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江南謀越江襲漢 西域平班師回朝
自從江南唐國皇帝李煜和林仁肇、周宗商討了進攻漢國水師的可能性，似有所意動后，林仁肇不斷向皇帝上書表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勸皇帝抓住時機。李煜一直以來總也下不了決心，怕引火上身。那邊，周宗的幕僚和關(guān)系私密的大臣都在提醒周宗，齊王軍政大權(quán)在握，對于皇帝不利，還婉轉(zhuǎn)的告訴國丈，齊王要想自己登基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啊。
此時，李景達已經(jīng)改封齊王。由于江南唐國開國烈祖曾經(jīng)受封齊王，所以在唐國眾臣看來，齊王是領(lǐng)銜眾王的。
早在三月，武昌軍節(jié)度使皇甫繼勛上書歌頌燕王李景達功績，請求加封燕王為齊王，大臣們紛紛贊同附議。在御書房內(nèi)，李景達還故作謙虛，魏岑強烈支持，嚴續(xù)也贊同，頂替馮延魯入御書房議事的越祿又是李景達的人，更是跳出來完全贊同，周宗自然不好反對?；实劾铎暇妥隽藗€順水人情，表示自己早有此意，加封李景達為齊王，李景達也就堂而皇之的接受了。
此事讓周宗更加擔心女婿的皇位。夫人勸他不必擔心過度，可是下面的幕僚抓住這件事不放?，F(xiàn)在是加封齊王，后面是什么呢？天策上將？天策上將后面呢？即便齊王無心皇位，他手下的一干人等肯定支持齊王世子接過大權(quán)，那齊王的兒子會不爭嗎？周宗一想，就覺得太有道理了，就算威脅不到女婿，可是外孫呢？
想到這些，周宗在私下面見皇后時提了一提。周娥皇聽父親一說，就覺得父親說的言之有理?；适遄尰饰?，可是他的兒子定會對皇帝的嫡長子李仲寓產(chǎn)生巨大的威脅，必須削弱和制衡皇叔的軍權(quán)。怎么制衡？周宗跟周娥皇提出來，支持林仁肇領(lǐng)軍出征，用他分化李景達的軍權(quán)。
趁著李景達忙著擺平兒子的事情，焦頭爛額之際，林仁肇連續(xù)兩次向皇帝李煜請命出兵。第二次請命事，林仁肇拉著周宗，又說服了刑部尚書、禮部尚書等人一同勸說。其間，周娥皇不斷地給李煜灌耳邊風，凡成大事要有魄力，林大人很有軍事能力。
李煜見眾人支持，終于決定讓林仁肇搏一把。周宗從女兒處知道皇帝的心思后，私下面見皇帝，提醒李煜，上御書房討論時，如果齊王反對，陛下一定要堅持。周宗還善意的提醒，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齊王的天下，尊重齊王、但不能事事都聽齊王的。
四月初六，皇帝召集重臣商量朝政大事。林仁肇再一次提出，請求調(diào)動三到五萬軍隊偷襲漢軍水師，以保大唐安寧。周宗剛要復(fù)議，沒想到皇帝李煜非常給力，率先說話了。李煜說，“朕仔細考慮過林大人的作戰(zhàn)方案，覺得可行。”
本來想反對的魏岑和越祿都不說話了。尤其是越祿，他剛進御書房，新人一個，皇帝說同意、肯定不敢跳出來反對。如此一來，沒人反對了。李景達一看情況不妙，表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周宗勸齊王，“林大人說的有道理，不能坐以待斃。古來南朝沒有靠守能守下來的，得向東吳孫權(quán)、東晉桓溫、宋朝劉裕學(xué)習(xí)，以攻代守方能安寧?！?p> 周宗的發(fā)言，給了魏岑很大的壓力。明顯是皇帝下了決心，周宗才出來支持。魏岑只能弱弱的說一句，“要不要再等等看？”
林仁肇捧了一下魏岑，“樞密使大人是熟知軍事的?，F(xiàn)在是四月，萬一梅雨提前，一切就前功盡棄了。當年唐軍就是憑借梅雨，在青弋江擋住了漢軍騎兵。梅雨一旦下起，長江水位就會迅速上漲，偷襲漢軍水師的難度、攻完之后遇挫回撤的難度都會大大提高?！?p> 魏岑看看李景達，試圖拖一拖，“還有不少天呢，梅雨季節(jié)也未必早到。這是大事，要不要再到大殿上和群臣商議商議。”
魏岑一個勁的給越祿使眼色，越祿只好跟進，說，“魏大人所言極是！事關(guān)重大，還是到大殿上群臣商議定奪為好?！?p> 嚴續(xù)這會兒實際上是沒主意，仍然不說話。周宗一看，剛才上來就硬氣表示應(yīng)該戰(zhàn)的皇帝怎么這會兒不說話了呢，只好自己跟進，說，“魏大人，你也是樞密使。此等軍事機密弄的滿朝文武皆知，那還打什么仗呢？”
