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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侍

第三十三章 你能給我的一點(diǎn)點(diǎn)甜

妃侍 編劇陳綠 3745 2020-12-22 13:01:15

  蓮意心里突突一跳。

  心,竟然比身子先醒了過來,知道是陳輿來了。

  她一直在認(rèn)真地讀那些關(guān)于“時策”的文章。每篇都是洋洋幾萬言。第一篇就提出“廢除紫衣衛(wèi)”,膽子之大,讓蓮意著實(shí)吃驚。然而寫文章的人,并非只是信口空談,他從公開的邸報上、碑記中、府庫資料內(nèi),以及名人印刻的詩文集子里,尋找案子、人物、數(shù)目字兒,互相印證,架構(gòu)出紫衣衛(wèi)的選拔人才、訓(xùn)練過程、官職體系。然后,再從各個方面,闡述其對朝廷和民間的利弊。當(dāng)然,他認(rèn)為弊大于利,所以,要革除。他甚至試圖講述如何善后。

  由于這個書生并沒有資格接觸到真正的機(jī)密文件,他的論述就有大片空白需要填補(bǔ)。

  黃布袋子里這些文章,并不是真的時策,而是有抱負(fù)寫時策的書生們先行寫出的闡釋。之前,如果被徐荷味這樣的官員選中了,就能拿到銀子,還能拿到朝廷的各種方便,讓他四處暢行無阻,來完成最終的文章。如果他自己寫不完,還能帶上幾個好友一起完成,之后論功行賞。

  蓮意從未看過這類文章,覺得很新鮮。

  第二篇也不錯,論及漕運(yùn),第三篇,則涉及武備。

  她剛拿起第四篇,陳輿就來了。

  第四篇,是關(guān)于銀礦的。

  雖則蓮意一目十行,但這些文章實(shí)在都太長了。當(dāng)她讀到第四篇,也已經(jīng)是下半夜。她其實(shí)不慣熬夜,今晚是特例。

  蓮意一動不動,卻聽陳輿低吟了一聲:“大河?!?p>  蓮意“刷”地站了起來。

  陳輿低垂著頭,沒有抱住她,也沒挽留。

  蓮意看了看蠟燭,這不知道是誰挑了放在書房的,上好的圣水龍油蠟,燃了這么久未滅,還有淡淡地花香沁甜,如今,剩了燭淚斑駁的一個底兒,汪了一汪蠟油在那里,微微蕩漾著。

  蓮意走到燭臺邊,回頭向著陳輿蹲下去行禮。

  陳輿反而坐在她剛才坐的椅子上,翻了翻那些竹紙卷子,“我去耳房里找你,你竟不在。討我歡心,也不必過于努力,居然自己在這里學(xué)著你姐姐看起這些來了?!?p>  這時候,蓮意用疲憊昏花的眼睛,盯著深綠色地板石條,靜下心來,捋了捋自己坐在這里,是為什么。

  為了看文章,自然。但沒那么單純。

  她讀書快,本不需要大晚上干熬。

  她本來的計(jì)劃,就是清晨太子爺早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替太子妃當(dāng)差。

  做戲這件事,一定要做全套。如果你想讓一個人認(rèn)為你熬了一整夜,你就要真的熬一整夜。

  蓮意沒想過自己熬夜,太子爺會心疼。她只是希望陳輿“自然而然”地發(fā)現(xiàn)太子妃在不那么光明正大地利用自己。而以陳輿對她陰晴不定的態(tài)度,以及人家多年結(jié)發(fā)夫妻的情分、加上太子新做了司隸校尉的繁忙,蓮意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能直接去奏明的。——你跑去跟人家說這件事兒,期待人家回應(yīng)什么呢?

  只有通過這種方式,讓陳輿“自然而然”地發(fā)現(xiàn),再觀察他的反應(yīng),最可行。

  蓮意并不希望陳輿替她擋掉什么差事。差事她不怕,她是摸不透葉千波的目的和手段。

  但觀察陳輿的反應(yīng),總能對判斷葉千波,起點(diǎn)兒側(cè)面作用。

  再說了,萬一葉千波真的背著太子搞什么陰謀,蓮意等于已經(jīng)半只腳上了賊船,以后被發(fā)現(xiàn)了,那不是死路一條?不如現(xiàn)在就“主動暴露”吧。

  她沒有任何與人玩陰謀詭計(jì)的經(jīng)驗(yàn),讀的書也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之道,這是她唯一能琢磨出來的辦法了。

