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中平六年
那一年,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
“醒醒!醒醒!”
悅耳的女聲把田風(fēng)從昏迷中喚醒。
他全身無力地躺在一張矮榻上,腦子還在想著昏迷前發(fā)生的片段。
突然而來的大雨,自己手里拿著一把秦制的青銅劍,然后一個女人叫自己把劍舉起來。
那時他居然真的舉起了劍。
然后,是一道閃電。
“劍!”他大叫一聲,意識開始清晰,努力支撐著身體試圖尋找那把劍。
可是動作只做了一半,他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矮榻、土墻、木梁和雕柱,不遠處擺著陶器和一個玉石屏風(fēng)。
劍,已經(jīng)被他拋諸腦后。
這是誰在開玩笑嗎?為什么……會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有什么朋友惡作劇把他從醫(yī)院搬到了古裝片場。
可是……他沒有這樣的朋友……
而且眼前東西上無比真實的材質(zhì)、花紋……甚至還有磕碰的痕跡,都在告訴他,它們不是道具。
田風(fēng)開始顫栗,幅度越來越大,虛弱的身體漸漸無法支撐,讓他重新栽倒在矮榻上。
一個留著長須的胖老頭出現(xiàn)在眼前,操著文縐縐的話詢問著什么。
田風(fēng)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空洞的目光望著房梁,眼角瞥見那老人古典的樣貌和服飾讓他的恐懼蔓延到了全身。
“豎子無禮!”胖老頭低頭詢問半天無果,叱呵一聲搖著頭離去。
一群仆人裝扮的人端著幾柄劍跪坐在田風(fēng)身旁。
“公子,你的劍全部在這里了?!彼麄儚澲?,低著頭。
田風(fēng)扭頭,目光掃過那幾柄劍,卻不是他想要的。
“退……下……我……想……靜靜?!?p> 仆從起身,托著劍,踩著碎步慢慢退了出去。
他緩緩把手放到了眼前,這是一只青少年的手。
被閃電擊中之前,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單身打工人,在工地做工程承包商助理,也就是常說的包工頭跟班。
他助理的這個包工頭是他的親叔叔,所以他實際上就是工地的共用助理,什么活都得干,俗稱雜工。
不過他叔叔不在的時候,他就是名義上的老大,大家親切地叫他“二頭”。
比如事發(fā)之前,他叔叔連夜趕去市區(qū)找文物局前來勘查工地,而他的任務(wù)是保護現(xiàn)場。
看著自己十九殺七死的貂蟬被對手賭到泉水,田風(fēng)放下手機。又是在自己下班時間安排任務(wù)?
可拉倒吧,他厭倦了一人之下的地位,在想要不要起身去做個樣子,還是等叔叔回來再說,反正工地還有其他管理者。
再說一堆破爛又不值錢,就算真有值錢的那也是國家的,和他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
“電,那把劍有電光!”外面的喧嘩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戴好安全頭盔的他出現(xiàn)在了挖掘現(xiàn)場,面對著一堆不知道猴年馬月埋下陶罐和銅錢,夾雜在里面的那把銹跡斑駁的青銅劍應(yīng)該就是引起喧鬧的罪魁禍首。
不過他并沒有看到任何異常,正準備回身找出那個亂喊亂叫的家伙出來。
就在那時,在一陣悶雷響起,工友們拉過防雨幕布,田風(fēng)只好指揮大家小心地轉(zhuǎn)移那些陶罐和銅錢,自己伸手拿起青銅劍。
握劍在手下意識地拔了一下,卻沒有拔出來,可能是劍身和青銅劍鞘銹死在一起了。
又有一陣雷聲響起,豆大的雨水滴落下來,一個悅耳的女聲響起,“舉起劍?!?p> 他第一反應(yīng)是他們的工地之花,只是聲音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他正準備擺個帥氣的姿勢,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別害羞,不要停!”
他背對著眾人,頭揚起,左臂略彎,右手持劍高舉。
一道霹靂劃過工地的夜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就是現(xiàn)在,在這具年輕的身體里,思維似乎也更敏銳。
思緒回來他的恐懼已經(jīng)慢慢消散,不管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穿越?死亡?夢境?
我已經(jīng)不害怕了,死都不怕的時候,就不會再有恐懼。
前一刻心中還充滿著對未知的恐懼,此刻已經(jīng)進入類似賢者時間的狀態(tài)。
回顧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泛起了一絲探索的欲望。
他笑了,至少他還活著。
握了下拳頭,活下去,就得先熟悉這個環(huán)境,他開始試著重新積蓄力量。
“你醒了?”悅耳的女聲再次響起,“快點來找我?!?p> 這聲音瞬間將他剛剛做完的心理建設(shè)毀得支離破碎。
他臉上的笑容直接凝固,細密的汗水布滿了額頭,僵硬的身體突兀地彈了一下,好像砧板上瀕死掙扎的魚兒一樣從矮榻上跳了起來。
“你是誰!你……在哪?”他咽喉里發(fā)出嘶啞的破音。
幾名仆人撞進門繞過屏風(fēng)出現(xiàn)在田風(fēng)面前。
保持著奇怪姿勢的田風(fēng)看到他們眼里奇怪的目光,有種驚悚的感覺。
“你們……聽到女人的聲音嗎?”
