茫?；哪杏腥绱松鷻C勃勃之地。阿澤見異人已經(jīng)快到綠洲的邊緣，領(lǐng)先他們許多距離，于是手舞足蹈地呼喊著：“公子，等等我——！”，邊說邊朝著沙丘下的綠洲跑去，一個不慎，絆倒在地，于是像個球一般翻滾下去，雪兒在沙丘之上看到如此場景，笑得花枝亂顫。

　　四人于是進(jìn)入了綠洲之中，便拉了一個鄉(xiāng)黨稍稍打聽，鄉(xiāng)黨見他們是外來客，便熱情地給他們詳細(xì)介紹了此地的風(fēng)土人情。

　　此地名為“月牙洲”，得名自然是因為形似月牙的沙漠綠洲，月牙洲西側(cè)湖泊名為“月牙泉”，月牙洲中部有一鎮(zhèn)子名為“沙洲鎮(zhèn)”。月牙洲有三寶——三道鱗、五色沙、七星草。

　　所謂“三道鱗”便是“境鯉”，或謂之“鐵背魚”，此魚只存活于月牙泉中。三道鱗表皮有光澤，好像鏡面一樣光滑，故稱呼之為鏡鯉；鏡鯉身上有三行整齊、連續(xù)的鱗片，故又名為三道鱗；三道鱗背上的鱗片緊密、堅硬，好似盔甲一般，故又喚作“鐵背魚”。

　　月牙洲第二寶便是五色沙，月牙洲附近的沙子有紅、黃、綠、白、黑五種顏色，五色沙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不同的顏色，光彩奪目，變化多端。五色沙不同于普通的黃沙，可以滋養(yǎng)花草樹木，這也是月牙洲得以形成的特殊原因。

　　月牙洲第三寶是七星草，七星草開七朵星狀的小花，分別是赤橙黃綠藍(lán)靛紫七色，故而又名“彩虹花”。

　　月牙洲最奇特的還要屬月牙泉，月牙泉與月牙洲一樣，也是彎彎的月牙狀，月牙泉背靠鳴沙山，面朝月牙洲，無論鳴沙山上吹下多少沙土，月牙泉始終不會被填滿，仿佛有人特地打掃一般，月牙泉既無河溪匯入，但一年四季永遠(yuǎn)不會干涸，神奇如此。

　　月牙洲盛產(chǎn)各類水果：李廣杏、陽關(guān)葡萄、沙洲瓜、消冰香水梨、紫胭桃……異人一行到來的季節(jié)正好是瓜果飄香的季節(jié)，鄉(xiāng)黨于是從自己院中摘了許多時令水果贈與他們，四個人懷中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方才罷了。異人他們告別鄉(xiāng)黨，一邊吃著水果，一邊朝著沙洲鎮(zhèn)而去。

　　到了沙州鎮(zhèn)，卻是個熱鬧的所在，賣牛羊肉鮮肉的、賣各色水果、賣皮毛、賣羅布麻紡、賣鐵器的，整條街從頭到尾都擠滿了人，吆喝、還價、交談、咒罵聲不絕于耳。異人四人挑了鎮(zhèn)中一間頗具規(guī)模的酒肆，要了一個臨街的桌子坐下，申屠子蘇命店家將一應(yīng)特色菜品不論價格統(tǒng)統(tǒng)上來，店家欣然領(lǐng)命。不一會兒，店家來給四人上菜，端上桌的共有六道菜：焦溜駝峰、紅柳炙三道鱗、五色沙焙羊唇、七星草燴鹿筋、羊脂燉團(tuán)魚、沙棘煨白蜃，每道菜都是難得一件的極品。四人一路風(fēng)塵仆仆，許久沒有吃過像樣的飯菜了，今日見了這一桌精美菜肴，紛紛食指大開，吃的津津有味。

　　風(fēng)卷殘云之后，四人心滿意足，坐在樓上飲茶休息，忽然見到街道中人們紛紛朝著一個鎮(zhèn)北的方向而去，本來喧囂的街道行人漸稀，酒肆中的客人也僅剩他們四人。

