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弘冀入主東宮 劉承訊謀劃唐國

　　原來畏懼漢國的李璟聽兒子這么一說，又見二弟強烈支持兒子就有點動心了。馮延巳就問：“萬一和漢國打起來，不賣鹽給我們怎么辦？”常夢錫回答說，“不賣算了！價格那么高實在太黑心了。打起來今年納貢也不用給了。我們用錢向留從效或南漢國買不就行了嗎！”這就說明常夢錫也支持收復(fù)江淮數(shù)州。

　　看來要出兵了，其實不然。李景達(dá)堅決不同意，給出一個理由，無將可用。李弘冀斬釘截鐵地說，“我去打！打得贏我們收復(fù)江淮之地，打不贏父皇就說我擅自出兵，將我斬首，送與劉承訊謝罪，換我大唐安寧?！被书L子何等的豪氣，打贏算國家的，打不贏以死謝罪、然后用人頭換國之安寧。李景遂、常夢錫都被感染了，都想難怪侄子（吳王）能在潤、常擊潰吳越軍，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李璟知道軍隊不能交給外人，一直讓三弟李景達(dá)掌控。這一次，他動心了，交給兒子也沒有太大的顧慮，打完再讓李弘冀交出來還給景達(dá)。李璟看向李景達(dá)，李景達(dá)給出了第二條不能出兵的理由，一旦神武軍和奉化軍盡出，江水中段無人防守很危險。李弘冀針鋒相對，“聽說漢軍的節(jié)度使都被殺了，我軍一旦渡過江水，百姓必然配合、群起而反抗?jié)h國暴政。漢軍怎么會有軍隊渡江南侵呢？”

　　李景達(dá)啞口無言，最后來了一句，此時出兵，師出無名。李弘冀終于忍不住了，大罵：“李景達(dá)，你說大唐北伐江淮名不正言不順？漢國奪我大片江淮土地，把被強盜搶走的東西奪回來，還需要什么理由嗎？天經(jīng)地義！”然后李弘冀和李景達(dá)差點在御書房就打起來了。李璟趕快勸阻，批評兒子，“你怎能直呼皇叔名諱呢？“大家都知道皇帝是在給燕王找臺階下，這事皇長子占理。李璟本來就勉勉強強下了決心，正好借機說，此事容后再議。

　　公元956年，啟元元年，現(xiàn)在唐國也被迫用這個年號了。端午佳節(jié)之時，李璟宴請群臣。李景遂在宴會上說，“劉承訊占我大唐江淮之地以為榮耀，改年號為啟元。大唐也應(yīng)該以此銘志，臥薪嘗膽、勵志圖強。漢家天下，父傳子天經(jīng)地義，兄傳弟名不正言不順。借此佳節(jié)之日，當(dāng)為大唐正名，以示新的開始?！?p>　　“臣弟長期越位、占東宮之位，招致上天不滿。天地不滿因而江淮大旱，導(dǎo)致漢國有機可乘，奪我江淮之地，金陵危機。幸虧陛下及時以皇長子為將，上天庇佑廣降雨水，迫使?jié)h軍退往江北。臣請辭皇太弟，還位于皇長子，以順天意、以定民心，懇請皇帝陛下準(zhǔn)許臣弟的請求?！?p>　　蕭儼、孫晟等人紛紛表示說，“齊王所言及是。懇請皇帝陛下準(zhǔn)許齊王的請辭，改立皇長子吳王為皇太子?！瘪T延巳這些人明知道這不是好事，但是也不好明著反對。

　　李弘冀更狠，跳出來表示，“感謝皇叔的辭讓。兒臣一定不會辜負(fù)厚望，與皇叔一起臥薪嘗膽、勵志圖強?！币粋€請辭態(tài)度堅決，一個想干態(tài)度也很堅決。

　　李璟沉默了良久，說道，“古有孔融讓梨，小理小義；今有大唐皇弟讓儲君之位，大理大義。”當(dāng)著眾人宣布說：“準(zhǔn)齊王請辭皇太弟，封皇弟為天策上將軍、齊王、江南兵馬大元帥，擇日立皇長子弘冀為皇太子?！?p>　　天策上將軍位在諸王、百官之上，皇帝還是可以直接封的。立皇太子可是要先到太廟告訴祖先，尤其得告訴先帝烈祖皇帝。

