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勇家返程的路上夏沫一直沉默不語，與小琳見過面后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兩難的困境。
原本她答應(yīng)劉勇要求的初衷是負(fù)責(zé)孩子每月的生活費用，哪怕連老人最基本的生活開支她也可以盡量一起負(fù)責(zé)。
大不了再縮減自己的日常開銷，實在不行她還可以向基金會求助，可剛才聽兩個老人的意思是希望她可以收養(yǎng)小琳。
“孩子不能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左鄰右舍和同學(xué)們的流言蜚語會毀了她，我們連送她上下學(xué)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保護(hù)她了．．．”老奶奶聲淚俱下。
“千萬不能讓她媽媽那邊的人接走，外公外婆年事已高，舅舅好賭成性，家里打架吵鬧是家常便飯．．．”老爺爺泣不成聲。
“沫沫姐姐別走，姐姐你還會來看我嗎？”小琳淚眼婆娑抱著她的腿。
“姐姐很快就會回來”她含淚與小琳拉勾勾。
沫沫姐姐。
支教時孩子們都是這么叫她的，小梅也是這樣叫她的，這個稱呼曾經(jīng)是她的幸福和驕傲，小梅離開后卻成了她的痛。
而如今有一個更加幼小的生命再次這樣稱呼她，她心里明白小琳比任何人都需要愛和守護(hù)。
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的調(diào)令就要下來了啊。
交給爸爸媽媽肯定是不行的，兩個人都很忙而且常常加班值班。
雖然自己也是在“孤獨”中長大的，但小琳情況特殊，她身邊不能離開值得信任的人。
一路上顧霆曄都沒有說話。
他在期待她可以為了小琳留下來，只要她不離開，十個小琳他也是愿意負(fù)責(zé)的。
“回來了？快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準(zhǔn)備了一桌子飯菜的趙蔓蕓見倆個人回來后喜笑顏開。
“好的阿姨”顧霆曄微笑著答應(yīng)。
而夏沬一言不發(fā)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這是？”趙蔓蕓一臉疑惑。
顧霆曄將大至的情況說了一遍。
“無論她怎么哭怎么鬧怎么撒嬌都不許答應(yīng)替她照顧孩子”趙蔓蕓像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叮囑顧霆曄。
“不行，我得給你叔通通氣兒”她放下碗筷跑向茶幾拿起電話。
顧霆曄快步向她臥室的方向走去。
“困了？吃完飯再睡”見她一動不動趴在床上，他雙手環(huán)胸靠在門邊柔聲叫她。
“對?。∥以趺礇]想到？”她眼前一亮翻身坐起，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怎，怎么了？”他心跳加速，臉頰微紅。
“過來，到這兒來”她沖他勾了勾手指，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無論她怎么哭怎么鬧怎么撒嬌都不許答應(yīng)替她照顧孩子”腦海里突然浮出趙蔓蕓剛才的話，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走到她身邊坐下。
“王姨每天晚上都回家嗎？如果給她漲工資她應(yīng)該可以不用回家的吧？”她將兩條雪白如玉的胳膊掛到他脖子上然后歪著腦袋看著他。
“不行，她家里有小孫子要陪，怎么了？”他微笑著低頭。
“沒事”她將胳膊從他身上抽離，身子往后一仰平躺在床上并閉上眼睛，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好了，飯菜涼了”他扭頭叫她，目光落在她精美絕倫的臉上時心里小鹿亂撞。
“走吧，先吃飯去吧！”她快速起身，一睜眼卻迎來他渴望的眼神。
“干嘛？大白天的，媽媽在呢”她壓低聲音瞪著他，自己卻忍不住臉紅心跳。
“我有說要做什么嗎？”他附在她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后笑著起身。
“走啊！小傻瓜”見她紅著臉一動不動，他向她伸出了手，滿眼寵溺。
“她這個樣子是在渴望我嗎？”心里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哦．．．”她如夢初醒般將手遞給他。
“媽媽，那個．．．”她端著飯碗欲言又止。
“怎么了沫沫？”趙蔓蕓柔聲細(xì)語的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在，咱們家多一個保姆和孩子應(yīng)該住得下吧？”她一臉期待。
“怎么了？你們倆準(zhǔn)備要孩子了？”趙蔓蕓一臉驚喜。
“啊！我，我們？怎，怎么可能？”她紅著臉低頭吃飯。
“怎么不可能？我們．．．”想到這兩晚上發(fā)生的事，他原本想反駁，突然意識到場合不對不禁面紅耳赤。
“湯熱了，我去盛湯”從兩個人的表情判斷出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趙蔓蕓心里樂開了花。
因為是顧霆曄。
所以她不擔(dān)心女兒吃虧。
“不會有孩子，我吃過藥了”她脫口而出后依舊低頭吃飯，他驚詫的盯著她，片刻之后低頭吃飯。
“吃藥？我早該想到的，你怎么會要我的孩子？你甚至連一句喜歡都不曾對我說過”他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來，趁熱把湯喝了”趙蔓蕓笑咪咪的給兩個孩子盛上湯。
“謝謝阿姨”他抬頭微微一笑。
“嗯，好鮮啊！謝謝媽”她償了一口后沖趙蔓蕓甜甜一笑。
“好喝嗎？”她笑著看向他。
