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這是做老師的失職

　　楊正東看著面前激動不已的趙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天才這玩意兒，好像從來和他不搭邊吧？

　　想當(dāng)年……不對，是前世楊正東讀書的時候，雖然是成績還不錯，但那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

　　曾幾何時，他就羨慕那些整天可以在網(wǎng)吧瀟灑，平時也沒見怎么學(xué)，卻成績總是可以壓住他的天才。

　　沒想到今天竟然也會被別人稱為天才，如果會抄也可能稱為天才的話，那么咱厚臉皮認了也就認了，誰讓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

　　“趙老您這說的有點嚴重了，一篇稿子而已，這算什么天才??！要我是天才，也不會就讀個師范中專了！”

　　楊正東必須得謙虛一下啊，雖然被人叫做天才心里還是蠻爽的，但偷偷爽一下就行了，真再讓他寫幾篇除了抄他還是不會。

　　“誒，正東，你這就屬于過分自謙了！中專怎么了？當(dāng)初老頭子我才不過高中，就去農(nóng)村體驗生活去了。等五年后孩子都有了，又去上的大學(xué)。有志不看學(xué)歷，更不看年紀，你這年紀對教書育人的天分和文學(xué)方面的功底，就是很多老頭子都比不上，說天才還是你吃虧了！”

　　楊正東的解釋反而讓趙老認為他就是過分自謙，反而評價是越來越高了。

　　“小芮，你現(xiàn)在承認是正東寫的了吧？”

　　趙老轉(zhuǎn)過頭又笑著問蘇芮，跟個老小孩一樣。

　　“是老師贏了，不過我還是有點疑惑，這里還有《長城》、《落花生》、《黃果樹聽瀑》、《唯一的聽眾》、《少年閏土》。

　　楊老師你是怎么在不同體裁之間轉(zhuǎn)換，抒發(fā)的也是不同的感情，又都符合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們的接受水平？這恐怕就是教材編委那些專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吧？”

　　蘇芮明顯不服氣，又拿起幾張稿紙遞過來，用的是以求教的名義，其實還是再對楊正東抱有懷疑。

　　“這個可能真是天分吧，我看教材覺得里面很多課文并不特別符合，或者說沒有照顧到各個年齡段孩子的的理解能力。

　　對于他們來說有些過于深奧、難以理解，有些卻文學(xué)性不足、沒有營養(yǎng)，所以我就閑暇之余隨手整理出幾篇，就當(dāng)給他們當(dāng)習(xí)題課?！?p>　　楊正東也不愿意多解釋，直接用趙老說的天分懟了回去。

　　主要是這女人太傲氣了，覺得全世界都應(yīng)該比她差是怎么著？天天冷著個臉找茬兒，別人又不欠你的！

　　“你……”

　　蘇芮聽到這話被氣個半死，她認為就是想跟楊正東探討一下，誰知道這人完全不領(lǐng)情。

　　還隨手！誰能隨手寫這么好？

　　“小芮，我都跟你說了，學(xué)習(xí)要抱著敬畏之心，你就是太傲氣了，也是前面的路走的太順了，應(yīng)該好好沉下心來做一些實際學(xué)問。

　　你從小被人稱為才女、天才，不到二十歲從京城大學(xué)畢業(yè)，然后又輔修了好幾個學(xué)位。

　　現(xiàn)在又讀了我的研究生，還在歷史專業(yè)讀著程老的研究生，但這并不是驕傲的資本，最重要的要看你對這個社會的價值體現(xiàn)！”

　　趙老看著蘇芮被氣的眼里都要冒淚珠了，連忙語重心長的教育道。

　　可能覺得有點重了，想了想又說：“不過正東在教育方面是個天才，就算我們這幫老頭子也得服，你還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p>　　蘇芮強忍著吸溜了幾下鼻子，然后埋頭看那些稿子去了，也不知道是真在看，還是再想別的。

　　“不好意思正東！這小芮就是這么個性子，她也是我見過對于教育比較有天賦的孩子了，現(xiàn)行的教材里面還有她的一篇文章?！?p>　　楊正東聽到趙老的話，連忙擺手說不敢，學(xué)術(shù)這東西爭不出個一二三。

　　有那時間還不如好好研究下教學(xué)，多教出幾個好學(xué)生來的實在。

　　“正東，這幾篇文章我能不能走的時候帶回去？

　　不怕你見笑，我也是教材編委的一員，上一版教材改版的時候參與了。

　　想找?guī)灼玫恼n文，發(fā)現(xiàn)是真難，現(xiàn)在社會上如今很多文學(xué)作品，要么刻意追求藝術(shù)性，弄的高深莫測。老頭子讀的都皺眉頭，孩子哪個能看懂？

　　要么呢就是呆板無趣，看似適合孩子仔細一讀，卻發(fā)現(xiàn)沒有半點營養(yǎng)，都是為作文而作文?！?p>　　趙老嘆了口氣接著說：“看到你這幾篇我才發(fā)現(xiàn)，咱們?nèi)A夏不是沒有好文章、好素材，只是被埋沒沒有機會被發(fā)現(xiàn)。

