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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滄

五 烽煙又起(三)

巫滄 木林森奈兒 1822 2020-12-28 13:02:57

  事實上,巫姮血統(tǒng)并不純正,本來是無法坐上族長之位的,但向來不理俗事的大長老卻突然表態(tài)支持了她。祁沖也對她大有扶持之意。唯有二長老巫頡破口大罵,說早在當年就該殺了她,以致有今日之禍。巫姮震怒,三個月后下令在祭臺對巫頡實施火刑,那地方,正是當年差點成為巫姮喪生之所的地方。

  巫姮終究是不敢在巫滄仍在族中的時候對巫頡下手,那時她只是將巫頡囚禁起來,當巫滄離開后就迫不及待地沖這個忠誠的長老揮下了屠刀。巫頡至死仍大罵不止,直至滔天的大火將他吞沒。人們都很驚懼,那日本無風,可那火猛烈地不像話,人們不知道,一直默默無聞的巫姮,巫術什么時候有了如此造詣。最終,祭臺之上,連一點灰都沒剩下。

  禺塵在臺下看著二長老在火焰中仍然堅毅的面容,想起了十年前巫滄的卜算,他看了看前面高挑美艷的身影,那一頭紫色的秀發(fā)飄揚不止。

  她終于成了她姐姐預言中的樣子,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妖孽。

  巫秦因十年前救主有功,雖為巫頡的獨子,卻并未受到牽連。此刻他站在巫姮身后,望向火中的父親,泣不成聲。而禺塵卻看見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巫姮斜睨了他一眼,滿臉諷刺。

  她笑得真邪氣啊,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應該擁有的表情。她是很美,可這美,美得陰暗,美得叫人心中發(fā)慌。

  再看看族人們,依舊滿臉敬畏地低頭躬身站著,仿佛無論此刻前面站的是誰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只要那個人能保自己萬年榮華,富貴加身。

  禺塵的母親沒有來,她雖貴為巫朗的親妹,卻無半點巫力,沒有資格來到祭臺觀看。這樣也好,她是心性善良的人,想必受不了此般情形。

  禺塵想起來,這許多年,母親有多么疼愛巫滄,她仿佛是能看到巫滄堅毅表面下的柔軟的。她沒有巫力,看起來幾乎像是巫滄的奶奶了,她常常做巫滄最愛吃的點心,叫她“我的巫滄”。巫滄也會對她微笑,輕聲叫她姑姑。禺塵許久沒有去看望母親了,她不想見到他。她不相信自己養(yǎng)了個忘恩負義的兒子,她記得這十年,巫滄始終器重禺塵,將他當作是左膀右臂。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早在十年前,她的巫滄就已經(jīng)算出今天這種局面,卻無力改變些什么。

  她只是從此以后,沒再同族中的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包括她自己的兒子。

  禺塵始終沉默著,除了自己的母親,族中沒有人指責他,因為大家都是如此,誰也說不了誰的不是。巫滄在位時,沒有虧待過誰,此刻她身邊卻只站著一個婁山和死去的巫頡的亡魂。

  禺塵一絲不茍地處理著族中事物,他的位置沒有因為族長之位易主而有半分變化,因為他選擇了背叛。在事發(fā)前,巫姮已經(jīng)找到他,而他們顯然是達成了什么協(xié)定。他不再是十年前那個一味相信自己忠誠的青年,也不再因為任何事而輕易地惶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用什么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他都已經(jīng)很清楚了。

  但他仍會在夜深人靜某個無眠的夜晚,回想起十年前巫滄眼中的光景。感到毛骨悚然。

  那個人的卜算,竟已精準至此。巫滄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常常毫無預兆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雙眼睛看著他,好像洞悉了他的靈魂,恍若天神,無懼無憂。

  禺塵不明白,巫滄為什么會放任這一切的發(fā)生,她為什么不阻止。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的。

  禺塵哪里知道,人力再強悍,也終有盡頭,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妄圖改變此般未來,無異于癡人說夢。是世人對巫滄的力量過于迷信,才會相信傳說中所謂的“無所不能”。

  就連同為巫師的禺塵也不能夠幸免地認為,這天下,只要有了巫滄便有了安穩(wěn)。

  天底下哪里會有這種人呢。

  巫滄不是沒有努力過,但她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啊。

  禺塵還記得那時的巫滄,在族中出入著,如入無人之地,沒有人敢阻止她回自己的房間,也沒有人去阻止。她對族人們視若不見,只同姑姑做了簡單的道別,這對血脈相通的可憐姑侄,她們永遠都無法再見到對方了。但向來淚水很多的姑姑那天卻沒有哭,她只是摸著巫滄的頭笑著說“我的巫滄,我為你感到驕傲?!?p>  巫滄同樣笑得溫柔極了,她說“我也是。”

  這偌大的巫族,全族人的氣節(jié)加起來竟都比不上一個毫無力量的老婦人,巫滄亦很欣慰,她們都是巫朗的至親,她們都沒有給巫朗丟臉。

  帶著婁山打包完簡單的行李后巫滄來到巫姮的住處外,望著那房間,許久,終于離開。人們都揣測著她終究對巫姮生了怨恨之心,他們卻是忘了,那地方曾是巫朗的修行之地。

  巫滄在擔任大知國神巫的十年間從未住過那里。而巫姮,在穿上神巫袍的那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搬了進去。

  房中的巫姮在巫滄轉身后終于松下一口氣,回過神已是大汗淋漓。她怨恨地看著窗外巫滄的背影,指甲將手心都刺出血來。如果巫滄此時回過頭就會看見,那房間四面都圍繞著近乎實質的黑色瘴氣,如狼如虎,肆虐咆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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