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將至,校園里的節(jié)日氣氛漸濃,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學校在室內體育館安排了盛大的新年舞會。這樣的舞會一般大一大二學生去的比較多,大三大四的學長們基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準備就業(yè)的計劃,也就很少參與出席這樣的活動了。
陳伊萬跟舍友們?yōu)檫@次舞會已經興奮了好幾天。這天早早回來宿舍盛裝打扮起來,連加餐的肉夾饃和晚飯都沒顧上去吃。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精心裝扮,這些女孩子們穿起漂亮的裙裝配著不同款式和顏色的大衣,畫了或淡或濃的妝,有的用燙發(fā)棒卷了頭發(fā),有的還在脖頸處噴了香水,終于滿意地走出了宿舍。剛走出了宿舍樓門洞,陳伊萬低頭一瞧,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換上母親前一陣子專門給她買的一雙白色高跟鞋。
“糟啦,我忘記換上我媽給我買的新鞋子了!”陳伊萬一拍腦袋說道。
“算了,你腳上這雙不就挺好的嘛?!表n美琪低頭細細瞅了瞅陳伊萬腳上正穿著的一雙黑色船鞋,拉起陳伊萬還要繼續(xù)向前走去。
“不行,不行,我要去換一下,那是我媽專門給我買的。”說著,陳伊萬已經松開了韓美琪的手,轉身就向宿舍樓內跑去。
“那我們不等你了,你一會兒自己去吧。”韓美琪喊了一句便與其他舍友先走了。
陳伊萬急急返回了宿舍。一進門打開自己的衣柜,一雙嶄新的白色高跟鞋正在醒目處安靜擺放著。這是一雙淺口船型高跟鞋,米白色的鞋面由簡潔流暢的線條勾勒,沒有過多裝飾,鞋跟細高很是引人注目。上周末回家時,母親專門拿給了陳伊萬,她知道女兒已經長大,到了最愛美的年紀。
今天的陳伊萬沒有穿裙裝禮服,她一貫思維獨特,知道那些女生一定都會穿裙子,就選了一套褲裝禮服。這是一套輕質羊毛昵海軍藍色套裝,上衣是雙排扣制服短款,胸前配著一朵酒紅色杯口大小的綢布質感胸花,十分搶眼。褲子是同色同面料的筒形褲,配上母親送的這雙白色細高跟鞋,顯得身姿格外挺拔纖細,一如時裝周走秀的既視觀感。
陳伊萬換好了這雙嶄新的白色細高跟皮鞋,感覺自己一下著實高挑了不少,再差一丁點就能趕上韓美琪的身高了。仔細照了照宿舍門口的穿衣鏡,又旋轉了兩圈,對自己英姿嬌美的樣子甚是滿意過后,這才踩著這雙簇新的高跟鞋高興采烈地出門了。
陳伊萬走出宿舍樓時,天已經全黑下來,冬日里天黑的格外早。路上沒有太多同學了,估計都已經先趕去舞會或其他什么演出和約會了。雖然前幾天西梁下了一點零星小雪,但在路面上最終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陳伊萬踩著這雙細高跟鞋走出宿舍樓不遠,便感到這雙新鞋走起路來并不十分舒適,但一心想著舞會不要遲到還要與韓美琪和室友匯合,腳下還是加緊了步伐。
學校的室內體育館位于校園的西北角,需要穿過教學區(qū)才能抵達。陳伊萬沿著宿舍區(qū)通往教學區(qū)的馬路直行,路過八系主教學樓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有一次萊蒙告訴過她,從八系的主教學樓后門穿過去可以抄近道到體育館,能節(jié)省不少路程和時間。于是,陳伊萬抬了腳便拐進了八系教學樓。果然,穿過空無一人的一樓大廳向里一拐,就看到了一個比較隱藏的單開小門,陳伊萬心中默喜,疾步推門就邁起一腳。
八系這棟主教學樓是前蘇聯(lián)的建筑風格,屬于上世紀五十年的建筑。這個小門外面的下方剛好有一個排水管道穿過,雖然上面有條狀鋼材覆蓋,但為了進出方便,也為了防止同學們粗心大意掉了類似鑰匙等緊要物件到排水管里,上面又覆蓋了一塊起腳踏墊作用的帶包邊的細密格字形鐵網。
陳伊萬卻不知道這個鐵網的存在,就在落下右腳的一瞬間,白色高跟鞋的纖細后跟好巧不巧,牢牢卡進了格子鐵網的空隙間。
“哎吆呀!”陳伊萬一個趔趄。因為邁步急、速度快,將右腳那只白色高跟鞋牢牢留在了鐵網上,而自己的腳因為慣性卻抽了出來,繼而猛然向前失去了平衡就要栽倒下去。