　　李弘冀終于如愿以償，被改立為皇太子，入主東宮。齊王李景遂搬出了東宮，搬到了皇兄為他新建的天策上將軍府。李景遂和李弘冀叔侄二人的隔閡徹底消除了，鐘皇后也算放心了。她當(dāng)然希望兒子當(dāng)皇太子，將來繼承皇位。陳王李從嘉也替大哥高興。李弘冀還真幫六弟找到了《霓裳羽衣曲》，只可惜是個殘本。公主李芳儀也由衷地高興，跑到東宮給大哥賀喜。

　　李弘冀很是高興，皇太子妃王蕓順便問及，“芳儀，你快到婚配年齡了，母后可有物色合適的東床快婿??？”

　　李芳儀臉一紅，說道，“要找也得找一個像大哥這樣英雄蓋世的?！?p>　　李弘冀一聽哈哈大笑，然后，貌似嚴(yán)肅地說道：“芳儀，你這句話說的非常有水平。普天之下能和大哥一樣英雄蓋世，又地位顯赫的就只有一個人了?！?p>　　李芳儀有點詫異，有嗎？本來是隨便堵堵嫂子嘴的?！斑@個人是誰??？我倒是很想知道?！?p>　　李弘冀說道：“劉承訊?！?p>　　李芳儀不解：“就是那個老色鬼？哦，不對，上次聽誰說比大哥還年輕一些，都忘記這個人了?！?p>　　李弘冀說：“可是他如噩夢一樣無處不在啊。聽張晟講起過這個漢國皇帝，我與他雖是敵人，也素未為謀面，卻對其佩服萬分?。×w慕他早已展翅高飛，我卻剛剛展翅。”

　　李芳儀說道：“他有什么英雄事跡，能讓大哥都這么佩服。”光把唐國打成這樣也算是英雄事跡，李芳儀現(xiàn)在對劉承訊這個人還真有些好奇了。

　　李弘冀說道：“十年前，大唐已經(jīng)立國十余載；而那時的劉知遠(yuǎn)只有河?xùn)|一隅之地。遼軍滅中原晉國退兵之后，劉知遠(yuǎn)父子乘勢占領(lǐng)中原全境?！?p>　　“劉知遠(yuǎn)是誰？”李芳儀問。

　　“劉承訊的父親。漢國立國之后不到一年的時間，劉承訊全殲晉國名將杜重威十余萬大軍，又派人以區(qū)區(qū)不到一萬兵力（實際是五千）擊潰蜀國數(shù)萬大軍，從而一統(tǒng)中原。當(dāng)時，張晟出使?jié)h國，就是遵照父皇的旨意，想和漢國聯(lián)姻，把姑姑嫁給劉承訊?！?p>　　“姑姑美貌端莊，劉承訊沒同意這門婚事？”

　　李弘冀笑道：“據(jù)張晟后來說，是漢國有人想當(dāng)太子妃，不讓他在上朝覲見的時候向漢國提親。還有人說，就是漢國派來的那個酒色之徒的女兒，我看也不可信。就是這人給我們誤導(dǎo)，以為開國后氣勢如虹的漢國不行了?！?p>　　語氣一轉(zhuǎn)，李弘冀嚴(yán)肅地說：“直到漢唐開戰(zhàn)后，南楚的使者來金陵，我才知道這么些年劉承訊沒有對南用兵，是因為他把連續(xù)滅中原唐國和晉國的契丹打垮了。沒有北國邊患的中原漢國非常可怕，它有足夠的精力對付我們。我知道他一定會再來的，要做好準(zhǔn)備與劉承訊這個夙敵一較高下?！?p>　　李芳儀說道：“大哥好氣魄，我相信大哥能打敗他！”