魏岑尷尬的說，“事關(guān)大唐生死存亡，慎重為好?！?p> 正在相持著，宦官突然進來稟告皇帝，皇后有點不適，請皇帝去看看。原來，懷有身孕的周娥皇一直在外偷聽，聽到這里，事情發(fā)展成這樣，皇帝要是再不發(fā)話、怕是又要黃了，可李煜半天一句話不說了…只有借此把皇帝叫出來，看看能不能給李煜打打氣。
魏岑趁機問，“要不此事容后再議？”
周宗拉著他，“軍國大事，還是等等陛下回來再說?！?p> 魏岑心想，感情你女兒身體不適，周大人你一點也不擔心啊！情況不妙。
果真，皇帝李煜片刻后就回來了，還主動問林仁肇，事情說到哪里了。林仁肇說，“剛才魏大人還是建議大殿眾臣議事比較穩(wěn)妥?！?p> 李煜起身說道，“朕意已決。任命林大人為檢校太尉、義武軍節(jié)度使，領(lǐng)軍伐漢?！?p> 怎么回來突然來了這一句，皇帝都說心意已決，魏岑自然不敢再拖泥帶水了。李景達這兩日正煩著兒子的事情，還得拉著皇帝做工作擺平兒子的事情。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有表示說，神武軍事關(guān)金陵的安全，建議調(diào)動奉化軍和駐守池州的保寧軍。
林仁肇求戰(zhàn)心切，表示，奉化軍也可。李煜剛才出去被周娥皇面授機宜了一把，好不容易一鼓作氣，見皇叔既已同意，又沒了主意。這會兒見林仁肇也同意，就看向李景達，說，“就依皇叔，不調(diào)動神武軍，調(diào)奉化軍。”
李景達心中冷笑，看你林仁肇怎么調(diào)動奉化軍？
再來看高昌國這邊的情況。結(jié)盟停戰(zhàn)協(xié)議簽訂第二日，黑汗汗國的軍隊開始往八百里外的嗦里迷城退軍。高昌王見事態(tài)平穩(wěn)，大開高昌城門，率領(lǐng)百姓出城迎接大漢皇帝駕臨。
劉承訊在大軍的護衛(wèi)下進入了高昌王城。暫住兩日之后，劉承訊對高昌有了更深的了解。高昌人放棄了原來的薩滿教而皈依佛教，并以佛教為國教；官職則沿用隋唐制，地方采用郡（州）縣制。當?shù)貥翘m人與漢族人融合了，因此高昌國具有深厚的漢文化底蘊，難怪漢人以及歸義軍都不排斥高昌國。
小住三日，受到了高昌王和當?shù)匕傩盏臒崆椤翱畲?。劉承訊安排好和高昌國的商路事宜，決定返回伊州，在那里再處理好一州兩縣，就該回去了。離開鐘芳芳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離開汴京都已經(jīng)一年多了。這幾天軍隊得到了休整，可以出發(fā)了。另外，主要還因為張浦稟報，如果再呆下去，大漢軍隊要被高昌人吃窮了…
戰(zhàn)爭是極端無情的。黑汗汗國二十萬大軍遠征四千多里，攻占了一半以上高昌國的非沙漠領(lǐng)土。游牧民族騎兵打仗，所帶軍糧很少，都是隨戰(zhàn)隨征，遇到高昌人倚仗高大的高昌城死守也沒有好辦法，耗了一年多，結(jié)果兩家都快到強弩之末了。
高昌城中更慘，軍民早已經(jīng)餓的連老鼠都吃光了，“前胸貼后背”的比喻毫不夸張。
現(xiàn)在，部分漢軍進了高昌城，糧草充足。但凡到了吃飯時間，駐軍的地方都圍滿了可憐巴巴的百姓。軍人們到了異域，民族感情特別強烈。見到都是漢家百姓，尤其是看著餓的精瘦的孩子，鐵血男兒也心軟了，都省下一口飯給孩子。一傳十、十傳百，現(xiàn)在到了開飯時間，討飯的比吃飯的還準時。
張浦和王景崇把情況告訴了皇帝，劉承訊心想，招架不住??！趕快“跑”吧！可是高昌王和高昌的重臣都死活不肯讓皇帝走，要求暫留十日，不行就八日。明顯，高昌王和臣子們都怕黑汗汗國人卷土重來。
回想起這次漢朝大軍還算幸運，遇到的是糧草快要耗盡的二十萬黑汗汗國大軍，否則，阿爾斯蘭大汗不會輕易放棄已經(jīng)占領(lǐng)的土地。
劉承訊看到對手求和了，立即選擇接受。己方傷亡如此慘重，犯不著為屬國與強大的對手爭個你死我活，見好就收吧。高昌國就更不想再打了，已經(jīng)不剩下幾個州了，高昌城也支撐不住了。
漢朝皇帝一行人馬一直住到高昌的軍隊接管了嗦里迷城，送回了一批被黑汗汗國俘虜?shù)墓賳T和將士。令人驚喜的是，陳向庭還活著！
高昌王見到陳向庭非常高興，若不是陳向庭跑中原一趟，高昌國怕是不復(fù)存在了。高昌王親手扶起陳向庭，告訴他，“你我的君臣緣分就到此結(jié)束了。我已經(jīng)把你還給大漢皇帝了。以后我們不做君臣，做兄弟！”
