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人
夏薇出門前專門挑選了自己最貴的衣服，如果不是某寶剁手節(jié)打折，她是不會買這件四百的外套的。
出門的時候信心十足，但是到了地方，不用說那耀眼奪目的大廳，光是那漂亮的門口裝飾已經(jīng)讓她心中打鼓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微笑著挺胸走進(jìn)大廳。
接待她的小妹妹態(tài)度很好，并沒有她的詢問而不耐煩。
找到餐廳時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這個時間客人不多，試彈也不會打擾客人。
“抱歉，這位女士，您的衣冠不整，不能進(jìn)入，如果有需要，可以預(yù)訂送餐服務(wù)?！睂Ψ綄⑺龜r住講，說話很客氣，不過話很有意思。
衣冠不整。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沒什么不和諧的。
里面還有客人，或許是閑聊，男性都穿著西服，女性則多是晚禮服，但胸口的景色讓她看著那才算是衣冠不整呢。
恐怕是看她寒酸才不讓她進(jìn)去的吧。
抑制住沖動，她假裝笑臉，隱藏起被拒絕的尷尬。
“那個，小姐姐，我不是來用餐的，聽說這邊要招聘琴師，所以我是來應(yīng)聘的?！毕霓币贿呎f，一邊取出滿是皺痕的廣告單，滿眼期盼，把女侍者都晃得稍有失神。
她沒有接，只是低頭看了一眼，仍然是那幅禮貌的微笑。
“對不起，我們店里沒有招聘琴師這回事，是不是您什么地方搞錯了，建議您再確認(rèn)一下”
“不是嗎？”夏薇愣住，又仔細(xì)看了看包里的廣告單。
“但這個地址就是你們這，而且我之前給牛經(jīng)理打過電話?！?p> “抱歉，店里沒有這位姓牛的經(jīng)理，只有一位張姓和劉姓經(jīng)理?！迸陶呖隙ǖ馈?p> 沒有？如果是騙人的，為什么又讓她來？
女侍者冷眼旁觀，心里卻在惋惜，看著單純，原來又是為了大少爺而來的。
大少爺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在店里用餐，酒店大廚都被感動得哭了起來，可是天天跑來妄想嫁入豪門的人也數(shù)不勝數(shù)。
昨天大少爺都被氣得摔了餐具，今天頭可發(fā)話了，這些看起來別有用心，不像是吃飯的人都要攔住。
她應(yīng)該再兇惡一點的，可是夏薇太漂亮，又給憋了回去。
“小姐姐，我能進(jìn)去打個電話問以下么？”夏薇弱弱的道。
電話里那個牛經(jīng)理不像是在騙人，來都來了，門都沒進(jìn)去，她才不甘心。
“您可以到那里打電話?！迸陶呖嚻鹉樥f，指著一處角落，門口堵得死死的，并不打算松口。
算了，進(jìn)不去就進(jìn)不去吧，稀罕。
她委屈地跑到角落，號碼還沒有撥通，身后卻傳來一個聲音。
“你是……夏薇？是夏薇么？”
“嗯？你是。”夏薇不解道。
來人一身黑色西裝，燈光下更顯貴氣。
他五官俊俏，卻不像普通男生那樣，而是略偏女氣，主要是那雙丹鳳眼，讓人覺得他隨時都在放電勾人。
夏薇回想半天，恍然大悟，滿臉欣喜，來人也以為她認(rèn)出自己，兩眼瞇起微微一笑。
“牛經(jīng)理！”
“是我！”
一張嘴喊，一張嘴應(yīng)，不約而同。
三個字繞過來人大腦，對方才覺得哪里不對。
“牛經(jīng)理？”
“??？您不是…？”
來人一臉的無語，夏薇心里暗自打鼓，雙手五指交叉，竭盡所能地偽裝出一幅世態(tài)炎涼，唯我獨純的模樣。
搞了半天，原來是誤會，虧她還自信地回應(yīng)，來人失聲輕笑。
“不，是我，一起上鋼琴班的那個蘇哲??！我以前不是這樣子！”蘇哲說著，伸出兩手揉了揉臉，原本秀氣的臉龐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小包子模樣。
一見這個動作，夏薇的回憶一下子清晰起來。
“小籠包？”
蘇哲苦笑，綽號倒是記得清楚。
“我叫蘇哲，不叫小籠包，再說我現(xiàn)在也沒那么胖了！”蘇哲講。
夏薇也笑了，老朋友重逢，難得放肆一次，笑得尤其燦爛。
“哈，對不起，還是你綽號更好記呢?！?p> 之前蘇哲人如其名，臉上胖的都出褶子了，也不怪她最初完全認(rèn)不出。
“還沒問，你怎么在這里，來吃飯的么，我請你吧?！碧K哲略顯激動道。
老同學(xué)見面蘇哲的激動之情仍未消退，但對方的話卻給夏薇澆了一頭冷水。
吃不起。
熟悉感被兩人現(xiàn)實差距拉開，夏薇的笑意漸漸隱沒在貧富鴻溝里。
“不，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人。”夏薇解釋。
餐廳成了她不愿意踏步的沼澤。
