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目瞪口呆,先前都作笑話看的那些傳奇故事,今日竟都成了親眼所見。我尚未從這神奇術(shù)法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門內(nèi)突然出現(xiàn)一位身著純白道衣的道姑,配著劍,看著更高深些。幾人見了禮,便由那白衣道姑領(lǐng)我進了觀門。我剛回頭看了看我撿的那人是否也被抬進來,突然覺得雙手被束得更緊了,就道:“他受了重傷,還請仙姑寬容?!?p> “禮晏山結(jié)界所為,每進一層束身咒功效愈顯,概莫能外,還請見諒。”白衣道姑并不回頭,卻也客氣地解釋道。
我自不計較,卻發(fā)現(xiàn)入眼景色與未入觀門時截然不同,四下不知何時已被云霧繚繞,鮮草綠樹的味道撲鼻而入,周圍的樹木竟都開著各色的花;鳥鳴啾啾,流水淙淙,云霧間亦有一兩聲鐘聲傳來。
恍惚間,似是走錯了路,誤入了仙境,又像是墜入了夢境,一時間無法從溜出郡主府與進入仙境兩者聯(lián)合到一處,內(nèi)心里既緊張又興奮,覺得這一趟哪怕是個夢,那也值了。
行至路盡處卻是到了一處懸崖,崖下云蒸霞蔚,深不見底。只見那白衣道姑輕揮衣袖,便有一道可行一乘的白玉階憑空出現(xiàn),自腳下連接至遠處縹緲山峰。白衣道姑徑自走了上去,我出神了許久,直到一直在我身后的兩位道姑抬著那人行至我前邊,我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跟了上去。
我本是溜出來玩的,不期看到如此仙界風(fēng)景,自然玩興大起,早就忘記自己假借了羿陽王府信使的身份,想著待會兒見了姑姑一定好好看看清楚,莫不是我那姑姑原是從天上而來,見我時卻扮作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小婦?這其間究竟,怕是有趣得緊。
這一道向上的凌空云海的玉梯盡頭,是一道比禮晏觀山門壯觀許多的白色大門,門匾上是“道峰”二字。白衣道姑領(lǐng)我推門而入,便見門后一片廣闊的白玉校場,形似圓月,卻不是道家所崇的陰陽卦極。圓邊又有白玉高門十二道,頂處沒入穹頂虛渺蒼空之中,不知其高。
那白衣道姑領(lǐng)我往右邊行去,言道:“師叔在十二道峰,請?!?p> 我暗自思忖,看這禮晏觀絕不是普通道觀,每一道峰中所居之人應(yīng)都是按著身份排的,如此算來,不知姑姑在這禮晏觀內(nèi)是何身份。
那白衣道姑回頭瞧了我一眼,竟癡癡笑了起來,大方道:“客人有什么話,盡可以問的,不必苦苦思索,瞧你絞盡腦汁的樣子,真是可愛好看極了?!?p> “在下失禮了,心里想著這禮晏觀如此莊重,觀里的人自是更加肅然不得玩笑,未曾想?yún)s如姐姐這般體貼周到,這才一路拘謹(jǐn)無語,實在是見笑了。”
“我禮晏觀在俗世雖稱皇家道觀,實是修仙界道家翹楚,客人非修道之人,自是不知,何處可笑?”
我心中驚嘆不已,原來世間竟真有書中所說的修仙之人存在,那我眼前就是那飄逸出塵的仙子了?一邊暗自驚呼了幾聲上天,一邊又面不露色道:“謝姐姐體諒。在下在王府其實是常見到出云師太的,只是不知師太乃是如此得道高人,怕是先前多有無禮之處了?!?p> “師叔是十二道峰峰主,也是羿陽王之親妹,待人素來和氣,與客人又是老相識,不會怪罪客人的,請客人放心。”
白衣道姑說著,推開了十二道峰的峰門,入內(nèi)竟又是一道被夾在兩座高峰之間的向上的白玉階。兩邊山峰高聳,煙云暢暢,風(fēng)景絕美,只是天空卻不是蒼藍之色,而是被濃云掩住了,只有一道被利劍劈裂似的縫隙中透著碧藍。
“此處真是奇景!”我由衷贊道,“在下久居一地,目光短淺,實在被此處美景折服?!?p> “禮晏觀內(nèi)十二道峰,傳說景色各有不同。我十二道峰景色雖美,卻不是最美的。芳菲師姐曾去過六道峰,說那里湛海深沉,又有天穹赤紅,更加震撼些?!?p> 我想象著白衣道姑所言六道峰,不禁為那般壯觀景色所吸引?!澳莻髡f中余下道峰又是如何之境?”