　　四人正納悶，酒肆的掌柜面有歉意地向四人賠禮道：“各位客官，今日是八月初八，正是月牙洲一年一度的飛天祭，最是熱鬧，小人也要閉店攜娘子、兒女一同前去觀賞，若是去晚了，怕是擠不進(jìn)去了。所以對不住了各位，還請移貴步。作為賠禮，這桌茶我請了！”，說完掌柜對著四人作揖致歉。

　　異人好奇地問道：“敢問掌柜，什么是飛天祭？”。

　　掌柜回答道：“傳說飛天本是月牙洲的一位十一二歲的美少女，潛心修煉千年后，于八月初八在月牙泉邊的壽昌宮飛升成仙，登天之時依舊美貌如初。為紀(jì)念飛天女仙，月牙洲人便在每年八月初八，舉行飛天祭，選出少女中最美的，裝扮成飛天的模樣，迅游全洲，最后舉辦飛天大典，模擬飛天女仙飛升時的盛況。各位客官，大可一同前去觀賞！”。

　　掌柜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忽看見一旁的雪兒，正是十一二歲的模樣，又生得極美，于是對四人說道：“我看這位小姐，天仙之姿，若是參加飛天祭的選拔，必能一舉奪魁！”。說罷掌柜便退下了。

　　異人等四人也走出酒肆，四下無事，便一同去壽昌宮看飛天祭的盛況去了。

　　異人一行來到壽昌宮外的廣場，已經(jīng)是里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都是人頭。申屠子蘇于是花了重金，在壽昌宮的正對面定了一個包廂，正對著壽昌宮，一應(yīng)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壽昌宮外已經(jīng)搭起了一個高臺，高臺上披紅戴綠、張燈結(jié)彩，一派繁華、莊重景象，臺下已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擠得水泄不通。過了一會兒，一個官紳樣貌的中年男子走上臺來，臺下頓時安靜下來。申屠子蘇問伺候茶水的伙計，臺上何人?；镉嫶鸬溃@是本地的紳士名流胡玄丘胡員外，胡員外一家于八年搬到月牙洲，聽聞胡員外在五國經(jīng)營皮草生意，積累了巨額身家。胡員外樂善好施，在月牙洲聲名顯赫，此次飛天祭的便是他主持。

　　胡玄丘登臺之后向眾人鞠躬致意，說明了本次飛天祭的選拔規(guī)則，各家參選少女依次登臺，各位看官覺得好，便將手中的鮮花擲上臺來，最后得花最多者，便是月牙洲今年的飛天女。胡玄丘說完，便退下臺去。各家參選的少女紛紛登臺亮相，一溜都是十一二歲的模樣，大多長得眉清目秀，清甜可人，有落落大方的，也是羞澀拿不出手的，臺下不斷發(fā)出一陣陣叫好聲，或哄笑聲，眾人手中的鮮花如雨點般扔上臺來，各位參選少女鞠躬一拜，用挽在臂彎里的竹籃，將臺上的鮮花拾到藍(lán)中后退下。最后登臺的是胡員外的女兒胡玉藻，卻見她束著仙人髻，臉為蛋形，眉清目秀，身材修長，衣裙輕軟，巾帶寬長，眉宇間有這不可言說的風(fēng)情，眾人皆以為是仙人下凡，于是紛紛將手中的鮮花拋向臺上，胡玉藻裝了滿滿三竹籃方才將鮮花收完，于是向眾人微笑頷首之意，飄然下臺了。毫無疑問，胡玉藻拔得了頭籌。

　　看到這里，阿澤便對雪兒說，她和你都是美人，但你更勝她一籌。聽得阿澤的贊美，雪兒羞澀地扭過臉去。

　　此時，胡玄丘登上臺來，向眾人問道是否還有要參賽之人，如果沒有，就要點數(shù)鮮花，裁定奪魁之人了。臺下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意是誰還能比過胡玉藻去。

