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超剛出去,白鵬飛便開始看下一期《春鳴新報》的稿子,看了一個上午,門突然被敲響,白鵬飛還沒說話,便見陳彥超拿著一份報紙跑了進來。
“什么事?”白鵬飛看著陳彥超一臉著急的模樣,問道。
“社長,你瞧這個!”
見陳彥超手里拿著一張報紙,白鵬飛臉色馬上也變了。
他接過報紙,就見報紙的標題上赫然寫著《元貞時報》四個字。
果然。
“去白家書坊?!卑座i飛說道。
兩人一起來到書坊,叫來正在盯著流水線的吳四三。
吳四三見到那份報紙,臉都白了,他連忙接過報紙聞了一下,又仔細看了墨線的痕跡,然后確認道:“這是蠟紙油印,不是鑄板印刷的。”
白鵬飛點點頭。
他問陳彥超道:“《元貞時報》賣多少錢?”
“六十文?!?p> 白鵬飛又問吳四三:“蠟紙油印一份這樣的報紙,成本大概多少?”
“不會低于五十文?!?p> “如此,他們也就掙個廣告費?”
就和白鵬飛預期的一樣,流出的只是蠟紙油印術,他早就想到印刷術會流傳出去,對于蠟紙印刷,白鵬飛并沒有嚴加防范,甚至有意放手,江浙現(xiàn)在的圖書市場太小了,他正需要有人幫他用一批廉價書籍打開市場。而且蠟紙印刷流傳出去后,白家書坊的廉價印刷也不會再受到那么多的覬覦。
而對于鉛板印刷,白鵬飛是絕對嚴守秘密的,所有接觸鉛板鑄造的工人都是他的契約奴,小四合院外的工人只能接觸到待鑄造的模板,或者鑄造完成的鉛板,根本接觸不到印刷技術。
白鵬飛還特意讓每個人保守不同的制作要訣,完整的鑄板技術要點只保存在白鵬飛腦子里,即使有人同時賄賂到幾個分管不同過程的工人,他也不可能拿到完整的鑄板技術。
“去查查,看是誰把技術泄露出去的。”白鵬飛說道。
吳四三點頭,連忙離開,眼睛里已經(jīng)閃過陰狠的神色。
白鵬飛又拿起那份《元貞時報》,隨便一翻就知道這份報紙的內(nèi)容完全是參考《春鳴新報》而作。
他并不打算降價,六十文一份報紙對此時有點錢的讀者來說已經(jīng)是完全可以負擔的價格了,該買報紙的人都會買,而即使白鵬飛把《春鳴新報》的售價降到三十文,那些食不果腹的窮儒戶也不可能買報紙,報紙的銷量增長不多,收入反倒會直線下降,而且低于均價的價格會讓《春鳴新報》的格調(diào)降低,可就不劃算了。
很快,吳四三回來說:“這兩天大家都在加班,只有老劉請過一天假?!?p> 白鵬飛想了想,道:“也不能確定就是他,先私下把他找出來問問,態(tài)度好一點。”
他扭頭看向陳彥超,絲毫沒有氣急敗壞,而是笑道:“我們新一期報紙的內(nèi)容要改了?!?p> 西湖畔,元貞社。
小常樂和鮑君之走下騾車,滿臉興奮,不時看向手中那一份《元貞時報》。
小常樂一見劉廷信和孔文卿便笑道:“劉主社,孔副社,你們的報紙辦的好呀。我吉慶班求你來了。”
劉廷信和孔文卿對視一眼,外號黑劉五的劉廷信黑臉上居然有些臉紅,他自己知道,他們的《元貞時報》就是對《春鳴新報》的模仿之作,從新聞到排版內(nèi)容,都是直接的抄襲,更讓劉廷信抬不起頭的是連《元貞時報》的印刷技術,都是從白鵬飛的白氏書坊流傳出來的。
劉廷信之前的判斷完全正確,他們不需要自己去打聽白氏書坊的印刷術,就有其他書坊的人想辦法買通了白氏書坊的工人,把印刷術傳了出來。
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根據(jù)那個工人的消息,白氏書坊居然真的是白鵬飛的產(chǎn)業(yè),這不由得讓劉廷信對他刮目相看。
能擁有這么紅火的一家書坊,白鵬飛的財力絕對比他們之前估計的要多許多,劉廷信還記得白鵬飛給他投稿時的狼狽模樣,再想到白鵬飛到臨安不過幾個月,就已經(jīng)擁有了一家印書坊,一個中型戲班,還擔任著最紅火的《春鳴新報》報社的社長,他簡直難以想象白鵬飛是怎么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掙到這么多資產(chǎn)的。
相比白手起家的白鵬飛,他們坐擁江浙第一大作家結社元貞社,卻要靠偷技術、模仿白鵬飛的《春鳴新報》牟利,劉廷信都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卑鄙。
聽聞小常樂要做廣告,劉廷信勉強笑道:“常班主與鮑大家前來,所為何事呀?”
小常樂笑道:“我要為吉慶班的新戲做廣告。”
他早已被白鵬飛前段時間一系列廣告轟炸堵得心塞,偏偏白鵬飛又是《春鳴新報》的社長,吉慶班的廣告根本上不了《春鳴新報》,現(xiàn)在《元貞時報》橫空出世,小常樂連忙就來了。
《元貞時報》摸著《春鳴新報》過河,第一期就推出了廣告內(nèi)容,這也是報紙利潤的主要來源。
劉廷信和孔文卿聞言也松了一口氣,他們一直擔心報紙發(fā)行后沒人來做廣告,現(xiàn)在有人找上門來想做廣告,兩人自然高興。
和小常樂定好廣告內(nèi)容和價格后,劉廷信和孔文卿親自送兩人出門,都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孔文卿想到剛才一筆廣告就收入過百兩寶鈔,感嘆道:“哎,若是這般掙錢時,誰還怕他白鵬飛。”
劉廷信也是點頭,雖然心里覺得沒底氣,但白鵬飛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壓制想要偷他創(chuàng)意的人,即使他們明擺著偷白鵬飛的創(chuàng)意,他又能怎么樣呢?白鵬飛作為一個低賤的戲子,拿著蠟紙油印、報紙這些東西,相當于孩童持金行走于鬧事,被人算計是遲早的事,這大概就是現(xiàn)實吧。
正在這時,元貞社的小廝走進房間道:“主社,新刊行的《春鳴新報》送來了。”
孔文卿笑著接過報紙,“看看今天白鵬飛給咱們寫了些什么?”
劉廷信也是不禁微笑。
他看著孔文卿翻開報紙,就見他看了一眼,突然眉頭皺起,緊接著眉頭越皺越深。
劉廷信一愣,不禁有點懷疑。
他問道:“平陽,怎么了?”
孔文卿小聲道:“誠之,你看看這個?!?p> 劉廷信詫異地接過報紙,看到孔文卿剛才所看那頁的標題。
只見那是個名叫《科技園地》的新專欄,而第一期《科技園地》的內(nèi)容則是《一種新印刷技術揭秘,蠟紙油印技術》。
劉廷信一番瀏覽,也呆住了。
白鵬飛居然把蠟紙油印術完全公開了!
這一下,他們費盡心機打聽來的技術,瞬間都失去了意義。
持金行走于鬧市的孩子,居然把金子一抬手撒的到處都是,這下小孩固然是沒有金子了,但想搶劫他的人也失去了獨占金子的機會。
劉廷信合上報紙,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白鵬飛狡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