蘇哲察覺出她的態(tài)度變得冷淡，她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那太可惜了，這次出來，音樂會主辦方包了食宿，進(jìn)去跟我撮一頓吧，不吃白不吃！”蘇哲語氣輕快，言語中流露出市井小民占便宜的得意，但帥氣的外貌讓他更像個玩世不恭的大哥哥。
他一把握住夏薇的手腕，二話不說把人往懷里一帶，拉著她就要進(jìn)到餐廳里。
“不不，我來是要找人?！?p> “走啦，不吃就是瞧不起我，你找誰？這我熟，保證給你把人喊來！”蘇哲笑著說。
夏薇被這句話打動，猶豫中放棄掙扎，一路上被扯了過去。
她跟著蘇哲走近門口，越過門神小姐姐，整個人都筆直的崩起來，生怕被她來一句衣衫不整，哄了出去。
門口的小妹妹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蘇哲，然后直視起前面不存在的空氣墻起來。
果不其然，像這樣的地方，看的永遠(yuǎn)都是地位和錢。
餐廳的室內(nèi)空間寬敞，純音樂飄蕩在裝飾典雅的廳內(nèi)，夏薇覺得宮殿也不過如此。
大殿中央有一個無人演奏的全新的黑色鋼琴。
夏薇看得入迷，手指輕動，幻想著彈奏它的感覺。
侍者領(lǐng)著蘇哲到了位置，他不舍的放開夏薇的手，心底暗暗嘆息。
蘇哲幫夏薇拉開座椅，夏薇還未從失神中回歸，一屁股墩坐下去，顛的一愣，這才注意蘇哲笑了下，卻不說話，自行優(yōu)雅地入座，夏薇趕緊假裝淡定，正了正身子。
侍者打開菜單的時候，各種各樣不認(rèn)識的扭曲字符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法文，法文，她心里已經(jīng)不知所措，臉上卻保持剛才假裝的淡定，完蛋了，不是英文。
來了，來了。
侍者開始問到要吃什么。
她求助地看向蘇哲。
“這位女士和我一樣?！碧K哲開口解圍道。
侍者離開，剩下夏薇對著蘇哲，她尷尬得不知所措。
“不要緊張，吃飯而已?！碧K哲好笑。
這會她就已經(jīng)開始后悔，不該鬼迷心竅，不只是這里與她不相稱的氣氛，還有那些若有若無，略帶輕視的視線，非常討厭。
夏薇略去幾分拘謹(jǐn)，聲音弱弱道：“沒有，就是沒來過。”
氛圍似乎沉寂下來，蘇哲腦子里尋找著話題。
“要不要去看一下那邊的鋼琴？”
夏薇的目光她早就察覺到，似乎兩人能交流得只剩下鋼琴了。
“能么？”夏薇的眼睛充滿了期待的問。
鋼琴讓她徹底從尷尬脫離出來，她今天要做的就是成為一名鋼琴師。
蘇哲招來了侍者，輕而易舉地得到了鋼琴的使用權(quán)。
“看，很簡單！”蘇哲向她示意道。
他走近鋼琴整理起袖口，夏薇覺得蘇哲突然充滿了魅力，與大殿里的黑鋼琴一樣。
“比試一下？”蘇哲問。
夏薇愣了一下，“一架怎么比？”
蘇哲勾唇輕笑，“彈一下不就知道了。”
黑色琴蓋被打開，黑白的琴鍵被修長的手指點動，發(fā)出聲音。
蘇哲突然的動作讓周圍的人都端詳起大廳中間的兩人。
“那是蘇哲嘛？”
“大概是的，我有幸聽過他的音樂會，沒想到這里能見到?！?p> 這人站起身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滿臉高興地對桌上的人點點頭。
夏薇昨天也經(jīng)歷了一樣的場景，周圍的議論才讓她想起，這位老同學(xué)在鋼琴上似乎造詣不是一般地高。
蘇哲適應(yīng)了下琴，又調(diào)了下琴凳，對夏薇來說高度應(yīng)該正合適。
“我們倆比比?！彼仡^說道，語氣和眼神輕佻又勾人，那魅惑樣子，哪里是pk，明明是邀請對方來次風(fēng)花雪月的旅行。
議論又起。
“那個那的是誰？穿得有點一言難盡。”
“是蘇哲帶來的么？她們這是要干嘛？”
各種目光落在夏薇身上，似乎是鄙夷，輕視。
夏薇惡狠狠地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他身邊，輕輕坐下，雙眼瞪大，猶如兇兇的奶貓。
“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一起練習(xí)過的那首?！碧K哲仰頭回想。
夏薇點頭，鋼琴班兩人的匯報曲目，她半路退班，可惜兩人當(dāng)時磨合了很久。
“來吧，讓我看看當(dāng)年班里的鋼琴小公主還有沒有當(dāng)年的水平?！碧K哲說。
“非常榮幸?！毕霓遍_口應(yīng)下。
周遭的人看著兩雙修長的手開始在琴鍵上舞動，琴聲飄過大廳傳到門口，女侍者放棄與空氣墻的對峙，閉上了眼睛。
兩人互相對視，夏薇感到一種歡樂甜蜜的氣氛，食客們迷醉在活潑輕快的琴聲中。
眾人摒棄質(zhì)疑的目光，帶上幾分欣賞，看向蘇哲旁邊那個女生。
于是，當(dāng)林珵趕到時，便看到夏薇與一個男子親密無間的靠在一起連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