　　王蕓突然接口來了句：“你大哥說普天之下能配得上妹妹的只有漢國皇帝，妹妹在這里鼓動大哥把他打敗?！?p>　　李芳儀嘆了口氣，說道：“當(dāng)初姑姑要是嫁到漢國，也許不至于會這么凄涼?！?p>　　李弘冀和李芳儀在議論劉承訊，劉承訊此時正在聽取關(guān)于李弘冀等人的報告。漢國怎么會知道李弘冀呢？漢國的情報機構(gòu)，直接聽命于樞密使的農(nóng)部墾田司江淮署二部已經(jīng)發(fā)揮了作用。江淮署二部已經(jīng)成功地將李景達(dá)手下大將皇甫繼勛的部將給收買了。這名部將正在將唐國的外圍軍事情報，經(jīng)由江淮署二部直送到漢國皇帝的御書房。王守成正向皇帝和皇后匯報所獲得的情報，姜成信、張浦和王波都在場。

　　第一條是關(guān)于武昌軍的。漢唐之戰(zhàn)中，在和州殿后、在青弋江成功阻擊柴榮大軍進逼金陵的都是武昌軍。武昌軍節(jié)度使林仁肇，原來是閩國低級將領(lǐng)。唐國滅亡閩國后，林仁肇被調(diào)至神武軍擔(dān)任低級將領(lǐng)，多次獲得戰(zhàn)功，受燕王李景達(dá)器重、提拔為武昌軍節(jié)度使。林仁肇深受武昌軍軍官和士兵敬佩。武昌軍戰(zhàn)斗力很強。

　　林仁肇，承訊想著這個名字，又想起來了江畔那位女將叫林仁淑（音），這應(yīng)該是和這個林仁肇有親緣關(guān)系吧？！難怪年紀(jì)輕輕就穿銀甲。妹妹？堂妹？承訊想那個女將軍順口的一句“武昌軍林仁淑（音），……”讓我確認(rèn)劉言有私通唐國的重大嫌疑，看來在戰(zhàn)場上不能亂說話，我的一句“劉承訊……”，說不定她也知道我是漢國的皇帝了。

　　承訊說道：“查武昌軍林仁淑（音），一名年輕女子、二十歲上下年紀(jì)。該女子與林仁肇有什么關(guān)系，想辦法弄到林仁淑（音）的筆跡或畫像?！?p>　　蕭淑沂心想，訊哥跟我說起過張浦與紅顏知己的事情。訊哥也不簡單啊，敵方什么人不認(rèn)識，就知道一個年輕女子，還要人家的畫像。正想說話，承訊先說了，“江水北岸，和州一戰(zhàn)是朕遇到的最頑強的抵抗。敵軍殿后部隊寧死不降，戰(zhàn)至最后。可笑的是就是這群拼死為國之人，本以為完成任務(wù)可以撤向江水對岸的時候，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船來接應(yīng)他們。他們拼死保衛(wèi)自己的國家，卻被無情地拋棄了。所以，最后剩下三十多個人，朕跟他們說，只要放下武器不算投降。朕送船讓他們回去?！?p>　　張浦說道：“陛下果真深讀兵書，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讓這些人活著，說明大漢是有情有義的。當(dāng)他們被國家拋棄的時候，大漢給了他們一條生路?！?p>　　承訊說道：“朕不知道效果有沒有張卿說得這么遠(yuǎn)。臨走之時，這群人的領(lǐng)頭女將跟朕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最關(guān)鍵的是她順口留下名諱，武昌軍林仁淑（音）?！?p>　　姜成信沉思片刻，說道：“陛下就是因為這名女子說自己是武昌軍的，從而斷定南楚劉言私通唐國?！碧翟跁h上很少說話，一說話就是點睛之筆。

　　承訊點點頭。軍事情報的重要性更加一覽無余。王守成接道：“從陛下的描述，這名叫林仁淑（音）的女子看起來很講義氣，可是沒有什么心機?？梢詮乃砩献鳇c文章來對付林仁肇?！?p>　　承訊說道：“情報來之不易，機會也來之不易。不是要做點文章，用了就要給林仁肇致命一擊。”

