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同人間,千年萬世的傳承,盤根錯雜的勢力已經形成,官官相護,官官相依,家族大樹已經深耕發(fā)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哪怕不停的歷劫輪回,哪怕有新人騰空出世,也會被不知不覺的抹去。他們,無依無靠,輸給世家大族的孩子,因為那些孩子們“上頭有人”。而人間還能靠經歷無數朝代變換,變相的推動時代的進步。
天界老了,腐朽了,那群老頑固故步自封不愿再接受任何新的改變了。戰(zhàn)神殿的倒臺意味著,舊派的勝利,多年來,再無新的家族出現。從犧牲自我逐漸演變成犧牲他人,任何家族,任何人,再也不想冒險,從頭再來!
指鹿為馬,成為了這個時代的嘲諷。
現在的帝君,作為君王,讓人無話可說,無可挑剔??伤趾螄L不是家族的提線木偶呢?我曾想過,扶持新君,可是只要還是君家的后人,誰上去,都一樣,甚至可能沒有帝君做的好。
我抱住曦兒,我后悔了,我不想他姓君了。“曦兒,以后咱們喚沈曦,好不好?”
曦兒抱住我,安撫道“名字只是代號,娘親取的,我都歡喜!”
帝君不會任憑皇位,受家族擺布,落到黃伽手中,到君未芷手中,到阿姐手中,到其他任何一支旁系手中,可他有很多女兒,兒子就那么一個。那么,他一定會跟我搶曦兒。他曾救過我,可我分不清,是因為養(yǎng)過我的情意,還是知道曦兒的存在,那天,他分明想讓我死。
“曦兒,回天山,躲起來,好不好?等有朝一日,足夠強大了,再出來?”
曦兒推開我,看著我的眼睛,堅定的告訴我“娘親在哪里,曦兒就在哪里,干娘說,沈家不愿戰(zhàn)但是不怕戰(zhàn)!我們時刻準備著!”
我握緊拳頭,歲月差點磨平我的血氣,心底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我毅然決然重創(chuàng)長生,讓冥界歷任冥王重歸法陣,我留下彼岸花的種子,將落水引渡,將忘川水流淌過這里,我警告長生“不管吸食仙體是誰的主意,從今往后,你只能吃素!否則,世間再無長生樹!”
我埋葬了殿下,在忘川河畔,那里能看到幽冥宮,奈何橋,成全了他的心愿。我盼望著,有朝一日,他魂歸故里,能找到容器,安身立命。
我讓曦兒給他磕頭,編織彼岸花圈圍繞著他,我還種了一棵樹,點著長明燈,掛著我們的回憶和祈愿,而后設下結界,抱上曦兒,頭也不回的離去,我怕,再晚一步,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南天門前,靈力充沛,擴建后的大門,更加氣勢磅礴,比擬神界。可我看著這空蕩蕩的廣場,實在想不出,我的父母能被藏到哪里。
我站在那高臺上,俯視人間,雪白的云朵密密麻麻,遮住了我的視線,我一揮手,一個巨大的屏幕浮現,那便是新的千里眼,順風耳,監(jiān)視著人間一舉一動。
我玩著曦兒的發(fā)絲,冷笑,隨意撥弄幾下,而后云層收回,仿佛我不曾發(fā)現。
現在的南天門,竟可以無人值守,是什么,給足了他們底氣?當我穿過門頭時,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才知道,底氣何來?
兩旁的門柱竟是藏人的棺槨。熟悉的氣息,召喚著我,我抱著曦兒癱坐于此,原來之前,我沒有發(fā)現,是因為,我還不夠強大,原來,南天門一直變粗的柱子,防的,竟是一直晉升的我。
我終于忍不住呼喚出“誅神!”
天地動蕩,我將乾坤圈套在曦兒手上,飛到半空,誅神應聲而來,置于我身前,等著我一聲令下。我抬眼看著那巍峨的南天門,和那高聳入云的天梯。
這天界,如此對我沈家,我們,又何苦舍己為人。我手握誅神,召喚天譴,今天,我便斬斷這害人蝕骨的東西。
天柱一層層崩塌,終于還原成最初的樣子,我怕傷到他們,用紅綾剝開最后一層柱衣。
我的父母,被吊在那里,一左一右。我看見父親那里殘留的血塊,還有柱衣上深深的撓痕。他是,活活生祭了。
我終于明白,明白為什么父親走的那樣決絕,那樣突然。我想,就算是母親不在了,為了我,他也會活下去,至少等我有自保的能力,才離開我。他那樣愛我,怎么忍心,在沒有安排好我的以后,就以死殉情。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他們,真該死!