“嗯．．．”他答應(yīng)一聲卻不看她。
趙蔓蕓看著兩個孩子笑而不語。
吃完飯后他借口公司有事離開，他覺得自己需要獨自冷靜一下。
“你連和她爭論的勇氣都沒有，是因為你有自知之明吧？你知道自己沒資格”回到家里后他往床上一趴自己生悶氣。
“你以為人家接受你了嗎？人家只是可憐你而已，你在她心里連個留守兒童都不如”他用力捶了幾下床，傷心又委屈。
“你在計較什么？一直以來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是嗎？她把一個女孩子最寶貴的東西都給了你，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你還想奢求什么？”床上還殘留著她的體香。
他的心隱隱作痛。
服用避孕藥有什么副作用？
他在百度上搜索著這個問題。
當(dāng)看到長期服用避孕藥會導(dǎo)致肥胖甚至引起內(nèi)分泌紊亂時，他用力皺起眉頭。
“顧霆曄，你就是個自私的混蛋，你明知道她不能跟你結(jié)婚你還強(qiáng)要她？”想到這里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
“顧董，關(guān)于那批環(huán)保材料的合同對方說需要您親自去簽”助理林蕭的來電打斷了他的思緒。
“時間地點還有詳細(xì)資料發(fā)到我郵箱里”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如鷹一般的銳利，臉上的表情也恢復(fù)特有的桀驁。
這批材料直接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的工程能不能如期完工，他不能掉意輕心。
“好的顧董，馬上給您發(fā)過去”林蕭的聲音干脆利落。
“明天下午四點xx酒店xxx房間？”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媽，您那邊怎么樣？還順利嗎？”他撥通了張麗敏的電話。
“一切順利，但我還得兩天才能回去，好好照顧自己和沫沫”張麗敏的聲音帶著笑意。
“知道了媽，您好好照顧好自己”他微笑著回答。
“嗯，回見兒子”張麗敏的聲音依舊帶著笑意。
“回見”他笑著將電話掛斷。
“怎么辦？怎么辦？”只要一停下來滿心滿腦都是她的身影，他氣餒的再次往床上一趴。
“啊．．．”心越來越亂，他胡亂的扯了幾下被子，目光突然落在床單上那片“血跡”上，他的心劇烈的顫抖。
那是前天晚上他與心尖兒上的女孩留下的痕跡，是他完完全全擁有她的證據(jù)，因為昨天早上走得太急，晚上又沒回來所以還沒來得及換。
“沬沫，沫沬．．．”如果不是因為害怕他恨不得馬上飛奔到她身邊去。
他害怕她親口說出不想要他的孩子，他害怕她長期服用避孕藥傷害身體。
他更害怕她之所以接受他是因為可憐他。
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將床單疊好，用一個袋子裝好然后藏在衣柜最里面的抽屜里。
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
看見屏幕上的名字后他心跳加速。
“沫沫．．．”他眼里泛著光。
“忙完了嗎？顧先生．．．”她的聲音里有撒嬌的味道，他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嗯，在家里，要接你過來嗎？顧太太”他故意將后面的三個字拉了長音。
“不行，我得等爸爸回來商量小琳的事，調(diào)令已經(jīng)下來了，我下周就．．．”她的聲音里透著憂慮。
“你說什么？”他將她的話打斷，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
“我下周就去云南了，小琳要怎么辦？”她依舊一臉憂慮。
“小琳小琳，你心里就只有小琳，你有沒有想過我怎么辦？我要怎么辦？”他失控的對著電話怒吼。
“你，你．．．顧．．．”他的反應(yīng)讓她不知所措，她以為他己經(jīng)接受她外調(diào)的事實了。
“我什么？我什么？總之在你心里誰都比我重要，誰都比我重要”他像頭發(fā)狂的獅子一樣將電話掛斷然后狠狠的摔在床上。
“混蛋，看我不打爆你的頭”他突然的失控讓她不知所措。
“媽，我出去一下”片刻之后她抓著車鑰匙往外跑去。
“注意安全”趙蔓蕓從廚房里探出腦袋，但女兒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笑著搖了搖頭。
“走，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最好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走”他狠狠的一拳打在墻壁上，心撕裂般的疼痛。
一年？
三年？
還是五年？
想到她說的三十歲之前不結(jié)婚，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他不是非要逼她結(jié)婚，他只是受夠了等待，他更加害怕與她分離。
“顧霆曄，你不能妥協(xié)，不能，絕對不能，你要挺住，不然她只會更加無視你的存在”他恨不得馬上飛到她的身邊將她揉進(jìn)自己身體里。
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得將她囚禁起來，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她一哭他就會心軟，她一笑他整個人都會酥掉。
門鈴聲突然響起，他下意識的奔向窗邊，看見她站在門口的瞬間他淚如雨下。
她在乎我。
她還是在乎我的。
他轉(zhuǎn)身往樓下奔去。
“你開心什么？她是來道別的，她就要離開了”突然意識到的現(xiàn)實讓上一秒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傷。
