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昨夕何夕
一旁的周七在黛月耳邊小聲問道：“你們這一趟是要去干嘛？”周七實在是看不下去自家的公子東扯西扯就是不扯到正緊的話題上，就想著問問黛月。
黛月只是一臉的茫然，她使勁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小姐一大早就叫我收拾好東西，然后就蒙著面紗出了府來。說來也是奇怪，府上的人都心照不宣，并沒有阻攔。”
周七抱著劍，仰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就又低下頭撓撓腦袋，開始聽公子和祝家二小姐的對話。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跟著我的？”祝晚秋看著他悠閑喝茶的樣子問道。
“大概是你鬼鬼祟祟從府里出來的時候開始的?！鄙瞎訇徘噙攘丝诓?，答得不慌不忙。
祝晚秋抬手，以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那你就沒有什么想要問的？”她的身子稍微一動，腰上佩戴著的玉佩香袋還有杜昭的那一對金鈴就叮當作響。
上官昱青聽這聲音動聽，不免出了會神，隨后說道：“瞧你這架勢，應該是要離開家一段時間，至于去哪，我不問，我只要跟著你就可以了。你去哪里，我便也去哪里?！?p> “我若是不回來了呢？”祝晚秋望著茶盞的眼睛有些酸澀。她倒是不懷疑上官昱青真要跟她走，她怕的自己前路未卜，真心也是一片模糊，到時候若是負了上官昱青，自己會覺得有愧。
“你若不回來了，那我也就不回來了，這天大地大，可以四海為家。我爹爹不只我一個兒子，我娘也早就走了，我在不在上官家都一樣?！鄙瞎訇徘嗥鋵嵑芟胝f的是：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但又怕這話太過甜膩而嚇到祝晚秋，就說得有些凄慘。
祝晚秋想了想似乎是這個理，雖說上官昱青是嫡長子，可他的父親妻妾眾多，其中最受寵的美妾生的兒子才是最得上官老爺?shù)南矚g。“嗯……行吧，有你在自然是最好的，不然就我和黛月兩人，出門在外也太過于危險了?！弊Ｍ砬锶鐚嵳f道，畢竟這一趟確實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她有許多的事情要做也有很多的謎團需要解開。
上官昱青隨即對周七招招手：“你回去一趟，取些銀兩，再拿幾件衣服?！敝芷唿c點頭就轉身退下。
黛月一溜小跑追了上去，氣喘吁吁說道：“你可別忘記自己也帶上些換洗衣物?！敝芷呗犅?，一拍腦袋：“你若是不說我倒真的忘記了。多謝姑娘！”說完還認認真真鞠了個躬。黛月掩嘴笑了：“不用謝啦，應該的。不然你若是回來了再發(fā)現(xiàn)沒帶，那又要重新置辦，多耽誤時間呀！”周七原本火熱的心瞬間又落入谷底。他悻悻地走了，原本高昂的腦袋也垂得低低的。
上官昱青和祝晚秋遠遠望著兩人，眼里都帶著些欣喜，“你說，這兩人是不是互有好感？”祝晚秋若有所思地問上官昱青。上官昱青很快接過話茬：“很明顯?！?p> 當黛月走回祝晚秋的身邊，就看見祝晚秋和上官昱青帶著深意的目光，她心下好奇就不斷查看自己的衣服，脖子都扭到了背后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異常。
大約又喝過幾盞茶，周七扛著大包小包回來了?！澳氵@是把祝府都搬來了嗎？”黛月瞧瞧周七身上的包裹再瞧瞧自己身上的包裹，頓時覺得自己應該也多帶些換洗衣物和胭脂水粉的，心里懊惱極了。
周七緩了口氣才說：“我進府就遇到了老爺，老爺詢問我您去哪了？我不敢隱瞞就把事情說了，沒想到老爺說出去歷練歷練也好，回來后才更能勝任自己的位子，就吩咐我多帶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p> 上官昱青心頭一暖，他那嚴厲的父親并不經常流露出這樣的溫情。一旁的祝晚秋心里倒像是起了霧，昨晚聽聞的真相，已經讓她對自己的父親恨之入骨。不過她搖搖頭，就把一切煩惱甩在腦后，因為她未來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出發(fā)吧?！鄙瞎訇徘喟巡桢X放在了桌子上。兩輛馬車太過扎眼而且也不方便，上官昱青就只留下馬，把馬車給了茶肆的老板，可把老板樂壞了。
有周七在，自然也用不到原先的車夫了。祝晚秋給了他一點銀兩，就打發(fā)他走了。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與周七一起坐在車轅上的黛月昏昏欲睡，但還是和周七聊著天，周七覺得這個姑娘挺細心的。
車內的祝晚秋和上官昱青在車里坐著，有些手足無措。上官昱青雖說做夢都希望這樣的獨處能夠發(fā)生，但真的兩人就這樣坐到了一塊他又多少有點緊張。
“你渴嗎？”上官昱青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原本死寂的車廂里泛起一絲漣漪。
祝晚秋想笑卻還是忍住了：“我們方才喝了很多水了?！爆F(xiàn)在她一肚子的水，隨著馬車的搖晃，叮叮當當?shù)摹?p> 上官昱青這才想到，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傻，不覺搖搖頭再次說道：“那……餓嗎?”
