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像風(fēng)一樣奔跑
鐘平帶二女兒回來那天，就把引弟鎖在房間里：“你以后不要再出去，想出去記得拿個奧特曼面具把臉擋一下。嘖嘖，我倒霉透了，有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不好好教育一下不行了?！闭f完，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著一把鏈條鎖，反復(fù)繞了幾圈，再用鑰匙把房間給鎖上。
鐘引弟大吵大鬧：“放我出去，還錢還錢，學(xué)費是我媽媽交過的，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我。”就差把房間的房頂給掀翻了。朝霞就給鐘平出主意：“這樣關(guān)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還要給她吃飯”。
于是商量著要不要早點說親，嫁出去以后就可以不管了，順便拿一點彩禮也不錯的。下山村不是有一個嫁娶習(xí)俗嗎，嫁到本村的女兒可以拿到豐厚的彩禮。那嫁給同村的不就可以嗎？這樣說不定拿到巨額彩禮呢！
鐘平聽完之后連忙豎起大拇指：“還是我婆娘最聰明。”他們的談話被只有11歲的鐘萊弟聽見了，又開始哭上：“我要媽媽，我要媽媽?！?p> “哭什么哭，天天哭喪，再哭把你也給賣掉?！辩娖綈汉莺莸貙π∨畠赫f道。
鐘引弟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直到?jīng)]聽到他們夫妻的聲音，連忙招呼她妹妹：“萊萊，過來這里，姐姐跟你說話?！薄拔也灰?，我要媽媽，我就要媽媽。”萊萊站在原地，一言不合又開始哭了。
“吵死吵死，哭什么呀？”房間里走出阿寶，“阿寶，過來姐姐給你東西。”
“啥東西呢？”“好吃的東西”阿寶跑過去“你騙人，是不是想偷跑出去，我要告訴爸爸。”阿寶發(fā)現(xiàn)門上鎖著一個鐵鏈子，急忙改口。
“那是你爸爸嗎？那是我爸爸”萊萊邊哭邊跟阿寶吵架。
“我媽媽說，那是我爸爸?！?p> “我爸爸”兩個孩子爭吵不休，誰也不服輸。鐘引弟大喊一聲：“別吵了，都給我安靜?！眱蓚€孩子一下子嚇懵了，阿寶反應(yīng)過來馬上就說：“好男不跟女斗，我玩游戲去了。啦啦啦！”
鐘引弟絕望地靠著被鎖死的房門，無可奈何地癱坐在地上。
鐘平從外面回來，沒聽到異樣的聲音，就打開房門說：“引引，你這個命就是隨你那死去的媽，特別晦氣，不能把你養(yǎng)在家里，明年你弟弟就出生了，家里到處都要花錢。要么你就在家里幫新媽媽帶孩子，要么你就早點出嫁。你也算為爸爸做件好事。”
周六，愛弟回家聽說了引弟的事情，氣得七竅生煙：“老爸，她高一都還沒有上完呢，現(xiàn)在就讓她嫁人，太早了。老媽在天之靈也不會饒過你?！睔獾眯∑侥闷饞甙丫褪且活D趕：“晦氣，誰讓你回家了，別跟我提你那短命的媽。給我走，馬上就給我滾出去，以后不要再回來。”引弟在房間里拼命拍門大喊“姐姐救命”。
第二天一大早，來了一個跛腳的老頭，村里人喊他拐腳李。在村里打了一輩子光棍，半年前分到一百多萬拆遷款，也算是一夜變成百萬富翁。昨晚聽說鐘家要嫁女兒，興奮得一夜未眠。所以一大早就開著三輪殘疾車就趕來了。
朝霞倒是很熱情，端茶倒水問東問西，最后還是鐘平說了一句：“你的年紀(jì)比我大兩歲吧，這個歲數(shù)我家引弟恐怕不合適。不合適，不合適。我鐘平再不濟，也不會賣女兒。”
拐腳李說：“哪能呢，我又不娶老婆，我只是想要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以后我要過世了有個人送上山。我也沒有別的想法。聽說你家的二女兒想要送人，不知道行不行？錢嗎，好說的?！?p> “哦，這樣倒是可以的，你給多少？”鐘平停頓老半天，問道。
“你開個價，反正我說了也不作數(shù)，是吧？”拐腳李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支中華煙就給鐘平點上。
“那如果這樣，我們就要個孩子的營養(yǎng)費，從小到大，在家里養(yǎng)了十幾年，現(xiàn)在大了會工作，會有收入的，所以每天算一萬平均下來收個十七萬?！?p> “哪能呢？我聽說這個孩子在學(xué)校逃學(xué)，抽煙喝酒，去酒吧，怕以后也沒有好人家了，大哥給個折扣，我就出了。”拐腳李嬉皮笑臉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啥？我鐘平再不濟也不可能賣女兒。”鐘平吸幾大口煙，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
“十萬吧，等她成年我給她一個名分，到時候領(lǐng)個證生個娃，好歹也叫你一聲外公。”拐腳李又起身拍拍衣服：“你們考慮一下，我先走了，可以的話，過兩天就送彩禮過來，讓算命先生挑個好日子，就把孩子過繼給我?！?p> 這時，呆在房間里的鐘引弟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來回踱步。她知道現(xiàn)在必須馬上逃出去，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逃離這個禽獸之家。昨天，鐘愛弟走的時候，把自己的小靈通送給她了，以后好聯(lián)系。言下之意，當(dāng)然是讓她逃出去。
“十萬？瘋了吧？這個殘廢，真是不識好歹，一個老不死的想用這么點錢娶媳婦，他想的美?！比硕甲哌h(yuǎn)了，鐘平才開始憤憤不平，“擱以前，正眼都不想瞧一眼這個殘廢”。
朝霞說：“你女兒本來就是個賠錢貨，養(yǎng)在家里多一天就多一天的伙食費，早點拿錢走人不是更好嗎？反正她那樣也找不了好人家了，在學(xué)校里的傳言誰不知道啊，你還想要多少錢啊，有人要就不錯了?！?p> 鐘平一時語塞，竟然覺得有些道理：“臭娘們養(yǎng)的能有什么好貨色呢，早死早超生。還是再讓媒婆放消息出去，只要高于這個價格的，還有就是家庭環(huán)境稍微好些的，以后對她弟弟也有個照應(yīng)。這個拐腳李，也就是拿到拆遷款，看他能得瑟幾天?！闭f完，拿起鑰匙打開門走到引弟的床前，看看她還在睡覺，就松了一口氣。
引弟強忍住心中的怒火，佯裝自己還在熟睡中，晚上就能逃離這個家，想到這里引弟心里還有些興奮，一時之間，憤怒、興奮、激動、憎恨五味雜陳涌上心頭。在看到父親走出去時有些許佝僂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間，她意識到這個老男人是自己的親身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