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幾天的排練江玉山都沒來,馮相喜便叫白鵬飛扮裴少俊排戲,讓他專心學(xué)戲。
白鵬飛在演出時不時提出一些來自后世經(jīng)驗的建議,往往讓馮相喜眼前一亮。
幾天下來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白鵬飛知道戲班里許多學(xué)徒都嫉妒他,但他并不在意。
反倒是魏丑兒,雖然平時口無遮攔,但自從白鵬飛被重視后魏丑兒就不再呼他的全名,而是叫他做“白哥兒”,全然不顧別人的鄙夷。
這倒是不由得讓白鵬飛對他高看一眼,這時戲班里的學(xué)徒都針對他,一般人即使想巴結(jié)他也不一定拉得下臉。
白鵬飛晚上在家里寫《牡丹亭》。他已經(jīng)把《牡丹亭》的昆曲版劇本寫完,現(xiàn)在繼續(xù)寫的是湯顯祖的原本《牡丹亭》劇本。
書塾不開課,莊祖業(yè)就蹲在他旁邊幫忙磨墨,白鵬飛每寫一張他就迫不及待接過閱讀。
莊有順看到白鵬飛每天都在寫東西,有些好奇的問:“你是在抄戲文么?”
“一個新作的本子。”
莊有順奇道:“你還會自己寫劇本?”
莊有順不認(rèn)字,白鵬飛只能將《牡丹亭》的故事跟莊有順說了一遍。
莊有順聽了半天,覺得《牡丹亭》的故事沒什么意思,什么游園驚夢,死而復(fù)生的,情節(jié)聽得他頭大。但他也不想打擊白鵬飛,所以只是點點頭。
莊祖業(yè)已經(jīng)成了《牡丹亭》的死忠粉,見父親對《牡丹亭》不以為然,居然著急的要和莊有順表明《牡丹亭》的好處,為此不惜和莊有順頂了幾句嘴,把莊有順氣得將他大罵一頓,趕進(jìn)屋里去抄論語,不抄完十篇不許吃飯。
莊祖業(yè)只能苦著臉進(jìn)屋抄書。
因為戲班休息,白鵬飛寫到很晚才睡,第二天起床便去往城西的苦竹巷。
走進(jìn)苦竹巷的一家刻板作坊,隔著老遠(yuǎn)就聽到一陣敲打刻刀的聲音。
作坊老板坐在一張茶幾前,見白鵬飛進(jìn)門連忙起身歡迎。
“白掌柜,你的這套字模我們已經(jīng)趕制出來了?!?p> “葛掌柜辛苦了,可否拿出來讓我看看?”
那葛掌柜馬上叫人去抬貨,很快,一個小廝抬出了一大筐木活字。
這些活字都只有小拇指粗細(xì),長約五厘米。一包包依照白鵬飛的要求全都排好了。
葛掌柜拿出一個木盤,將一排木活字排進(jìn)盤里,兩端塞上木塞,就見排好的字模間嚴(yán)絲合縫,極為規(guī)整。
白鵬飛驗看過字模平整度,比較滿意。
葛掌柜卻忍不住道:“白掌柜,你這的活字要用最好的硬木,卻又要求筆畫刻的如此細(xì)小,個個鋒利如刀一般,只怕印刷起來沾不上墨水啊。”
這也是葛掌柜想不通的一點,幾天前白鵬飛上門要求訂一套活字字模,要用最硬最不易變形的木材,還要把字模的筆畫刻到如刀鋒一般細(xì)。本來硬木就不易吸墨水,筆畫在刻的那么細(xì),葛老板私下試驗過,這樣的字模刷上墨水后根本印不出東西來。
白鵬飛卻不想解釋,他神秘一笑,驗過貨后便交了七兩寶鈔,背上兩千多枚字模走人。
這兩千枚字模并不是用來直接印刷,而是用來刻蠟紙的。
自從印經(jīng)書掙到第一桶金后,白鵬飛自然不會放棄印刷業(yè)這么一個紅火的產(chǎn)業(yè)。他仔細(xì)分析自己的條件后覺得,現(xiàn)階段他還是應(yīng)該以蠟板印刷為主。不過不是費力低效的手寫蠟板,白鵬飛選擇了活字排版刻印蠟板技術(shù)。
就是做一批尖利的活字排出需要的文章,然后將蠟紙裝上滾輪,在活字文章上滾一遍,活字便會刺破蠟紙,將文字轉(zhuǎn)刻到蠟紙上。
這算是蠟紙油印術(shù)的進(jìn)化版,只要排一次活字板就能重復(fù)刻制蠟板,在大量印刷時可以極大減少手抄蠟板的時間。