“餓！”這倒是同時響起了三個聲音。
一行人下了車找了一家干凈的酒樓，一進酒樓，祝晚秋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你們可曾聽聞了？那祝家的二小姐祝晚秋于昨晚暴斃身亡了！”有一人喝了口酒說道。
另一人擺擺手：“哪里是暴斃身亡，分明是畏罪自殺。聽說那蘇家滿門就是她殺的，蘇家二小姐也是她下的毒，最后她還陷害自己的長姐，可真是個狠毒之人啊！”
“是啊是啊?！边@樣的附和聲不絕于耳。
祝晚秋沒有想到，他們散步消息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一來，祝晨霜自可洗清嫌疑也就可以大大方方參加選秀，以她的容貌被選中的可能性幾乎是板上釘釘。她想到自己臨走前交給蘇螢雪的那封信，相信她看了信應該什么都會明白，也會安安心心待在祝府。
上官昱青和周七聽聞這些傳言都萬分驚訝，他們帶著狐疑的目光看向祝晚秋，祝晚秋蒙著面紗的臉上只能看到一雙眉眼，眉眼里波瀾不驚。黛月雖然奇怪，但聯(lián)想到小姐的種種行為大致也能猜出點一二，就沒有表現(xiàn)出多么的奇怪。
等到了樓上的包間，上官昱青就把疑問全盤托出。祝晚秋就邊吃邊說，只不過有些地方她只是一筆帶過。上官昱青聽完以后只覺得仍然是一頭霧水，還有很多不明白不理解的地方，再看向祝晚秋，倒是一副閉口不提，你們千萬別再問起的架勢。他就聳聳肩，閉上了嘴巴。這家酒樓菜色新奇，味道也很不錯，幾個人飽餐一頓就又匆匆準備趕路。
“你們在車上等我一會?！钡鹊娇煲叱鲩T了，上官昱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吩咐幾句，自己就又轉身走了進去。
“公子這是去干什么呀？飯錢不是已經結掉了嗎？”周七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家主子只要一見到祝家二小姐，那就什么聰明、傲氣統(tǒng)統(tǒng)拋擲腦后。
祝晚秋有些不以為意：“可能是落了什么東西吧。我們且在車上等著吧?！?p> 三人在車上等了一會子功夫，上官昱青就回來了，神色如常，只是兩手之間抱著一個包裹。他坐進車的時候，祝晚秋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小包裹。
“這里面裝的什么呀？”祝晚秋好奇地問道。上官昱青解開包裹，映入眼簾的是一些糕點。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看你似乎很喜歡那道蝴蝶酥，就又折回去把店里的各色糕點都打包了一點，不然你待會肚子餓又一時找不到吃的東西可怎么辦？”上官昱青又把包裹緊緊扎好。
祝晚秋的眼睛突然有點酸澀，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好。她突然想起杜昭曾經也說過：上官昱青那么好，你為什么偏偏掂念著慕容最呢？是呀，為什么要偏偏掂念慕容最呢？大約是因為小的時候吧……
那是祝晚秋七八歲的時候，家里大擺筵席，宴請了城中很多大富大貴的人。祝晚秋偷偷從看管自己的丫鬟身邊溜了出去，混跡在了人群里。她可太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了，一會摸摸這個，一會瞧瞧那里。不多時，她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一個人，矮矮胖胖的男孩子。雖說是矮胖的，但一張臉十分白皙，五官瞧著也精致，就是都長在一張圓臉上，顯得局促。這張臉似乎她之前也見過，對了，就是用木棍戳她的人。
“喂，你跟著我干什么？”祝晚秋雙手叉腰，煞有介事地說道，一想起上次的事情她還是很生氣。
“我只是想和你一塊玩?！泵媲斑@個胖乎乎的湯圓說道。祝晚秋想想覺得一個人玩肯定沒有兩個人一起好玩就點點頭以示同意。
兩個小家伙偷偷跑到了廚房，祝晚秋拿起桌上放的酒盞說道：“這是什么呀？聞起來很香?！睖珗A也湊過來聞了聞：“確實很香，像是葡萄的味道?！?p> 祝晚秋舔舔嘴唇，拿起酒盞嘗了一大口：“有點甜，有點辣，有點……”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暈倒了。等到醒來就聽見看管她的嬤嬤與丫鬟在說：“這個慕容家的小公子真是太不像話了，怎么可以讓二小姐喝酒呢！”祝晚秋心里想著:是我自己要喝的，與他人什么關系。不過從此以后她也記住了這個胖乎乎的湯圓原來是慕容最。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她喃喃自語，不覺說出了聲。
“什么？”上官昱青問道。祝晚秋趕緊搖搖頭：“沒什么啦?！闭f完她就假意閉上了眼，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起起伏伏，不一會她就真的睡著了。等到睡醒的時候，她的頭靠在上官昱青的腿上，一只手還緊緊住他的衣袖。祝晚秋趕緊起身，擦擦自己的嘴角：“啊，我怎么真的睡著了呀?！?p> 上官昱青動動自己有些酸麻的腿：“你是想吃湯圓嗎?說了一路的湯圓?！?p> 祝晚秋轉過臉去：“可能是吧。不過，夢哪能當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