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里路,如意走了好幾個時辰,待得巫滄可以望見那濛城的城墻時,天已然暗了下來,她的巫力也慢慢恢復(fù)到七八成左右。巫滄抬眼望去,這地方破敗了許多,恍然已經(jīng)不再是十年前記憶中那個繁華燦爛的人間天堂。
雖天色已晚,濛城里卻并不算安靜,很多官兵忙里忙外,為水患的事情急的焦頭爛額。佘長安更是如此,他是濛城城主,是個不錯的人,幾乎算得上是愛民如子,只可惜對于眼前的狀況,他也只能束手無策。當(dāng)他看到孤身一人的巫滄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方面他驚訝于救兵來得如此之快,另一方面,他覺得,新王這是瘋了么,還是壓根就不把自己這一城百姓的身家性命看在眼里。
更何況,巫滄來到濛城拿出王的令牌后第一句話就是“我乏了,今晚在哪休息?”
佘長安懶得理會這種大小姐性子,繼續(xù)忙自己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沒有時間來帶孩子,如果是平日里他會很高興這么做,因為他自己的女兒也差不多就是巫滄這個年紀(jì),看到這么大的姑娘,都會讓佘長安想到自己的小公主。但今天不行。
事實上他是認(rèn)得巫滄的,這個被傳說成天才的少女。十年前,神巫巫朗來到美麗的濛城,帶著自己引以為傲的閨女。佘長安還記得,那女孩子非常特別??裳巯?,這女孩成為了一國神巫,變得更加傲慢,并且她的到來毀滅了自己的所有希望。
區(qū)區(qū)一個孩子,能夠改變些什么?
當(dāng)看到巫滄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甚至對于肆虐的水患毫不過問時,佘長安幾乎是沒來由地憤怒起來。可他強忍住了,畢竟這是朝廷派來的大人物,得罪了她對自己沒好處??v使這樣,他也明白想必自己的臉色不會多么好看。
巫滄卻對眼前這個不起眼的中年小貴族感興趣起來,她看看佘長安,輕嘆了口氣“瞎忙。”
佘長安很詫異地看了巫滄一眼,但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正在填一個沙袋,仿佛這些個動作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慣性,那種熟練程度告訴別人很明顯他已經(jīng)這么做很久了。他并不是很理解巫滄這句話,甚至他懷疑她說的根本就不是這兩個字。但他還是說:“你若是要休息,我找人帶你去便是。但這水漲勢很快,我不能保證等到明早你還沒有被淹死。”
巫滄卻抬眼看了看四周,一邊看一邊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相信有神么?”
佘長安被她問的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卻見她自顧自地拿出巫杖高舉起來在空中揮動著,口中也念念有聲,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產(chǎn)生了一種震耳欲聾的聲勢。很快那巫杖周圍散發(fā)出光芒來,瞬間那光就像是太陽一樣灼得人睜不開眼,佘長安用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但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瞎了。
很快佘長安就明白自己的眼睛并沒有瞎,那只是眼睛在受到光線刺激后短暫的暴盲,當(dāng)時他離光源太近了。當(dāng)佘長安漸漸地能看見東西,他聽見巫滄念咒語的聲音已經(jīng)停下來。他花了很久才讓思維能力回到自己的大腦中,第一時間的感覺卻是熱。熱得他所有的毛孔都仿佛張開了一樣,汗水像雨水一般滴落下來。
眼睛完全恢復(fù)的同時,他聽見了百姓的聲音,一個個傳到他的耳朵里,無非都是些感恩戴德的話,那聲音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用那種敬畏的,虔誠的語調(diào)。
神……么?
佘長安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女的輪廓在自己眼中慢慢顯現(xiàn)出來,她整個人像是被一團光暈包裹著。她看著自己,淡淡的眼神,恍若是一個
神靈。
城里的水正在一點一點蒸發(fā)掉,速度已經(jīng)很快了,仿佛天上有十個日頭同時照射著大地一般,佘長安甚至聽見火焰燃燒的聲音,哪里發(fā)火了?還是說,自己已經(jīng)瘋了?周圍的軍民還在不停地叩頭,口呼神仙下凡之類的話語,對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頂禮膜拜。
他突然朝南城墻頭狂奔而去,濛城的南城與濛水相鄰,濛城因此得名,濛水?dāng)?shù)十年沒有泛濫過了,而這一次格外來勢洶洶。本來河水已經(jīng)淹沒了城角數(shù)尺的距離,如今卻退開了去,更加叫人不可思議的是,隔開這洶涌河水的東西,居然是數(shù)尺寬的火焰。外面的河水還在肆虐著,城墻卻已經(jīng)慢慢不再潮濕了。那火焰圍繞著整座濛城熊熊燃燒,想必城中積水的蒸發(fā)也正是因為這個。
佘長安愣愣地往回走,他想起剛剛巫滄問他的話“你相信有神么?”當(dāng)他抬起頭,看見巫滄仍站在原來的地方,牽著馬韁,撫摸著馬兒的頭,見到他來,開口道“我可以去休息了么?”
佘長安在極度的震驚中張了張嘴,可是沒能說出話來。巫滄卻又開口了“這只是個小把戲,不能真正解決水患的?!?p> 這句話一下子讓佘長安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明日吧,明日我去那河邊看看,會找到辦法的。”巫滄趕了一天的路,又使了幾個比較大型的巫術(shù),一時間模樣看起來有些疲憊,佘長安連忙讓下人帶她去休息。
他給巫滄安排了一間最整潔安靜的房間,派專人照料巫滄的小馬如意。它叫如意,真是孩子氣的喜好。
安排好一切以后,佘長安去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兒,回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