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站在宋青萍身后,四處打量。此時,以前隨處可見的蠻軍早已不見蹤影?;蛟S,與這支衡山遠道而來的水軍也有關(guān)系?
航向是順江而下,廖匡峰不知是想要巴結(jié),還是好奇,總是圍著宋青萍說話:“先生,傳說先生手上的寶物非同凡響,不知能否拿出來讓在下見識見識?”
宋青萍輕笑道:“你也知道此事?當(dāng)然可以,不過不是現(xiàn)在,只要賊人來了,寶物必然也會出現(xiàn),不過屆時將軍可不要害怕?!?p> 廖匡峰繼續(xù)陪笑道:“先生說笑了,不是在下吹牛,本將軍也算是南征北戰(zhàn),大仗小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場,什么陣勢沒見過?怎么會害怕呢?”
王芳跟在宋青萍后面,眼睛眨巴眨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卻一言不發(fā)。當(dāng)然,也沒人理會她這小道姑。
戰(zhàn)船順著沅水急流飛快前行,遇到拐彎的時候水手們便一片喧嘩。王芳氣沉丹田,雙腳像兩顆釘子一般牢牢釘在甲板上。如果稍感不適,便立刻運轉(zhuǎn)周天,于是一股清涼之意彌漫全身,再無當(dāng)日暈船嘔吐的慘狀。
宋青萍暗暗點頭,又看了看緊緊抓住欄桿而強裝鎮(zhèn)定的廖匡峰,大約是心情很好,主動問道:“衡山廖家也算高門大族,文武兼?zhèn)?,聲名遠播,不知將軍是哪一系的子弟?”
廖匡峰在江風(fēng)呼嘯中臉色慘白,斷斷續(xù)續(xù)道:“不,不敢,家父單諱一個爽字?!?p> 宋青萍立刻哦了一聲,道:“失敬,原來令尊竟是衡山廖太守。如此說來,這一回在溪州之戰(zhàn)中捐軀的決勝指揮使廖匡齊便是你兄長了?”
廖匡峰沉默點頭,而后道:“那是我二兄,他一身武功,最是善戰(zhàn),這一回竟被流矢所中,真是老天爺不長眼。”
王芳在旁邊聽得明白,原來這位看起來有些草包的廖將軍來頭不小啊。她曾聽宋青萍講解過天下各大勢力,其中就有這衡山廖家。
衡山廖家其實是從江西過來的,廖爽原先是贛南盧光稠的部將,后來擔(dān)當(dāng)韶州刺史,占據(jù)的正是那條從南昌到廣州的交通要道。所以后來南漢堅決要拔掉這顆釘子,開始驅(qū)逐與攻打,而此時盧光稠已死,廖爽回不去江西,這才退入湖南,投奔了馬殷。
馬殷本來不想收,因為廖家是高門大族啊,怕是為自己埋下定時炸彈。有人就說了:“廖者,料也,馬得草料必肥?!瘪R殷覺得有理,這才收下。果然,因為廖匡圖的積極倡言,馬殷出兵廣西,打下了桂管十八城。
即便到了今天,廖爽也死了,但是他有十個兒子,個個都有本事,像老大廖匡圖此時便是天策府十八學(xué)士之一,聲名顯赫。
本來老二廖匡齊也是馬楚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前些年馬楚和荊南作戰(zhàn)時,荊南王高季興的侄子高從嗣是個猛人,史稱云猛指揮使。他單騎在兩軍陣前叫囂,要和馬楚的監(jiān)軍馬希范單挑。
馬希范讀書挺厲害,打架可不行,他只是被馬殷派來鍍金的,哪敢親自上陣,于是廖匡齊上。兩人陣前一番大戰(zhàn),結(jié)果廖匡齊斬殺高從嗣,荊南于是大敗。不想,這回廖匡齊充當(dāng)溪州之戰(zhàn)的副將與先鋒,在狹窄的山道上,竟然被亂箭射死了。
這時的馬希范已經(jīng)是楚王,他派人去廖家吊孝慰問。廖母說:“廖氏全家三百口,當(dāng)年收留我們,現(xiàn)在又給我們溫飽,別說只死了一個兒子,就是全族沒了,我們也沒有怨言?!瘪R希范很感動,下令重賞。
廖爽這一支全族大約三百人,但是除了他們這一支,還有直接從江西來到湖南的。比如廖凝、廖融兄弟。據(jù)宋青萍說,這都是當(dāng)過縣令、頗有詩名的,還結(jié)了一個詩社,在湘粵桂三省影響頗大。
王芳不清楚宋青萍為什么和她說這些,不過增長見識總是好事吧。
又走了一刻鐘,忽然宋青萍臉色一沉,對王芳道:“進艙去,不管什么情況不要出來,走。”
她們原本站在樓船的瞭望位置,此時,王芳邊往下走,邊回頭看,只見前方出現(xiàn)了三艘船,也是水軍的戰(zhàn)船,每一艘的船頭都站著幾個蒙面的黑衣漢子,艙內(nèi)還不知有多少。
她更不知,當(dāng)中那艘船的舵艙內(nèi),此時有兩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蒙面人,正眉頭緊鎖地看著他們。
其中那個身穿紫袍的的老者眼見雙方正快速接近,狠狠罵道:“該死的,你們誰來告訴我,她們怎么在衡山水軍的船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遠處一個黑衣人嚇得立刻跪下:“回稟國師,屬下也不知道啊。根據(jù)拷問那船家和下面兒郎的情報,她們交給船夫一封信后,便中途離岸,然后再出現(xiàn),便是辰州附近一個叫官莊的小鎮(zhèn),按說不可能聯(lián)系上衡山水軍。。。。。?!?p> 國師?紫袍老者赫然是馬楚的國師皇甫沖。他沒有隱瞞身份,看來也是無所謂。畢竟,以他和宋青萍的熟悉程度,瞞也瞞不住。帶個面巾,只是對世俗有個遮掩罷了。
另一個身穿紅袍的老者顯然也氣壞了,打斷道:“說這些廢話還有什么用,一會形勢不對,自行逃生去吧?!?p> 下跪的黑衣人聽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難道你們也沒有把握?”