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當口,有個人影快速閃過來,雙手伸起一把穩(wěn)穩(wěn)有力地扶住了陳伊萬。
陳伊萬被那人接住后,驚魂未定,腦子里瘋狂旋轉還在琢磨自己這是到底怎么了。
“同學,你沒事吧?”只聽那個扶住她的人關切地問道。
“奧,啊,我的鞋,…….在那里,我,……沒事。多謝了……”陳伊萬顯然驚魂未定,又努力平靜著自己的思緒,語無倫次地應道。好半天才終于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忙回頭尋找著自己腳下丟失的那只鞋。
“同學,你先自己站穩(wěn),我?guī)湍惆研尤〕鰜??!蹦侨苏f完,幫陳伊萬再次確認站定,轉身又去那鐵網前取鞋子。
“萊蒙呀萊蒙,你只告訴我能抄近道,你怎么不告訴我這里還有個暗器呢!”陳伊萬此時感到萬分的尷尬,心里不停罵著萊蒙。
只見那人蹲在鐵網前,足足經過幾分鐘的巧勁兒和用力,才將死死卡在網格空隙里的白色細高跟鞋完整取了出來。
“同學,穿上吧,完好的?!敝灰娔侨擞謴澫律?,將取出的鞋子細心地放在了陳伊萬的右腳邊,抬了頭看著陳伊萬。
陳伊萬慌忙再次道謝。搖搖晃晃地重新穿上了那只完好被撿回的細高跟鞋。經過幾分鐘的平復,此時借著教學樓映出的微光,才看清楚眼前這個幫助自己的人。那人戴著一幅金絲框眼鏡,微卷著嘴角,和藹可親地正微笑著望向自己,看著相當面熟。
陳伊萬一邊用復穿好鞋的右腳試著重新在地面上踏步,一邊腦波急速流轉著使勁回想:“好面熟呀,我究竟在哪里見過他呢?”
“咦,同學,是你呀!”那人卻仿佛與陳伊萬此時所想一樣,忽然說道。
陳伊萬忙仔細再次打量著眼前這位金絲框眼鏡同學。這個人留著一頭略有些彎卷的半長發(fā),中等的身高、不胖不瘦的標準身材,昏黃的路燈下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膚,一張還算英俊的臉上駕著一幅金絲框的眼鏡,金絲框眼鏡后面是一雙炯炯明亮的大眼睛。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毛昵西裝,沒有打領帶,卻顯得很是得體斯文和耐看。
“原來是他呀!”
終于還是想起來了,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那天陳伊萬開學報到時,給她指路,又幫她撿回錄取通知書的金絲框眼鏡學長。
有時,巧遇真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fā)生。
那人顯然已經認出了陳伊萬,一邊向她禮貌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邊介紹著自己:“你好,我叫蔣文宇,十系零零的?!?p> “呃,學長你好,我是……”陳伊萬還有些不甚清晰的迷糊中,卻聽到對面的蔣文宇已經道出了自己的名字:“陳伊萬?!?p> “啊,學長,……你記憶力這么好嗎?”
蔣文宇卻笑而不語,略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呵呵,你好,陳伊萬,八系零一的,我是新生你知道的…..”陳伊萬相當驚訝中也趕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心中道:“這個人的記憶力也太過驚人了吧!為什么總是幫我撿東西,先是錄取通知書,現(xiàn)在又是一只鞋……”胡亂思索間,陳伊萬又堆上不失禮貌地尷尬一笑,握了握蔣文宇的手算是介紹了自己。
“真是巧?!笔Y文宇一邊握著陳伊萬的手一邊笑著補充道。
“呵呵,是啊。”陳伊萬忙翹起嘴角,尷尬著附和道。
“你這是要去跨年舞會嗎?”蔣文宇看著已經恢復了狀態(tài)的陳伊萬又問道。
“奧,對呀,是的。我聽說這里可以抄近道就從這里走了,沒想到,哈哈哈?!标愐寥f話沒說完,腦中映過剛才自己掉了一只鞋的窘態(tài),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忽然想到這個蔣文宇大概齊與自己一樣,就問道:“學長,你不會也是抄近道的吧?”
