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熹五年，時值初夏，天色泛白的越來越早。

　　夜里頭下過一場雨，石板路上仍是濕的。早市上已經開始忙碌。

　　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女靈活的穿梭在各個攤位前，熟絡的和街坊們打招呼。

　　“石大哥早啊，今天的魚好新鮮啊?！?p>　　“麥嬸嬸早啊，今天氣色真好?！?p>　　“早啊，小南，今天又來給哪家?guī)凸ぐ?？”麥嬸一邊利落的處理著手里的魚，一邊問道。

　　“去前面何叔那里，麥嬸哪天需要幫忙隨時叫我啊?！鄙倥捯粑绰?，人卻已走遠了。

　　魚市里日日都是如此繁忙，人來人往，今日卻似乎有些不同。

　　小南瞧見何叔的攤位前聚集了好些人，卻又不像是來買魚的，倒像是來看熱鬧的。趕忙擠了進去。

　　只見一個書生立在攤前，手里拎著一條剛去過鱗片的魚，滿面通紅。何叔一手拿著刀，很不高興的樣子。

　　“何叔，我來了。今天這是怎么啦，剛一開市就有生意啊?！毙∧蠑D到攤前，試圖打圓場。

　　“小南你不知道，這讀書人不懂瞎攪和。他看中一條魚，我給他弄干凈了，他不早說，非要帶鱗片兒的，那我現在又不能把這條魚賣給別人，現在他又要換一條，叫我咋辦嘛，沒見過這樣耍賴的。”何叔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會兒看著是真的被氣到了。

　　小南看了看旁邊的書生，身姿纖弱，素色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泥污。想要辯解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臉漲得通紅。過了半刻才開口。

　　“這魚是要炙給先生吃的，要回去在水缸里先養(yǎng)上半日的。如今被去掉鱗片，怎保新鮮?！?p>　　“誰叫你不早說?！焙问迳硇捅揪涂啵宦暸?，書生嚇得后退半步。

　　小南趕忙上前勸解。

　　“何叔，這魚個頭挺大的，不如就給我吧，我拿回去給阿娘燉魚湯喝。莫要再為小事，擾了一天的好生意。這么多主顧等著呢。”

　　何叔“哼”了一聲，將手里的刀剁進案上?！敖袢涨铱葱∧系拿孀樱蘸竽形以倏吹侥?。”

　　小南扯了扯書生的衣袖。

　　“何叔，我先把魚拿回家，過會兒再來給你拿錢?！?p>　　說著，就扯著袖子將書生拉出了人群外。

　　出了魚市，小南松開手。仔細打量著書生的容貌。

　　皮膚白皙，身量高挑，只是纖弱了些。十指細嫩，看來也是嬌養(yǎng)不勞作的讀書人。

　　“方才多謝姑娘搭救。”書生彎腰致謝。

　　小南抬起頭，他的眼睛深邃明亮，炯炯有神。

　　“眼睛真好看?！毙∧习l(fā)自肺腑的夸贊剛出口，就被打斷。

　　“多謝姑娘謬贊?？墒枪媚锊辉摾译x開，我尚未與他辯白清楚。身為店家，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強買強賣?！?p>　　小南瞬時覺得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

　　“你若不服，大可現在回去舌戰(zhàn)群雄。若是贏了，別說一條，十條魚我都送給你?！?p>　　書生啞口無言。

　　“怎么從前沒見過你，你是外鄉(xiāng)來的嗎?”

　　“你叫什么名字？

　　書生彎腰行禮致歉。

　　“方才是我魯莽，請姑娘莫要怪罪。”

　　“鄙姓褚，小字玉生。是福盛坊書塾的教書先生，從前的秦夫子是我的開蒙老師，前日應先生之邀，到福盛坊來教書?！?p>　　小南點點頭。

　　“秦夫子是個好人，麥嬸嬸家的幺兒在他那里念書，秦夫子還說他有天資，要教導他讀書科考呢?！?p>　　褚玉生看著小南，笑著點點頭。

　　“叫我小南就好了。城西魚市這邊我最熟了，下次你要買魚就告訴我，我?guī)湍憬鉀Q。”

　　小南是個爽朗的姑娘。

　　“我要回去了，何叔還等著我呢。勞你辛苦一趟，把這魚送到水車巷最東頭的許奶奶家，說是小南送過來的她就知道了。晚些時候我送一條新鮮的魚到書塾，那里的路我認得的?！?p>　　小南說著就要往回走。

　　才邁出一步，就感覺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衫，回頭一看，是褚玉生。

　　“那個，”書生支支吾吾。

　　“晚些我在書塾等你。小南。”

　　書生很羞怯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小南回頭繼續(xù)往前行，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書生矗立在原地，反復默念著兩個字。

　　“小南，小南，小南?！?p>　　忽的笑了出來。

　　“南宮世家，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