皇甫沖只有一個字:“滾?!?p> 雙方的船不斷接近,廖匡峰的臉色卻越來越好:“哈哈,三艘飛蓬船也敢在本將軍面前撒野!咦,怎么瞧著像是朗州水軍的船呢?你們看看,仔細看看?!?p> 他們還在反復(fù)看,宋青萍卻已腳下一踏步,飄然站到了船頭,高聲道:“喲,皇甫沖,這次還帶個幫手,志在必得啊?”
皇甫沖臉色難看。這次他接到情報,宋青萍居然帶著新收的徒弟出門了。這可是罕見的機會,于是他找了個幫手,不遠千里而來。還以為十拿九穩(wěn)呢,不想?yún)s遇上了返程的衡山水軍,這找誰說理去?
老實說,宋青萍都沒想到會偶遇衡山水軍,何況是他。
他們自然不怕什么水軍,可是一旦交戰(zhàn),需要人去抓宋青萍的弟子啊,現(xiàn)在人家有了幫手,你還怎么抓?
皇甫沖咬了咬牙,對紅袍老者道:“試一試,萬一不行就立刻走人。”
眼見紅袍人點頭,皇甫沖一拍小腹,鼻子輕哼一聲,只見一柄亮銀色的小劍從鼻孔中噴出,然后落到他的手中,繼而迎風(fēng)就漲,很快變成一把三尺長的水晶劍。隨著此劍的揮動,沅江之上仿佛降下冰凍,寒徹透骨。
王芳一瞧,心里一動,北劍門!
宋青萍和她講過,北劍門修腹中劍,劍氣自口鼻中出;南劍門修掌中劍,劍氣自掌中出。今天,自己倒是有幸能目睹一場頂級大戰(zhàn)了。
這一刻,皇甫沖旁邊的紅袍人也立刻伸出右手,一柄赤色寶劍也迅速出現(xiàn)掌中,正是南劍門。而隨著赤色寶劍的出現(xiàn),天地的冰寒似乎得到中和,氣溫略有下降。顯然,在功力上,紅袍人尚距高德略有差距。
而這邊,只見宋青萍嘴唇微張,忽然一枚通體閃耀綠光的小劍便從她口中飛出。
這把劍似乎并非劍氣凝聚,而像用世上最好的翡翠雕刻而出,簡直晶瑩剔透。開始還只有一根指頭大小,頃刻間卻在不停旋轉(zhuǎn)中,迎風(fēng)而長,握在其手掌中時,已經(jīng)和常見寶劍一般大小。
看來,這便是廖匡峰所說的寶物了。只是此時,除了王芳能看到一些大概,廖匡峰等人早已在漫天水花和光影流動中瑟瑟發(fā)抖。
只見三人同時大喝一聲,一綠一白一紅三把寶劍電射而去,飛向?qū)Ψ健?p> “轟!”
三劍空中相遇,繼而以難以目測的速度不斷相互擊打,江面上頓時如遇雷擊,不斷爆出巨大響聲,水柱騰空而起,再濺射而出,蔚為壯觀。
廖匡峰等將士,哪里見過這等場面,一個個目瞪口呆。
翡翠劍以一敵二,竟然絲毫不處下風(fēng),靈性十足。
宋青萍與之心靈相通,感其心意,陡然輕喝一聲,跳出船外,凌波微步一般踏足江面,湍急的江流在其腳下只如平地。只見她手一招,翡翠劍立刻回到她掌中。
此時,三人已由遠程的法力對沖,變成了近戰(zhàn)。皇甫沖二人也雙雙揮劍刺到,“撥云見日”!
宋青萍毫無懼色,“乾坤借道”!
眾人遠遠看去,只見一個身影猶如一個在燦爛星漢中搖櫓的船夫,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圓弧,居然蕩開了赤白二劍。
緊接著,宋青萍凌空跳起,“參天舞”!
只見她的身形旋轉(zhuǎn)著拔高,連續(xù)騰空,就像一顆大樹在不斷生長,并分別向皇甫沖斬出了兩劍。
呼,呼,皇甫沖連退兩大步!
“你,你竟然進入了后期!。。。。。。走!”皇甫沖怪叫一聲,“浪淘盡!”
只見一股大浪淘沙般的綿密攻擊迎面而來,在宋青萍身形為之一頓之際,二人猶如鬼影一般,直接踏波而去。幾個閃動,消失在岸邊。
宋青萍似乎根本無意追擊,輕哼一聲,翡翠劍再度縮小,小到牛毛一般,被她一口吸入腹中。
宋青萍幾個閃動,回到戰(zhàn)船。
江面上,廖匡峰帶著兵士跳上了那三艘船,似乎在搜查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至于那些蒙面兵士,此前都早已跳水走人。
宋青萍笑著搖了搖頭:“廖將軍,走吧?!?p> 廖匡峰哈哈一笑,連忙收攏船隊,繼續(xù)前進。大家都不笨,做做樣子就行了。那些蒙面人顯然來頭不小,他廖匡峰未必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