“混蛋，混蛋．．．”她在他將門打開的瞬間撲進(jìn)他的懷抱。
“你來做什么？不是要走嗎？”他冷冷的將她推開后轉(zhuǎn)身。
“你抽的哪門子瘋？前幾天不己經(jīng)談過了嗎？”她氣呼呼的追著他。
“談什么了？你尊重過我的意見嗎？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單方面決定的嗎？”他依舊冷冷的回答并加快腳步。
“我的人生當(dāng)然我自己作主啊！我有干涉過你的決定嗎？”她皺著眉頭追著他上樓。
“你當(dāng)然不會干涉，你也懶得干涉，因為你覺得根本與你無關(guān)”他越說越傷心越想越氣憤。
“本來就與我無關(guān)，你的人生與我何干？”抬眼看見一片狼藉的房間及墻壁上的血漬，她的心隱隱作痛。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能牽動他的心，想到自己這一去可能會“不太平”，她決定利用這個時機(jī)與他劃清界限，她擔(dān)心他會追著自己過去。
“你，你說什么”他緩緩抬頭。
“不明白嗎？果然是連大學(xué)都沒上過的半文盲”她嘴角浮出一抹輕蔑的冷笑。
“你．．．”他嘴唇顫動了幾下卻不忍說出半個反擊的字。
“裝什么？你這些年之所以死皮賴臉的圍在我身邊不就想得到我的身體嗎？”她向前一步站到他面前然后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襯衫領(lǐng)子。
他氣得渾身顫抖卻找不出一句反駁她的話。
“你已經(jīng)如愿了，怎么樣？還想要嗎？”她順勢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臉上掛著甜蜜的笑。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牙咬得咯咯直響卻依舊無法說出一句反擊的話。
“怎么？生氣了？不想要了？那我可走了，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這個人可真無趣”她沖他冷冷一笑后轉(zhuǎn)身。
“無趣？無趣？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無趣”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將她摔到床上。
“干什么？還想玩兒過家家啊？本小姐不奉陪了”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翻身起床，但還沒坐穩(wěn)就被他撲倒，他一把扯下她的衣服張嘴咬住她雪白豐潤的肩。
“?。碧弁醋屗⑽櫰鹆嗣碱^。
“疼嗎？我這里是它的千倍，萬倍，千千萬萬倍”他強(qiáng)忍著淚水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心口。
她沉默不語。
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浮出一抹冷笑。
“滾，滾出去，現(xiàn)在，立刻，馬上，你給我滾，滾．．．”她的冷漠讓他徹底崩潰，他指著門口聲嘶力竭沖她怒吼。
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失敗過，她的一言一行將他的一顆心撕得粉碎。
“對不起，霆曄，我愛你，好愛好愛，如果將來你未娶我未嫁，我會盡一切努力彌補(bǔ)今天對你造成的傷害”她面無表情起身，走出門口的瞬間卻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不能再讓他隨著自己東奔西走了，現(xiàn)在的情況和支教時不一樣，她不能讓他面對一絲一毫的危險。
“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滾，滾．．．”身后傳來他聲嘶力歇的嘶吼，她用力擦了一下眼淚后加快腳步。
“不，不行，不行，不行．．．”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甚至靈魂都被她抽空了。
“沫沫，沫沫，夏沫．．．”他翻身下床發(fā)瘋似的喊著她的名字追了出去。
“夏沫．．．”身后傳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嘎然止步。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死掉，我真的會死掉”他的心仿佛又回到幾年前她悄無聲息跑去支教時找不到她的那些日子。
不。
比那個時候還要疼千倍萬倍。
“小琳我會想辦法，云南也好，南極也罷，你想去哪里都好，想去多久都可以，我會陪著你，天涯海角我都會陪著你”他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她不再言語，腳下再沒有邁出去的勇氣。
“你為什么要為我付出這么多？你為什么會這么愛我？以后少愛一點好不好？多愛自己一點好不好？”她轉(zhuǎn)過身緊緊窩進(jìn)他的懷里。
“剛才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沒有很無趣對不對？”他伸出雙手輕輕將她精美的臉捧在手心里。
她剛才的話字字扎心。
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撕得粉碎。
“不，不是氣話，你就是很無趣，我就是不喜歡你”她沖他調(diào)皮一笑后再次將臉窩進(jìn)他溫暖的懷里，他伸手將她緊緊擁住，嘴角微微上揚(yáng)浮出笑容，淚水卻無法控制的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