“我十二道峰除了峰主,僅有我?guī)煾概c三位師叔,座下共有我們師姐妹三十六人,芳菲師姐術(shù)法最是高深,才有資格跟隨二師叔去過一次六道峰,其它峰是如何之境也只有師父、師叔他們知道。而且一道峰至五道峰,已經(jīng)閉門千年,其間景色更是無人得知?!?p> 閉門千年,那可真是登極造羽的仙人所居之地了?!岸Y晏觀果然道境高深,真不愧是道家翹楚。姐姐年紀(jì)輕輕已有如此修為,假以時日必有機會去得其它道峰,見識奇境?!?p> “年紀(jì)輕輕?客人是被表象迷惑了,貧尼虛歲一百三十有七?!?p> “???”那姑姑豈不是……“那、那出云師太……”
“師叔是先峰主關(guān)門弟子,倒是客人說的‘年紀(jì)輕輕’,不過師叔天機聰慧,不可以年齡論之?!?p> “原來如此?!蔽仪那挠醭鲆豢跉?,才慢慢靜下來繼續(xù)欣賞美景。
突又疑慮此行之后禮晏觀會如何處置像我這樣謊報身份的人,便又道:“在下一介凡人,有幸來此仙境已是造化,姐姐又與我說了這么多,怕是不合規(guī)矩;在下惶恐,待會兒怕是要受出云師太責(zé)備?!?p> “客人是客,客有問,即應(yīng)答。若客人不是該知曉這些的人,見過了峰主,自會被封存記憶,并無妨礙。”
話雖如此,我也不敢多問,姑姑從未與我說過禮晏觀是如此情形,難保她待會兒不會封存了我的記憶。
又行了多時,才到了十二道峰正殿。我暗道幸好以前常與龍郁去斗靈山練功,否則今日如此路程,難說能見到姑姑。
正如此想著,那白衣道姑又笑道:“適才我已傳音訊與師叔座下弟子,稍待便有人來請客人進去。”
“有勞了?!边@白衣道姑一路來周到有禮,我很是喜歡,便深深揖了一禮。又想著這是我出府以來第一個交談甚多的人,她能證明即使我身受所謂伽咒,也不妨與人相處的,自然不能連她名號都不知道,便冒犯道:“還不知姐姐道號,姐姐一路照顧在下許多,日后自不能當(dāng)個生人了。哦,在下南叔子?!闭f完不禁暗自吐舌,我是誠與人交的,但此次是溜出來的,不得已而為之。
“客人是禮晏觀有史以來所遇第二秉性至純之人,芳若能為客人引路,倍感榮幸?!?p> “此話、怎講?何為第二秉性至純之人?”
“客人有所不知,禮晏觀山門至每一道峰正殿玉階,相人而延長短,秉性至純則道途越短。以往來我禮晏觀求道之人,少則數(shù)月,多則幾載不能行盡此路,而客人來此處僅用了一個時辰,幾乎與第一不相上下?!?p> “原來如此。”我忽覺額頭沁出冷汗來,真不知這一路行來我一介肉眼凡胎還著了多少這仙界的道兒。
“不知第一是?”難道是位居于那閉門千年道峰內(nèi)的仙人?
“正是我峰峰主出云師太。”
姑姑?怪不得年紀(jì)輕輕就做了峰主,我先前竟還以為她是因為皇家身份才有如此地位。
“惶恐惶恐?!蔽夷讼骂~頭,驚慌道。不會好不容易溜出來,又落到姑姑手里,若是她信了芳若方才講的話,一時興起怕不是也要收我為關(guān)門弟子?
“客人盛有仙緣,芳若靜觀客人造化,來日有可用之處,自可來尋?!?p> 我還想與她再說些什么,身邊卻突然出現(xiàn)一白衣小童,與芳若見了禮,便要引我進去。
我自知今日之后恐再無機會與芳若見面,卻無法與芳若言明,只得再次感謝她領(lǐng)路之勞,在她目送下隨小童進去了。
空曠的正殿由與來路一般的白玉鋪就,墻壁皆是浮雕,看不清楚是何內(nèi)容,除此之外,偌大的殿內(nèi)竟再沒有其它陳設(shè),一派素凈。
小童領(lǐng)我到殿中心,向主座方向稟告道:“師父,客人到了。”
主座處人影微動,那人也著一身素白,因離得遠故而看不真切面容。那人緩緩放下右手中同樣素潔的書,言語中略帶些傷感道:“王兄何必再讓你來一趟?龍將軍的事貧尼真的無能為……容兒?!”
聲音一出,我便知那人正是姑姑。姑姑抬起頭來看到是我,前言戛然而止,震驚得瞪大了雙眼,手中玉盞落地四散,想是不能相信早上才見過,此時我一個被囚禁多年的人又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姑姑,是我。”
我笑著往前行了兩步,姑姑卻驚站起,險些站立不住,被她身邊另一小童迅速扶住了。
“姑姑?”
我尚未多說一句,姑姑突然吐出一口血來,素潔的前襟瞬間印上數(shù)朵紅梅,我的心隨之提了起來。
那兩小童扶住姑姑左右,一疊聲地叫著“師父”。我呆立原地,完全不知姑姑怎么了,也不知該如何做,急得手足無措。
一陣慌亂中,還是姑姑先開了口,她面色蒼白,向先前領(lǐng)我進來那小童無力道:“速去三道峰,稟告無上心師,伽界……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