“呵呵,確實是的?!笔Y文宇如他的名字一般,斯文地抿了嘴一笑。
于是,兩人對視著,又因著這個“抄近道”笑了一番。
笑罷,蔣文宇又道:“我也是去舞會的,那我們一起過去吧?!笔Y文宇的眼睛里閃著誠摯的目光,算是在邀請陳伊萬了。
“呃,……好啊,好啊。”有了這次和前次的巧遇,特別這次還是英雄救美,陳伊萬不假思索便答應了剛剛認識的這位學長這個不是邀約的邀約。
當兩個人一起來到體育館時,舞會果然已經開始了。
寬敞的體育館內已經被盛裝的年輕人裝扮成了青春的海洋,音響里面男女主持人已經宣布了舞會開始。會跳舞的男同學們紛紛走至自己提前看好或者邀約的女生前,邀請一起共舞。很快,這些快樂的年輕人在體育館里輕盈地旋轉開來,讓人看起來十分養(yǎng)眼的跨年大派對就此開始。
“陳伊萬,那我邀請你跳一支吧。”蔣文宇對身旁剛剛站定還沒有找到同學的陳伊萬禮貌說道。
“好啊,不過我跳得可不大行,不大熟練的。你會嗎?”陳伊萬一邊略顯為難地應答著,一邊問道。
“我比你早來一年,估計肯定是比你熟練一些的,呵呵?!笔Y文宇稍顯自信地微笑答道,說著將自己的身形拔了拔,更顯出了幾分紳士風度。
“嗯,嗯,那是的?!标愐寥f忙點頭應道。
“那,請吧。”蔣文宇已經向陳伊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陳伊萬左右望了又望,確實也暫時找不到自己的同學,就將右手搭在了蔣文宇的左手上,抬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他的肩側,蔣文宇右手輕輕則置于陳伊萬的腰上,幾個旋轉隨著音樂就慢慢滑去了場地中央。
“我覺得你跳得還可以的。”蔣文宇一邊帶著陳伊萬的腳步一邊說道。
“真的嗎,我其實會跳舞,只是不大會跳這種舞,我之前在學校里學過民族舞?!?p> “難怪呢?!?p> “難怪什么?”陳伊萬有些好奇。
“你腳步很輕盈,都能跟上的。”
“學長你跳得蠻熟練的呢?!?p> “呵呵,還行,我也并不常跳的。”
……
一曲跳罷,陳伊萬趕忙退在了人群中。她剛才努力跟著蔣文宇的腳步防止踩腳,又極力掌控著自己腳上的那雙細高跟鞋不再出什么狀況,此時已經感覺身上冒著熱氣了。一旁站定后,忙抬起眼環(huán)顧著,繼續(xù)努力尋找著自己的同學和室友。
韓美琪十分眼尖,在蔣文宇帶著陳伊萬跳舞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她,此時已經尋著軌跡跑了過來。
“伊萬,剛才都沒有看到你呀,你才來嗎?”韓美琪急急地問道。
“來了有一會兒了,咱們同學都在哪兒?”陳伊萬連忙抓了韓美琪的手問道。
“那邊、那邊呢?!表n美琪用一只手指著體育館一側,回復到:“咱們去同學那里吧,剛才萊蒙他們也在找你呢。”
“好的、好的。”陳伊萬一邊應答一邊興奮地抬腳就要跟著韓美琪走。忽又想到身邊還有一個剛認識的蔣文宇,就回過頭對蔣文宇陽光般微笑道:“不好意思呀,這是我同學韓美琪,我們要去找其他同學了。一會兒見。”
韓美琪也才注意到陳伊萬身旁還站著一個人,這人自己并不認識卻是剛剛跟陳伊萬一起跳舞的那一位。于是禮貌地朝著蔣文宇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陳伊萬說罷,便興奮地拉著韓美琪的手,穿過舞池跑向了自己的同學們。
那晚的舞會,蔣文宇站在場邊,眼睛一直不自覺地追尋著這個他兩次偶遇,像開心果一樣的陽光女孩。舞會的后半段,蔣文宇還請陳伊萬連跳了兩支,但與其說是跳舞,還不如說他是在教陳伊萬。只可惜,陳伊萬勉強而客套地跟著這位學長學過兩遍后,就還是借故溜走了,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些華爾茲,她更喜歡和自己的同學們在華爾茲中場休息的時候,隨著轟隆劇烈的快節(jié)奏一起酣暢淋漓地蹦迪。
蔣文宇只得在場邊默默又有意無意地注視著,直到舞會結束各自散去。
有時候有些情愫就埋藏在這些偶遇里,以為這就是命運給予的幸運之光,繼而伴著時間慢慢生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