陳向庭是個聰明人，向高昌王磕頭，用樓蘭語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劉承訊沒聽懂什么意思，唯一有個“阿斯蘭漢”聽懂了。然后，陳向庭又向劉承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劉承訊說，“也不枉朕在這里多等了十日之久，終于等到你活著回來了。以后，你就代朕鎮(zhèn)守伊州吧！兩國世代友好，永無爭斗。”
陳向庭再次謝恩領(lǐng)旨。
正說著，宰相前來拜見高昌王，似有什么要事想稟報。高昌王說，“陛下面前，但說無妨。”
確實但說無妨，劉承訊根本聽不懂宰相說的話…陳向庭看看高昌王，見他點頭，翻譯給皇帝聽。
宰相稟明，今年的一萬兩銀子已經(jīng)湊好了。前方傳報，黑汗汗國的大將已經(jīng)收到阿爾斯蘭大汗的命令，收到今年的一萬兩銀子就退出龜茲城，并在入夏前退出高昌全境。
劉承訊一直有一個疑惑，這次借機問陳向庭，“阿爾斯蘭大汗和阿斯蘭漢聽起來音差不多？”
陳向庭告訴皇帝，“陛下，這兩個詞都是一個意思，即獅子王?！?p> 劉承訊點點頭，趁機道，“你們看，湊點銀子也不容易。朕必須回去了。越早回去，越快打通絲綢之路，造福兩國百姓。”
“高昌百姓這次被戰(zhàn)爭折騰的不清，這樣吧，朕免了高昌三年的納貢?！表樖帜贸鲆粋€五兩的金元寶，劉承訊樂呵呵的又說，“出征在外也沒帶著錢財。朕身在高昌，也算是高昌城的一員。中原有句古話’禮輕情意重’，就算略盡綿薄之力了?！?p> 五兩黃金也不算禮輕了，可是高昌宰相似乎還不滿足，雙膝跪地連磕三頭，劉承訊心想，盛情之下絕對沒好事，果真，宰相說，“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情呢，當然就是希望皇帝把軍糧賣點給高昌。城中能吃的全吃了，城外能吃的全給黑汗國人搶了吃了，養(yǎng)牛、養(yǎng)羊也得要時間啊。
賣？劉承訊心想，原以為高昌產(chǎn)玉，后來看了高昌人的地圖，估摸了一下高昌應(yīng)該不產(chǎn)玉；玉的產(chǎn)地應(yīng)該在于真國境內(nèi)。先前是求救、賄賂我，送了十塊羊脂玉加四十塊玉璧，估計怕是把家底子都送出去了…現(xiàn)在又挨家挨戶、東拼西湊，整了萬兩白銀給黑汗汗國，還拿什么錢買呢？
其實，劉承訊低估了高昌國的國力。人家好歹近一百萬平方公里的國土，可以選擇賒賬的。主要是一次性被黑汗汗國打了個悶棍，萬兩白銀只是一時半會兒有點困難，實際上，高昌的物產(chǎn)是很豐富的。不光是優(yōu)良的馬，玻璃器、瑜石、瑜石瓶、硇砂（名貴的藥材）、琥珀、象牙、翡翠、胡黃連、香藥、乳香等，這些在中原都有市場。而且，于真雖然產(chǎn)玉，但是玉石加工技術(shù)差，大部分于真的玉（和田玉）都是先賣到高昌，由高昌的漢人加工后賣到中原。
劉承訊見高昌王坐在一邊聽宰相哭窮有點尷尬，說，“嗯，幫人幫到底。朕一會兒和樞密使商量一下，計算一下回去的路程，盡量給高昌多留一些糧食吧?！?p> 得到皇帝的許諾，高昌王和宰相連忙表示感謝。
五月初，漢軍從高昌王城返回伊州，途徑鬼谷口，初夏之日竟然陰風陣陣，將士們大為驚恐。樓蘭首領(lǐng)們給皇帝出招，以薩滿教法設(shè)祭可免除陰風困擾。
劉承訊同意了，按薩滿教法，眾樓蘭將士齊跳薩滿舞，劉承訊以酒血祭，時至正午，陰風竟然停了。劉承訊命令陳向庭在此建關(guān)卡和驛站，將鬼谷口改名避風驛，并將此處定為大漢和高昌的分界點。
大軍繼續(xù)向東，途經(jīng)兩縣返回伊州，陳回原帶領(lǐng)眾人接駕。陳向庭激動的告訴陳回原，“父親！伊州從此歸于中原版圖了！“
陳回原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手，一并跪謝皇帝，無比興奮的喃喃道，“我父親、爺爺?shù)男脑附K于已了…清明雖過，我得再去祭祖…”
劉承訊正式任命陳向庭為伊州刺史，原文官繼續(xù)留任。劉承訊暫留三千朔方軍駐守伊州，命令陳向庭會同一起被放回的其他幾個被俘武官盡快組建伊州軍。好在伊州南北都是大山、西面是高昌、東面是歸義軍，還算安全，可孤立塞外，軍隊才是守護民眾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