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周良收拾好碗筷,陪妹妹看了一會兒電視,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在日光燈照射下,臥室頗為寬敞,靠右手邊是衣帽間,整齊的擺放著各式的衣服、皮鞋,一扇偌大的穿衣鏡立在門后。
臥室的正對面擺放著一張書桌,緊緊靠窗,書桌的右側(cè)是一排書柜,擺滿了書,書柜頂上是各式的獎杯。
書桌的左側(cè)是一張兩米左右的床鋪,上面是疊放整齊的被套,顯示出主人是一個很自律的人。
周良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桌面上有幾張相框,有一張是在這棟房子庭院里拍攝的,一家四口在粗壯的松樹下合影,男孩穿著高中校服,女孩梳著馬尾約7、8歲模樣。
另有幾張相框是原主人各時期的畢業(yè)照,其中有一張照片引起了周良的注意,上面寫著第三十期法學研修院,約百人的合影夏日暮在最后一排左邊第三位。
周良從抽屜里找出一本未寫完的筆記本,翻開扉頁上面寫有一句話?!拔覀兊巧喜⒎俏覀兯x擇的舞臺,演繹并非我們選擇的劇本。——愛比克泰德”
接著還有一句補語,“誠然,我們總被命運捉弄,如何去生活,如何去演繹我們的劇本,我們依然可以選擇——夏日暮?!?p> 周良看著這句話若有所思,繼續(xù)翻閱日記本起來。
......
2004年5月16日,星期一,晴
我上網(wǎng)查閱了一下工作地點分配情況,我被分到了首爾南部地方監(jiān)察廳,這真是太好了,南部地檢就在陽川區(qū)新月路,離我家僅隔了三站路,這樣的話我步行就能去上班。
老實說我很擔心被分配到‘鄉(xiāng)下’,一旦被分配到鄉(xiāng)下,就意味著我無法照顧妹妹,自從三年前的那場變故,妹妹就患有微笑型抑郁癥,表面看起來很正常,但是實際心里抑郁情緒很重。好在經(jīng)過兩年的心理輔導,妹妹的精神狀況總算回歸正常。
2004年5月19日,星期四,陰
南部地檢廳的第一天,我被分配到了刑事六部,按照法定程序我不能直接擔任檢察官,必須經(jīng)過一年實習期以后,考核合格才能正式成為一名檢察官,我的指導檢察官是宋時弼前輩,他是一位很厲害的檢察官。
這次一同被分配到南部地檢廳的檢察官共有四名,除了我以外,還有安基泰、石勛、崔相哲三人。安基泰和我是法學系本科同學,他見到我也在南部地檢廳,表情是相當吃驚,感覺他嘴里能塞下一整只鴨子。
他不停的問我是怎么辦到的,我有些疑惑實習地點不是隨機分配的么?這個家伙對我的回答嗤之以鼻,還說我騙他。
我實在冤枉的很,我什么時候欺騙他了。安基泰家境十分富裕,他父親就是一名檢察官,大學時期開始他就不愿意和我這種窮學生一起扎堆,還總嘲笑窮鬼學法律妄圖改變命運是多么天真。
后來我通過司法考試,在研修院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被任命為檢察官,這個家伙似乎十分吃驚,這次和他一同被分配到了首爾南部地檢,更像顛覆了他的三觀。
2004年5月25日,星期二,大雨
這幾天安基泰老纏著我,總想套我話,問我跟檢察廳那位高層是親戚。我實在不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我父親是華裔,母親是江原道的一位漁民女兒,哪兒來的檢察官親戚。
不過,他總是喋喋不休,透露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他被分配到了刑事四部,石勛被分配到了公判一部,崔相哲被分配到了公安一部。
我不太懂各部門之間的分工,安基泰解釋了一下,南部地檢有十幾個部門,其中刑事部是檢察官人數(shù)最多部門,占檢察廳總?cè)藬?shù)45%屬于核心業(yè)務部門。
我一聽還是挺聽自豪的,核心業(yè)務部門,說明其他部門都是圍繞刑事部來開展工作。
安基泰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像看傻子一樣為我繼續(xù)解釋道:
“刑事部看似很重要,實際上就是個干臟活的工具部門。檢察廳真正的核心部門是公安部,那里是整個韓國檢察系統(tǒng)的干部儲備部門?!?p> 看來我在象牙塔待太久,對于檢察廳內(nèi)部系統(tǒng)分工實在是外行,于是追問他為什么?
安基泰解釋說:“公安一詞的來源RB,在日據(jù)時代就是負責保安防諜的機構......光復后,公安部負責維護國家安全,捍衛(wèi)憲法尊嚴,上可查辦總統(tǒng)和內(nèi)閣長官,下可查辦財閥大亨、平民百姓。”
聽完安基泰的介紹,這可是刷新了我知識面,我又繼續(xù)問公判部是干啥的。他解釋說,公判部主要行使案件公訴與指揮刑罰執(zhí)行的職能......
2004年5月28日星期五,多云
經(jīng)過幾天的實習,我對檢察官的工作有了一定的了解。十幾平米的房間,兩三張辦公桌,幾個檔案柜,一臺飲水機,這就構成檢察官辦公室的全部。
宋時弼前輩每天要這間辦公室,處理大約30個案件,多數(shù)為偷盜、搶劫、斗毆。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簡直比一般社畜還慘。
而我的工作就是打電話傳喚證人,與電視劇不同,我也原以為這些犯罪份子接到檢察官親自打來的電話,一定會誠惶誠恐,如小綿羊般乞求檢察官大人高抬貴手。
實際上呢: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qū)?!?p> ‘檢察官很吊啊,拿拘捕令來抓我呀!’
‘檢察官大人,我現(xiàn)在在海外旅行,一年后回來?!?p> ‘先生,我打的是座機?!?p> 嘟...嘟...
所以檢察官并不是隨心所欲,也沒有外界想象中的權力滔天,相反我們每一步都受到相關工作條例的約束。除此之外,稍有不慎,被害人或者犯罪嫌疑人還會向檢察廳監(jiān)察部投訴我們。
如果說公安部是針對達官顯貴的,那么監(jiān)察部就是針對所有基層公務員的,儼然是一個低配版的公安部。
令我意外的是,我在監(jiān)察部見到了卞宰旭前輩,從他口中得知,我實習地點的事,是老師幫了忙,老師不久前被任命為南部地檢廳檢察長。
這個消息讓我有些震驚,結合安基泰的言語,我才明白為了我實習的事,老師恐怕妥協(xié)了很多自己的原則,這著實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我所謂的幸運,不過是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有人替我負重前行罷了。
......
周良合上日筆記本放入抽屜里,在桌面上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張空白紙寫下幾個關鍵詞:夏日暮,社會精英、自律、愛整潔、寵妹妹、性格單純。
腦海里逐漸勾勒出一副模糊的夏日暮形象,不過,相關信息依舊缺失很多,人物不夠真切。
周良躺在床上,結合夏日暮的筆記本思考著一個問題,“一場車禍,我意外拿到了夏日暮的人生劇本,這是讓我重新演繹夏日暮的人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