　　尤其是你這每篇文章后的習(xí)題，于文章嚴絲合縫，鍛煉的是思維能力，這點讓我這老頭子佩服萬分，比我們這些編教材的強出不止一點。

　　所以我厚顏求這幾篇稿子，帶回去跟編委的研究一下，說不定可以在下次改版的時候加入其中，讓更多的孩子能夠?qū)W到這種系統(tǒng)化的知識，你看怎么樣？”

　　趙老語氣很真誠，提出這個條件后，還一直盯著楊正東，生怕他會拒絕。

　　“趙老真的過譽了，如果您感覺還能入眼帶回去就可以，能被選上也是我的榮耀嘛！只是……”

　　“正東你有什么話就說，沒關(guān)系的！”

　　趙老看著楊正東沉吟，趕緊接話問道。

　　“我是想問……如果選上的話有稿費嗎？”

　　“?。俊?p>　　楊正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

　　話一出口就看到趙老直接愣住了，旁邊本來偷偷聽的蘇芮也微張著嘴巴，看楊正東仿佛看外星人一樣。

　　她心里此時已經(jīng)將楊正東和奸商劃上等號了，難道不知道作品被選入教材是一種榮譽嗎？

　　難道被全國的孩子看到自個兒的文章不值得興奮嗎？

　　怎么還可以張口要稿費呢？這人腦子正常嗎？

　　“正東啊，這個……這個稿費我可以幫你爭取的，只是……只是應(yīng)該不會太高?！?p>　　趙老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向楊正東說道。

　　這選入教材確實有稿費這個規(guī)定，但那稿費連說是象征性的都有點勉強。

　　很多作者聽說作品被選入教材，直接就表示不要稿費了，所以長久下來大家都忘了，還有稿費這回事兒。

　　“沒關(guān)系的趙老，我就是隨便問問。真有稿費是嗎？是按個什么標準呢？千字多少錢？”

　　蘇芮聽到這人的三連問，突然覺得她長期以來形成的價值觀受到了巨大沖擊。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明明嘴里說著隨便問問，卻刨根問底的一個勁打聽稿費多少。

　　“這個……這個……文字是按千字付費的，不過很低、很低，大概也就20吧，一直沒怎么注意過，回去我問一下。正東，你現(xiàn)在……現(xiàn)在很需要錢嗎？”

　　趙老是那種純粹的文人，他也從來不太關(guān)注錢的問題。

　　只是楊正東一直再提稿費的問題，他才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楊正東缺錢了，主要也是怕傷了楊正東的自尊心。

　　“是啊，趙老，我是最近挺缺錢的。您老看這學(xué)校，破破爛爛的，連粉筆都得省著用，教具除了個破三角板和圓規(guī)，基本上就啥也沒有。

　　為了讓孩子們能吃上早飯，我又弄了個免費早餐，每天消耗起碼幾十塊……”

　　楊正東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我的稿子使用付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又沒偷沒搶而且合情合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更新教具不重要嗎？讓孩子喝上奶吃上雞蛋不重要嗎？給孩子買個跳繩啥的不重要嗎？把窗戶安上玻璃不重要嗎？

　　所以楊正東完全不避諱對錢的追求，沒錢什么也干不了，能給錢干嘛裝清高不要呢。

　　“原來是這樣，正東，這些教具什么的不應(yīng)該上級教委部門撥款購買嗎？你是老師，私人購買……”

　　趙老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表達清楚了，楊正東你只是個老師，你自己掏腰包買東西不虧嗎？

　　“趙老，我也知道虧啊，但是鄉(xiāng)里哪有錢給！俺們這夢溪村山旮旯里面藏著，平時上級部門連過來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更別說撥款了。

　　可是說回來，孩子們是無辜的，他們應(yīng)該享受跟鄉(xiāng)里、城里乃至大城市里孩子一樣的素質(zhì)教育。所以只能我這個當(dāng)老師的想辦法，給他們努力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環(huán)境了?！?p>　　“趙老，我真不介意自個兒有個愛錢的名聲。沒錢孩子們只能在這冬天透風(fēng)、夏天透雨的教室學(xué)習(xí)；沒錢粉筆頭都得撿起來生怕沒了以后耽誤了孩子們上課；沒錢很多孩子連籃球、足球什么模樣都沒見過。

　　農(nóng)村的孩子們因為硬件原因眼界受限，未來要比其他孩子發(fā)展困難的多，我認為這是做老師的失職，所以我不介意用自個兒的錢幫助他們補足這個短板！”

　　楊正東一席話雖然平淡，也沒有慷慨激昂，更沒有賣慘哭窮，只是這樣平淡的表述，將為人師者應(yī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用平實的話語表達出來罷了。

　　但是這樣一番話，卻讓趙老和蘇芮全都震驚了。

　　他們沒有想到楊正東要稿費的原因竟然是這樣，那句“我認為這是做老師的失職”就像鞭子一樣打在他們身上、臉上，心潮澎湃之余又忍不住臉紅耳熱。

　　趙老看著這張年輕的臉，很細心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站在楊正東正前方，緩緩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