幾位仆從紛紛搖頭,關(guān)切地詢問要不要去請醫(yī)者。
“只有你可以聽到我的聲音。”女聲再次響起在田風(fēng)的腦海中。
田風(fēng)重新躺了下來,揮手打發(fā)仆從離開,只說自己做了噩夢。
腦子里莫名出現(xiàn)一個畫面,他站在一塊空地上,那柄秦劍懸浮在自己面前,四周與半空都籠罩著茫茫迷霧。
“按你能理解的話說,這里是你的意識空間?!鼻貏Πl(fā)出悅耳的女聲,“是我?guī)銇淼竭@個時空的?!?p> 田風(fēng)沒搭理她,他的腦子很亂,聽著那柄劍叨叨叨地做自我介紹,什么鬼執(zhí)念、碎片、請求幫助,他開始煩躁。
他撲了上去,試圖撕碎面前這把劍,或者打破這個莫名其妙的意識空間。
可惜,所有的行動都是徒勞的,他的身影穿過劍的身影,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秦劍停下了絮叨,過了好一會,等田風(fēng)冷靜下來才繼續(xù)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之前被我?guī)淼娜?,不是真的瘋了就是被當成瘋子殺了?!?p> 田風(fēng)一步步后退,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一起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那柄該死的劍還在不停地叨叨叨。
“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第一個能夠和我交流的人。所以我希望……”
“我不關(guān)心你的希望,我只想回去,我的家人還在為我擔心?!碧镲L(fēng)暴怒,卻又奈何不得,他張口就罵,把自己所有知道的辱罵的話都傾瀉出來。
迷霧中田風(fēng)不堪入耳的咒罵持續(xù)了很久,不過最后還是停了下來。
“我被困在劍里已經(jīng)快四百年了,每次蓄滿了力量去掙脫的時候,都會流落到另一個時空?!迸曌兊檬捤?。
“很多很多不同的時空,但都有著一模一樣的秦漢歷史。然后我在別的空間吸收力量的時候,就會把拿著我的人帶回來,還是我離開的那個節(jié)點?!?p> “所以……”一人一劍這時異口同聲。
他們同時停下,然后又同時開口。
田風(fēng):“我回不去了嗎?”
秦劍:“你回不去了!”
田風(fēng)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蹲了下去,心如死灰。
“我不想騙你,但你是唯一可以和我交流的人,也許……你可以幫我,也許……你可以幫你自己?!?p> 田風(fēng)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了深深的寂寞,可是他回不去了,還幫個寂寞?
“我現(xiàn)在在哪里?這是什么年代?”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至少要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雒陽,后漢中平六年。”
田風(fēng)穿越前酷愛三國游戲,連帶對漢朝的歷史也很感興趣,中平六年?董卓之亂?
“你剛才說,你是誰的執(zhí)念?”
“前朝高祖皇后的執(zhí)念,她對大漢用情至深,但大漢的世家卻背叛了她,所以她留下我去毀滅背叛者?!?p> “呂后?”田風(fēng)重新站了起來,“那些人早死了吧?”
“她要毀滅的是所有世家,她認為是世家毀了她的大漢。”劍停頓了一下,“我存在的近四百年,也證明了她的判斷?!?p> “她已經(jīng)死了,你自己也說了你不過是一個意識碎片,順其自然不好嗎?”
田風(fēng)無語,這柄劍跨越時空把他綁來去為一個異時空的死人復(fù)仇?復(fù)仇對象還是所謂的世家?
世家是什么鬼他都不知道,但絕對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
“你不懂!你不懂!……”那女聲突然變得歇斯底里。
田風(fēng)瞬間退出了意識空間,他躺在矮榻上望著房頂?shù)臋M梁突然有種危險的感覺。
“噼啪!”一道晴天霹靂擊穿了屋頂,一片片碎瓦墜落下來。
仆從慌亂地沖了進來,他們看到躺在矮榻上一動不動的田風(fēng)居然毫發(fā)無損,也都松了口氣。
田風(fēng)被仆人七手八腳抬去院子的時候,沉下心默默問道:“你的力量就是閃電嗎?”
過了很久劍才回應(yīng):“我可以從云雨中吸收雷霆,也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釋放。我不想被困在劍里,如果你能幫我完成執(zhí)念,或許可以讓我解脫?!?p> “那誰來幫我解脫呢?”田風(fēng)的眼神不再空洞,穿越既然不能逆轉(zhuǎn),總得先活下去吧。
“我可以讓你活得很好,只要你能聽我的?!眲φT惑著。
“你剛才有說你跳躍的每一個時空,都有一模一樣的秦漢歷史,包括三國嗎?”田風(fēng)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所存在的近四百年的歷史都是一樣的,三國也是漢朝,想必會一樣吧?!眲λ坪跻膊荒艽_定。
那就夠了。
“每一次是吧?”田風(fēng)的笑容重新綻放,至少共同的歷史進程對他來說是一個利好的消息。
“行吧,只要別電我,一切都有得商量。”他選擇戰(zhàn)略性屈服,暫時性放棄抵抗。
漠雨隨風(fēng)
剛注意到一個問題,第一卷的卷首語只有IOS端正常顯示,安卓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顯示,在這里重新貼一下: 帶著跨越千年的見識來到這片原始叢林,自以為是獅子卻發(fā)現(xiàn)其實是羚羊。 當然這不會影響打工人去做一只獅心羚羊。 低頭吃草,猥瑣發(fā)育。 抬頭笑看,食肉動物狼奔冢突。 頭頂?shù)膶强梢詣?,風(fēng)一般的速度可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