我不敢想,那年天界危機一瞬間便煙消云散,是不是逼迫了我母親去獻祭,又怕父親報復,以我母親之軀,逼迫我父親自戧生祭。他們明明知道,鳳凰,有九條命,但是萬萬不可自戧,那樣便什么都沒了。
若是真相如此,我要怎么辦?
天空下起大雨,我在雨中哭泣,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一遍一遍擦干臉上的水花,將鳳釵插入手臂,讓自己清醒。
我強迫自己把這里恢復原貌,飛身到曦兒身邊。我坐在臺階上,再無力布置。
大雨中,有人為我撐起了傘,居然是帝君。我抬頭,定定的望著他,我的腦海閃過他認真培養(yǎng)和教導我的樣子,他曾經有那么一刻,讓我覺得,他像父親。我問他“你有沒有,真心把我當成你的女兒過?”
他想摸我的頭,我避開了,他想看曦兒,我也避開了,他說“我的小落落,終是長大了!”
他說“他們馬上到了,我們離開這里,可好?”
我想起他小時候維護我的樣子,總是在外人來之前帶走我,然后替我收拾爛攤子,要不是他的維護,我早就死了。
我不置可否,他嘆了嘆氣,帶我移形換影到別處。只是沒想到,是戰(zhàn)神殿門前。
風雨散去,他為我們烘干衣物,讓我們看起來沒那么狼狽,而后撿了撿我額邊的碎發(fā)。他說“你越來越像她了!”而后收回手背過身去,“我要離開了,去穩(wěn)住他們,你在這里,好好想想,未來!”
帝君走了,我手扶大門,卻不敢推開。那里,是我的噩夢。
曦兒扯了扯我的衣角,我看著他,對他說道“真的,不回天山么?”
他堅定的回道“我要和娘親一起,并肩作戰(zhàn)!”
我摸了摸他的頭,看向那邊的橋頭,驚伯伯站在那里,遠遠的守著我。
我牽著曦兒去了后山的大樹旁,摘下一片葉子,寫下我的煩惱,隨即樹洞掉出很多信箋。
我隨手拿出一封,里面寫道“落兒,是我,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了!”
我揮手,讓信箋飄起,環(huán)繞著我,那是阿洛對我的思念。
我坐在秋千上靠著,內心無比掙扎,現在,天下太平,我要挑起紛爭么?
我是不是,真的要打破他們的歲月靜好。
我嘗試過一次,結局,那樣不好,我實在心有余悸。他們都因我的復仇,或多或少的變得不幸福,而我,真的要這般自私的拉著他們,下地獄么?可我一個人,拿什么,和天斗。
以前的我,哪怕希望渺茫,我也要斗一斗,想著,人不輕狂枉少年,最多是個死??墒强粗⒆?,我又下不了決心了。
一陣風刮過,樹欲靜而風不止!落葉飄零,可是新的枝丫卻在不斷的浴火重生。
我閉上眼,感覺這一刻的寧靜。可是心,真的靜的了么?我傳話給阿姐,她一聯系上我就是絮絮叨叨的批評我的無故消失。
我打斷她,我問她“阿姐,你,現在幸福么?”
她停留一頓,回道“和你們在一起,就很幸福!”
我摘下秋千上的花,嬌艷而美麗,可是,采摘下來后,很快便枯萎了。
我蹂躪著枯萎的花朵,而后將它扔在地上,她又變成大樹的養(yǎng)料。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閉上眼,思緒萬千。
阿姐他們通過我傳音的定位,很快找到我。她沖過來,抱住我,問我“為什么又哭了!”
我抱住她,不停的哭,任憑誰安慰,也無可奈何。她說“是哪個混蛋欺負了你,我為你報仇,出氣!”
我擦干眼淚,比哭還難看的笑了笑,“沒誰欺負我,是我有感而發(fā)!”
她盯著我,不再言語,她抱住我,對我說“別怕,我們都在,從今以后,無人敢欺負你!”
我看著他們,我屈服了,我對阿姐說“我們走,離開天界,這里我不喜歡,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我一次一次手下留情,都是因為,這里,曾是我的家,我兒時的回憶。
“好,我們走!”
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的時候,大樹發(fā)了光,我回頭,一面戰(zhàn)魂的軍旗從樹洞落下,而后飄揚起來。
我們不自覺的的仰望,行著軍禮,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是我們刻在骨子里的熱血,那是我們的信仰。
我沒有想到,樹洞,回應我的是“戰(zhàn)!”
我想起當年,第一次,戰(zhàn)魂軍旗升旗儀式上,我們單膝跪地,仰望軍旗,承諾“我愿意為家國,為蒼生,奉獻我所有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