  她不想一直稀里糊涂的。

  宮內(nèi)無小事兒,警醒些好。

  此刻,照顧著余明、惠久、衛(wèi)齊橫七豎八躺下之后,金北又從小宮門回來查崗,想要確定一切無虞后再放心歇息一會兒。但他的雙腳,只是帶他加速來到書房而已。

  他發(fā)現(xiàn)燭光還亮著,門口的兩個軍人悄聲告訴他:“爺和小徐妃都在里頭呢。”

  金北在門外站住了。忽然聽到里頭傳出說話聲兒。

  是蓮意。

  “殿下,您誤會了。奴只是奉娘娘的命而已。”

  “誰,母后?哦,千波?”

  “嗯?!?p>  “你先起來?!?p>  蓮意緩緩站起,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而太子凝神靜氣,翻了翻竹紙卷子。他剛剛睡了半夜,迷迷糊糊夢見荷味,又夢見蓮意,找到這里來,這時候他才算全醒,“對了,太學(xué)的一些事兒,好像都讓她暫且盯著。怎么尋摸上你了?”

  蓮意試探著問了一句,“是奴多嘴了。原來爺不知道?!?p>  陳輿不看她,皺著眉頭翻文章,“她讓你看這些做什么?”

  “就和姐姐一樣,把好的文章,選出來?!?p>  陳輿終于把文章放下了,抬頭看著蓮意,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她讓你看你就看?”

  “自然,奴怎可不奉命?”

  “你聽我的話,還是葉千波的話?怎么不先來告訴我?”

  蓮意委屈巴巴,“不知道。”

  “喲,飽讀詩書,你不知道這個?”

  蓮意義正言辭了起來,“奴如果是殿下的側(cè)妃,太子妃娘娘作為嫡妃,就是奴的正經(jīng)主子。奴聽她的?,F(xiàn)在奴的確不是,作為臣民,可能要聽您的?!?p>  陳輿笑了笑,“你是不是對沒有正式冊封這件事,有點(diǎn)兒在意???”

  “也不是?!?p>  “過來!”

  金北在門外聽到蓮意的鳳頭鞋輕輕踩著地板過去了,被太子拉了一把,抱在了膝頭。

  他想走,足下卻生了根。

  他想起剛才喝了酒,隱約覺得從蓮意肩頭取下的披風(fēng)是壞了的,看來是杏花林里的樹枝刮破的。那時候以為是太子欺負(fù)她,現(xiàn)在知道,卻是兩人情濃所致。

  里面一男一女,還在繼續(xù)說著。

  “你滿臉不高興,給誰看?給我嗎?”

  過了一會兒,蓮意回答,“不是,奴也是擔(dān)心您。您總是想姐姐。想來,這個感覺,該不好受。姐姐給過您什么?奴,不能給嗎?”

  陳輿的心一疼。

  金北的心,也一疼。

  陳輿嘆了口氣,“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安心?!?p>  “和太子妃沒有嗎?”

  “那是另一回事?!?p>  “哦?!?p>  陳輿似乎很怕蓮意傷心似的,補(bǔ)了一句,“和你在一起,我覺得開心?!?p>  “那,安心就比開心重要,是嗎?”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边B陳輿自己都迷茫了。

  “哼,您真傻,那我看到金北還安心呢!”

  這句話,讓里頭的陳輿和門外的金北,又同時覺得心里一扎。

  “混賬,就知道胡說。氣死我對你什么好處?小孩兒冒話兒,我不和你計(jì)較。我累了。你聽話,回去陪我睡一會兒吧。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你月事還在?”

  “在的很,很在,非常在?!?p>  “淘氣。這文章,別看了?!?p>  陳輿把蓮意從膝頭放下來,喚人進(jìn)去吹蠟燭,門一下子打開,蓮意看到了金北。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第一個反應(yīng),居然是紅著臉低下了頭。

  仿佛剛才那一切讓他知道,特別難堪似的。

  金北卻拿手?jǐn)r住了一個軍人,自己親自進(jìn)去收拾屋子,留在了陳輿與蓮意手牽手離開后的空空蕩蕩里。

  蓮意走在走廊上,有些跑神兒。

  陳輿還在說話,“聽見了嗎?別看了。那張琴我看還在那兒呢,那可是母后賜的琴,你閑著練練倒是行的?!?p>  那張琴是斛律皇后送的。果然不是徐荷味的品味。徐荷味臨走,把琴放在采萼樓頭是何故?

