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機微微震動著,蕭夏在翻閱手機短信之前忽然注意到白天那個未接電話,當時急著下樓給虞理群開門于是摁了結束鍵。
是邱鴻飛打來的,時間,今早十點三分。
蕭夏拿著手機對著屏幕尷尬地笑了笑,可能邱鴻飛也是來通知蕭夏去警局的。好在父親后來通知了蕭夏,即使最后看到的結果是蕭鈺凝離開蕭夏她們?nèi)チ肆硪粋€極樂世界,蕭夏現(xiàn)在也能慢慢平靜下來思考一些事了。
父親發(fā)短信給蕭夏,上面說讓蕭夏早點睡注意身體,蕭夏回復他“放心”兩個字。可惜意與愿違,給父親發(fā)完短信后,蕭夏有些恍惚的精神又一次讓自己心緒起了波瀾。蕭鈺凝,她終是毫無預兆地離蕭夏而去了。
蕭夏撥通邱鴻飛的手機號碼,那邊很久都沒人接聽,蕭夏掛掉電話然后依舊不死心地重撥過去。
一下,兩下,三下……
邱鴻飛還是沒有接蕭夏的電話。難道他在洗澡?
晚上九點,蕭夏第四次撥通邱鴻飛的手機,嘟嘟幾聲后語音提示說: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混蛋!”蕭夏有了第二種猜想,邱鴻飛百分百陪他女朋友去了。
蕭夏靠在床頭,想著蕭鈺凝與蕭夏的一切,雙眼望著天花板上偌大的那面鏡子,鏡子里看到一個面帶笑意的女人,忽然不寒而栗……這種時候,我怎么還會有微笑的表情?
整座房子的格局都是房東親自設計的,房東姓陳,是本地有名的室內(nèi)裝潢師。前陣子房東帶上妻子和女兒出國做生意,蕭夏才僥幸以廉價的租金租下了整座房子??諘绲膬蓪臃孔樱耸捪?,還有一只房東交給蕭夏的飼養(yǎng)的老王八。
蕭夏伸手在另一半床上摸了摸,冷冷的。而蕭夏習慣了床另一邊的溫度,二十八年來一直是這個溫度。
這一夜蕭夏和衣而臥,耳邊是窗外車來車往的喧嘩。這是城市的悲哀,注定要在一片繁華中葬送一部分人想要的安寧。
蕭夏向檢察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這差不多把蕭夏半年內(nèi)的假期用完了
院長很早之前就聽說了蕭鈺凝的事,所以請假事宜在短短兩天之內(nèi)就被批準下來。
主檢法醫(yī)師宋良疇是蕭夏的師傅,假期批準下來后,蕭夏有些擔心他一個人應付不了技術處的瑣事。
法醫(yī)的工作量是超乎常人想象的,為了一份尸檢報告常常不分晝夜,遇上群體死亡案件更是筋疲力盡。
兩年前蕭夏考入寧安檢察院,在師傅的耐心開導下漸漸適應了法醫(yī)的尸檢工作,不過直到現(xiàn)在蕭夏還是厭惡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體。
蕭夏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法醫(yī),蕭夏有感覺,惡心,恐慌,甚至逃避。偏偏這些都不可以在法醫(yī)的心理素質范圍內(nèi)。
蕭夏拿到檢察院的批準后,回到熟悉的技術處,看到兩個實習生圍繞著尸檢臺低聲議論著什么。蕭夏打斷兩人的對話,問他們師傅去哪里了,都說不知道。
蕭夏匆匆收拾了自己的桌子,把妹妹的照片從相框里取出來,想要換上父母的照片,可是蕭夏把抽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父母的照片,只有一張蕭夏和邱鴻飛在杭州西湖的合影。
“你回來做什么?”師傅進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檢察院的制服,像是剛從外邊回來。
“整理一些檔案,這是尸表檢驗的結果……”蕭夏指著尸檢臺那邊的兩個實習生對師傅說。師傅拿走分析數(shù)據(jù),不再對蕭夏說什么。蕭夏俯身把自己與邱鴻飛的合影裝入相框,將妹妹的照片裝入公文包里。
“你妹妹,她的案子……”正準備開門出去,師傅叫住蕭夏。
“公安局那邊已經(jīng)把尸體送過來了么?”
“下午,兩點鐘左右尸檢?!睅煾档穆曇粲行╊澏?,蕭夏抬起手腕看表,還有四個多小時。
“是我來,還是你自己檢驗妹妹的尸體,你先做個決定?!?p> 蕭夏搖了搖頭,猛地咬了下唇堅定道:“我來!”
……
去酒店看過父母,蕭夏只字不提下午蕭鈺凝尸檢的事情,父親卻看出了端倪,他把蕭夏叫到走廊上單獨問蕭夏。
蕭夏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他,父親看似神清氣爽沒有傷心過度,但作為兒子,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來說,不可能不知道父親的偽裝。
“罷了罷了,該去的總是要去的,我和你母親現(xiàn)在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备赣H佝僂著背,緩緩抬起右手搭在蕭夏的肩上,忽然苦笑說,“我當初是老糊涂,聽了邱鴻飛那小伙子的鬼話,居然送你到興河醫(yī)學院讀法醫(yī)專業(yè),弄得你現(xiàn)在連對象也沒談過……誒,糊涂啊……呵呵,你可不要怨我。”
“我自己選的專業(yè),這不要緊的?!笔捪牟辶艘痪?,覺得父親的話非常荒唐,他的想象力過于豐富了。
“你都二十八了,也該找找合適的對象,早點讓我和你母親抱上孫子?!备赣H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蕭夏的后腦勺,悶聲笑著進了房間。
和父母一起吃過午飯,蕭夏為母親選了一條羊毛圍巾,她推脫不要,恰好被父親一把搶了去??吹礁赣H發(fā)間多了幾絲細微的白色,蕭夏的歉疚自腹中滿了上來;母親日積月累的胃病還會發(fā)作,蕭夏幾次要帶她去醫(yī)院看病都被拒絕了。
十一點半,蕭夏再次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頭頂鏡子里女人是美麗的,眉宇之間的魅惑曾讓他感到驕傲,可惜他的手卻一次次被人推開。不為什么,因為他是法醫(yī)。
蕭夏這般嘲笑自己,閉了眼不再想什么……
左芷卉!
她的影像竟在這個時候飄入蕭夏的腦海中,蕭夏忍不住渾身一顫。
蕭夏和她僅有一面之緣,怎么……
沖了個冷水澡后蕭夏打開了電腦,邱鴻飛的QQ不在線。這家伙像是在跟蕭夏玩銷聲匿跡的游戲,早上蕭夏又打過兩個電話給他,和昨天一樣的情形沒人接聽。
蕭夏想起昨天和左芷卉交換過的手機號碼,迅速從電話薄中搜索出她的號碼,還未撥號卻出乎意料地想起鈴聲,左芷卉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