　　胡玄丘正要宣布比賽結(jié)束，阿澤忽然拉著雪兒的手走到欄桿前，高呼道：“雪兒要參賽！”。

　　雪兒不禁埋怨道：“我何曾說要參賽來著？”。

　　阿澤信心滿滿地說道：“你去了，定能拿第一！”。

　　所有人便將目光聚集到阿澤和雪兒這邊，胡玄丘于是高聲回應(yīng)道：“那就請小美人速來臺上吧！”。

　　申屠子蘇出言安慰道：“但去無妨，不過是隨意走一遭罷了~”。

　　雪兒見推拖不得，只能隨著阿澤下樓，自己硬著頭皮上臺去。

　　雪兒今日幻化成了女童模樣，正是十歲左右的光景。今日的雪兒秀麗清純、嬌羞可人，晶瑩剔透的雪肌玉膚閃爍著象牙般的光暈，絕色嬌美的芳靨暈紅如火，風(fēng)情萬千的清純美眸含羞緊閉，黑長的睫毛緊掩著那一雙剪水秋瞳輕顫，白皙嬌美的挺直玉頸下一雙柔弱渾圓的細(xì)削香肩。雪兒雖衣著素雅，卻更顯神圣、莊嚴(yán)，羞赧的神態(tài)，不經(jīng)讓人動容。臺下眾人紛紛為她的美貌所折服，一時間鮮花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涌上臺來，阿澤提著竹籃上臺拾掇，足足撿了四個滿藍(lán)，毋庸置疑，雪兒壓過了胡玉藻一頭。

　　一眾參賽少女，依次來到臺上，身前擺放著獲得的鮮花，胡玄丘于是宣布雪兒是今歲的飛天女，于是將一套華麗無比的飛天仙女裙衣送到雪兒手中，雪兒恭敬領(lǐng)受。胡玄丘與雪兒目光相接的一瞬間，突然覺得雪兒的神情、樣貌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又影像模糊，遍尋不得，于是悵然若失地下了臺來。雪兒短暫和胡玄丘打了個照面，見他三十出頭的模樣，皮膚白皙，鬑鬑有須，生得文靜、儒雅，倒似玉面書生一般，讓人傾慕不已。胡玉藻從小對自己的樣貌自負(fù)無比，今日本已穩(wěn)操勝券，誰曾想雪兒半路殺了出來，搶了她的風(fēng)頭，心中于是嫉恨無比。

　　便有幾個侍女模樣的中年女子過來將雪兒迎到壽昌宮的后殿，為她穿上飛天仙女裙衣，又給她精心梳妝打扮一番后，將她簇?fù)矶?，到了眾人面前，便有人高呼道：“飛天來了——！”，于是侍女們便將籃中的鮮花花瓣拋灑到半空中。雪兒被眾人迎道輦上，由八個大汗抬起，瞬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雪兒被眾人當(dāng)作仙女抬著游街，街道兩旁的男女老少紛紛將手中的花瓣撒到雪兒頭頂，雪兒覺得既新奇又緊張。眾人抬著雪兒游了三圈之后，便回到壽昌宮，雪兒手持一條長長的綢帶，進(jìn)獻(xiàn)到飛天仙女的香案前，飛天祭的大典便告成。此刻，月牙洲的各處紛紛燃放煙花，一時滿天燦爛，絢麗無比。

　　禮畢，雪兒四處尋找異人、申屠子蘇、阿澤等三人，胡玉藻上前來說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三個人在哪里，你隨我來吧！”。雪兒于是隨著她逐漸離開了人群了。雪兒在胡玉藻身上嗅到了淡淡的狐貍特有的體味，便知道胡玉藻和她一樣，也是狐族。這體味尋常人是無法察覺的，只有狐族之間才可嗅聞，因此是狐族識別身份的重要依據(jù)。

　　異人、申屠子蘇、阿澤等三人也在人群中尋找雪兒。就這樣，雪兒與三人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