不過這個技術(shù)對活字的要求很高,白鵬飛從那本印刷書籍中找到了活字時代的漢字活字字表,依樣訂了一套包含兩千漢字的木活字,其中包括了大多數(shù)常用漢字,還為一些常用字準(zhǔn)備了備用字模。當(dāng)然,這套字模只是最基礎(chǔ)的版本,要刻復(fù)雜書目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不過光這一套活字就花費了白鵬飛七兩寶鈔。讓他口袋里的可用資金再次回到一兩級別。白鵬飛也只能先選擇這么一點,哪怕一張蠟刻板里字模只能占到七成,剩下三成需要手寫,那也能大大節(jié)省人力。
白鵬飛背著字模走出苦竹巷時,恰遇到一輛騾車從巷子盡頭的一處大宅院的后門駛出。
白鵬飛看到那騾車只覺得很熟悉,這時騾車簾子正好打開,車?yán)锏臈钅蝺阂部吹搅怂?p> “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楊奈兒道。
白鵬飛一呆,想起自己進(jìn)苦竹巷時看到有一家莊院大門掛著“范府”的牌匾,一下明白了,楊奈兒多半是去那個范老爺府上剛出來。
楊奈兒的車子分里外兩間,白鵬飛上車后她讓自己的丫鬟到外間去坐,以免白鵬飛局促,同時自然開著車簾,讓路人可以透過窗戶看見車?yán)锏膱鼍?,不讓人覺得曖昧。
白鵬飛坐在楊奈兒對面,忍不住看著眼前的人。楊奈兒穿著古裝,美的大大方方,簡直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讓白鵬飛不禁有瞬間的呆滯。
楊奈兒笑道:“你怎么來這兒了。”
白鵬飛裝作平常的拍著裝字模的竹簍:“買了些東西?!?p> 楊奈兒看著那簍子,也不知他買了什么,只是好心的指點道:“馮班主很重視你,你要把握機(jī)會。你的天賦不錯,好好練,以后會出頭的?!?p> 白鵬飛一笑:“多謝指點,但我志不在孫家班,恐怕要讓楊大家失望了?!?p> 楊奈兒聞言一愣,問道:“那你想做什么?”
他們是樂戶,除了唱戲,也做不了其他職業(yè)。
白鵬飛也知道自己暫時只能在梨園行里混,但他前世就是曲藝工作者,組織過演出,開過傳媒公司,管理過比孫家班大得多的演出團(tuán)體,而且還有那么多前世經(jīng)驗,當(dāng)然不想在孫家班熬資歷。
白鵬飛看著眼前漂亮的姑娘,道:“我打算成立自己的戲班。把牌子立起來,再一步步發(fā)展。然后脫離賤籍?!?p> 楊奈兒呆住,戲班可不是想成立就成立的。
脫離賤籍更是難上加難,別說是他了,就是馮相喜現(xiàn)在也還是樂戶身份,受著各種不便,比如不能和普通人婚配,只能和樂戶通婚等等。
如果脫籍容易,她也不用想著去給那范老爺做妾室了。
看著白鵬飛英俊的臉,楊奈兒幾天接觸,對他也有些好感,看他想法如此天馬行空,忍不住臉色鄭重的對白鵬飛說:“莫嫌姐姐多嘴,我覺得你還是要腳踏實地一些?!?p> “馮班主是梨園行里的大家,孫家班也是出挑的班社,他的一個看重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p> 白鵬飛看著眼前大美女,忍不住有些飄,聞言突然很中二的一笑,豎起一個指頭:“信不信,我想我一年之內(nèi)就能有自己的戲班,而且會做的比孫家班還要興旺?!?p> 楊奈兒看著白鵬飛自信的笑容,不禁呆住,她發(fā)覺這個白鵬飛不是瘋子就是天才,完全無法交流。
“那……也只能祝你早日功成了。”楊奈兒無奈道。
“多謝了?!卑座i飛自以為帥氣的笑著,成功給楊奈兒留下了深刻印象,不過是好是壞就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