  陳輿還在說,“你怎么不吱聲?文章別看了。這事兒,朝廷不缺人。明兒后兒都行,就找人去太學(xué)頂那個差事,葉千波也別管了,你也別管了?!?p>  從陳輿這個反應(yīng)看,葉氏好像也沒什么陰謀。因?yàn)椴蝗坏脑?,太子爺該特別敏感才對。

  也是,人世間,哪怕是皇宮里,哪有那么多陰謀可圖呢?

  她在跑神的同時,打了個哈欠,松了一口氣。

  太子又在她耳邊啄了一下。她覺得甜甜的,低下頭偷笑。

  “看你笑得美,再給你個機(jī)會求個事兒?!?p>  蓮意迅速反應(yīng),拉著陳輿說道:“帶奴去拜見一下眾位長輩吧,奴還是覺得怪失禮的?!?p>  “這個嘛。父皇母后,還真的很難見禮,先帶你去見衛(wèi)太貴妃吧?!?p>  “謝殿下?!鄙徱庥忠O氯?,卻被陳輿反向拉起來,托起她的小臉兒,讓她親了自己的側(cè)臉一下。

  蓮意滿足了,松快下來了。真的。

  不但衛(wèi)太貴妃要見自己、自己無法出門這件事解決了,也許,很快,位份的事,也能定下來,至于與皇帝的杏花林之約,也許還有辦法……

  至于徐荷味留下的秘密,以后還有時間。

  再說,只要正式做了太子側(cè)妃,陳輿又對自己好,什么骸骨不骸骨、鑰匙不鑰匙的,又是什么琴啊銅鏡啊,有什么所謂?

  既來之,則安之。

  到時候,祖母、父母全放心了,再把讓自己許了諾的白曼珠接出來,近身伺候,再也不用被一堆男人環(huán)繞了,人生還有什么煩惱……

  這時候,她的臉,因?yàn)楸魂愝浀挠幸淮螕肀葡蜃呃群箢^,正好看見了黑影里的金北。

  為什么看到他,就覺得心里亂呢?

  “快點(diǎn)兒,殿下,咱們回去吧,別呆在這里了,奴困了?!?p>  這一男一女互相貼著身子,迅速走向了臥房,進(jìn)去歇著了,陳輿的許久不見的笑聲,也低低回旋在這個小院子里。

  一覺黑甜無夢。第二天天還沒亮,蓮意就覺得一陣窒息。

  是陳輿要起來了,故意把她箍在懷里玩兒。

  “嗯嗯嗯……”蓮意蹬腿兒抽胳膊,掙扎著。

  余明、惠久、金北、衛(wèi)齊,帶著黑眼圈子,腫著臉,杵在床邊。

  余明和惠久更難受。身為太子心腹侍衛(wèi),他們本來是可以在門外等的,說實(shí)話,雖然總要被逼觀看陳輿與大徐妃的卿卿我我,不過,這每日清晨起床的“美景”,在徐荷味的年代,他們還真沒見過。

  金北、衛(wèi)齊倒是看了幾天了。

  但今天剛在門外站正了,里頭就跑出來一個軍人,“爺說,昨兒和小徐妃一起安寢了,今兒又要一起起來,人手不夠,二位行長還是一起進(jìn)去伺候吧?!?p>  他們兩個人嘀嘀咕咕,就怕陳輿和蓮意是光著躺在床上的,那可怎么辦?進(jìn)來后一看,總算放下一顆心。

  “哦,是這種安寢啊?!?p>  余明惠久心里,同時念佛。

  只聽陳輿終于說了一句,“行,放了你,萬一憋死了怎么辦?!?p>  果然,他就放開了蓮意,饒有興味看著蓮意在那兒喘氣。

  蓮意把氣兒喘勻了,也漸漸反應(yīng)過來,太子侍衛(wèi)、妃侍衛(wèi)們,好幾個人,人高馬大懟在床邊呢。

  他們不是吃鍋?zhàn)雍染屏藛??他們不需要睡眠???怎么又來了?!能不能換上幾個不認(rèn)識的!

  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

  她再次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說了一句,“奴給太子爺?shù)钕抡堅(jiān)绨??!?p>  “乖,你也安。是在這里喝粥,還是起來喝?!?p>  “起來喝?!?p>  “不嘛,我想在這里喝?!?p>  陳輿真的是屬話本子的嗎?論著回目變臉,這又撒起嬌來。

  蓮意想都沒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金北。

編劇陳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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