　　王波說道：“這么個有能力的人，要么收為己用，要么盡早除掉。”

　　王守成報告的第二條信息是關(guān)于李弘冀的。吳越進攻潤、常兩州出兵數(shù)量很多，擊敗吳越軍的唐軍主將是皇長子吳王李弘冀。李弘冀剛被改立為皇太子。從報告中，承訊了解到唐國此前居然有皇太弟，這并不符合漢家文化的傳承方式。就像之前說的，兄終弟及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是皇帝掌握著國家大權(quán)，兒子也不小，卻早早把弟弟立成皇位繼承人的就不多見了。

　　承訊說道：“現(xiàn)在這個皇太弟自己辭去東宮之位讓給了侄兒，看來這兩人關(guān)系很不錯，這倒不是好事啊！這兩人要是一直為東宮之位相爭才是好事啊?！?p>　　王守成說道：“陛下，據(jù)密探所說，李弘冀掌控欲望非常強，經(jīng)常想插手軍隊的管理?，F(xiàn)在，他與實際掌控軍權(quán)的燕王李景達(dá)的關(guān)系日趨緊張。”

　　王波問道：“有沒有可能通過這名探子收買更高層級的將領(lǐng)？”

　　王守成說道：“有的。這名探子的頂頭上司就是燕王李景達(dá)的心腹大將皇甫繼勛?；矢^勛能力是有的，但是貪財好色。唐國滅楚國，皇甫繼勛占領(lǐng)楚國州縣拼命撈錢、撈物，所得財物全歸自己所有。無賞賜給部將，皇甫繼勛就對部將們說，南楚的人、財、物皆可搶奪。所得財物都上交一半，剩下你們自己看著辦；當(dāng)然，美人全歸我?！?p>　　太傅姜成信說道：“皇甫繼勛要加快收買。但依我之見，最好不要讓這名探子出面。此人必然也是神武軍高級將領(lǐng)，他的情報非常有價值，我們應(yīng)該好好保護他。萬一收買皇甫繼勛不成，把他貼進去就不劃算了?！?p>　　皇后蕭淑沂說道：“太傅所言極是，王卿家要和二部強調(diào)，此人非常重要，讓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p>　　見皇帝沒有發(fā)話，王守成說道：“微臣明白。”

　　還有第三條軍情是關(guān)于江水防線的。唐軍在江水沿線主要是三支部隊。江水下游的金陵、金陵東面潤、常兩州和西面諸州是神武軍的防區(qū)；江水中下游是以江州為治所的奉化軍的防區(qū)；江水中游是以鄂州為治所的武昌軍的防區(qū)。除此之外，寧國軍和成化軍離江水也比較近，有緊急軍情會馳援。江水防線三支部隊中，奉化軍最弱，神武軍人數(shù)、裝備最好。

　　再后面就是一些零散的消息。陳王剛選了妃子；奉化軍節(jié)度使叫馮延術(shù)但是對此人也不太了解。還有一條消息，唐國正在想辦法從東南的留從效處獲得食鹽，以緩解對大漢的依賴。承訊不斷思索，奈何對這個人物沒有什么印象。承訊問眾臣，留從效是什么人？眾人皆不知。承訊只能讓王守成多打探此人情況。鹽是卡住唐國咽喉的利器，不能出現(xiàn)漏氣！

　　情報商議之后，眾人皆離去，唯有張浦留下。張浦稟告皇帝和皇后，“盧珍曾說起，唐國滅楚國后，楚國官宦家的女子多被賣到江都、和州等地的歌坊，強顏歡笑、茍且偷生。還有一些女子的父母兄弟在被強行送到江淮和江南的路上，死在唐軍的刀下。臣想，如果把這些人找來，善待他們或者想辦法讓其家人團聚。哪怕是找到一兩個親人，說不定能使她們成為一把插向唐國心臟的利刃。”因為張浦的夫人曾在歌坊賣藝，所以不便當(dāng)著眾人說，而是留下來單獨向皇帝和皇后匯報。

　　好！承訊非常認(rèn)同張浦的建議，讓他立即派人去辦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