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蛻皮
溫欣還來不及調(diào)整姿勢,那個人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門口,她只好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趴在地上,放緩呼吸,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還沒來得及從下巴滴落,就被高溫炙烤得揮散進了空氣。
張家老二早已涼得不能再涼,這點她可以非常確定。
所以是尸變?
還是……
如她剛才推測的那樣?
如果真是那樣,那李家動用如此慘無人道的邪術(shù),供養(yǎng)出來的那個怪物,又究竟是什么?
狗啃了似的破布在熱浪中緩緩浮動。
邪祟正不斷靠近。
緊張和可能即將揭開的真相讓她的心臟狂跳不止,兩只小手輕輕摩挲著粗糙的地面,溫欣看了眼不甚牢靠的簾子,又撅著屁股往里挪了些,然后伏低上半身,偷偷看向外面。
張家老二已經(jīng)繃著一條行動不便的腿踏進祠堂,高大的身形形成一片黑暗沉悶的輪廓,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炎熱狹小的空間,頓時響起一陣詭異的細(xì)語聲。
這聲音溫欣再熟悉不過,正是昨晚她在浴室的下水管道內(nèi),聽到的那個聲音。
只不過這次,仿佛嘶嘶蛇語,變得更為蒼老和遲緩。
圓瞠的雙眸微微顫動,溫欣的手掌按住滾燙的地面,卻覺得后背寒意陣陣。
她清楚記得,似乎是因為受過傷,張家老二的聲音沙啞粗嘎,聽著甚至有些磨耳。
所以,這絕不是他的聲音。
也就不是尸變。
一切都在指向她的猜測…溫欣的小臉緊貼著手背,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灼熱而急促。
眼前這個張家老二,走路的時候,腳尖是微微踮著的,腳跟幾乎不沾地,兩只手不停在空中揮舞,嘴里念念有詞。
這幅情景,就是放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都能讓路人嚇得自動繞道,更別說是在這陰森恐怖的小祠堂里了,也就是溫欣這人膽子夠肥,換做別人,分分鐘嚇尿暴哭。
仿佛猜到了什么,溫欣瞪著眼睛,茫然的小眼神四處亂瞅,在心里故意嘀咕: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見。
系統(tǒng),[......]
溫欣:呵呵。
想都別想!
我不要面子的嗎?
系統(tǒng)被戳破小心思,頓時邊跳腳邊譴責(zé),[拿到特殊道具就不好好演了嗷?。?p> 嗯?
她角度犀利,刷的斜眼:你的意思是,這次所有的特殊物品都已經(jīng)拿到了?
系統(tǒng),[......]
所以才兩個?
嗯???
她向系統(tǒng)發(fā)出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
要不要這么摳摳索索!
又一次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系統(tǒng),[……]
MMP!
左右逃不過風(fēng)評被害!
破布外面,張家老二已經(jīng)在祠堂里繞了一圈,忽然,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
與此同時,細(xì)語聲戛然而止。
溫欣正暗自磨牙,聽到這個聲音,小心臟瞬間吊到了嗓子眼。
那些蠟燭!
張家老二停下腳步,身形緩慢變化,目光追著黑暗中那串咕嚕嚕的聲音直到墻角,略一頓,慢慢走了過去。
溫欣屏住呼吸,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泛白的嘴唇,漸漸緊繃成一條直線。
只見張家老二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只蠟燭,手臂似乎動了動。
下一秒,昏黃的火光在細(xì)長的木棍頂端驟然亮起,在無盡的黑暗中凝成一個渺小的光圈,照亮一雙漆黑的眼睛。
溫欣正要松口氣,想著是這里溫度太高,他沒有察覺到蠟燭上的熱氣,然而在猝不及防看到那雙眼睛的瞬間,頓時頭皮一炸!
她猛地捂住嘴,全靠頑強的意志力,硬是把一句已經(jīng)沖到嘴邊的臟話,給咽了回去。
那是一雙已經(jīng)徹底渙散的瞳仁。
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竄動的火苗,仿佛海底深淵,被陰寒和黑暗隔絕了所有生機。
一眼望過去,只能讓人感覺到噬骨的絕望和恐懼。
大約是那雙眼睛帶來的沖擊力太強,溫欣還沒想好這段要怎么演,系統(tǒng)就已經(jīng)叫了起來。
?。鄱?!恭喜宿主!魅力值+2]
[你的精彩表現(xiàn)令人交口稱贊,現(xiàn)場導(dǎo)演表示將非常期待與你的下一次合作!請再接再厲?。?p> 等等!
這是......已經(jīng)被那導(dǎo)演給盯上了的意思?
溫欣的注意力差點被轉(zhuǎn)移走。
不要哇!
有一種星途慘淡的預(yù)感嚶!
QAQ
那邊,張家老二將手中的蠟燭點亮,隨手丟到了旁邊的窗檐上。
又接二連三點了幾根,片刻后,窗檐上已經(jīng)擺滿一排紅色的蠟燭。
整個祠堂再次被照亮。
等他轉(zhuǎn)過身,隔著簾子,溫欣終于看到了一張泛著青灰色的熟悉面龐。
因為已經(jīng)死去多時,張家老二的脖子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片的尸斑。
而且不僅右腿,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感。
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溫欣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
…就仿佛,僵硬的軀殼下,另有一種蓬勃的,極其強橫的力量,正在每一寸肌理中拼命鼓噪。
以至于張家老二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竟詭異地讓她覺得,他的嘴角,含著一絲陰冷幽暗的笑意。
簾子后面,溫欣汲著點點亮光的眼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張家老二在原地站了片刻,脖子一動,抬頭,看向黑沉沉的屋頂。
然后,像是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shù)品,又像是一種神圣的朝拜,緩緩舉起了雙手。
細(xì)語聲自唇角溢出,緩緩飄蕩在祠堂內(nèi)。
帶著某種強烈的情感,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這回離得近,溫欣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了聽,沒想到還真讓她聽出了點門道。
似乎是西南那一帶,身毒古國的語言?
兩百多年前,她剛進入筑基期,正是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曾被師兄帶到那附近,游歷敲打了幾年。
慘歸慘,但也收獲頗多,語言就是其中一個。
有了這條線索,她的心中,對于那個怪物的身份,似乎隱隱有了猜測。
聯(lián)想到之前那些惡靈的只言片語…...
——咕咚!
溫欣咽了口口水。
難道……
竟然......
是它?!
渾身的汗毛剎那間顫栗豎起,溫欣只覺得喉嚨突然間變得異常干澀。
不單單是因為震驚,也是因為整個祠堂的溫度,隨著張家老二的語速加快,正在急速攀升。
汗如雨下,蒙住了本就模糊的視線。
溫欣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的這一刻,眼前的景象,頓時讓她眸光驚顫!
眾所周知,理論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
灼熱的空氣中,張家老二臉上的五官,開始如蠟一般迅速融化,布滿了尸斑的皮膚從下巴處開始,沿著脖子,一點點脫落,露出一張猩紅的,血肉模糊的臉。
細(xì)語聲,仿佛這世間最邪惡的詛咒,卷起祠堂內(nèi)令人難以承受的熱浪,瘋狂掠奪走最后一絲空氣。
溫欣的喉嚨仿佛被一只手狠狠鉗住了,看著“張家老二”抬起手抓向后背,然后在一聲清楚的撕裂聲中,一塊完整的人皮,徹底從它身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