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半個隱形人
“能不能請問一下羅斯塔特先生和納思太太，他們在側(cè)廳聊了快一個小時的，是什么話題？”
舉手提問的正是玲奈。
其實她事后也能夠去向左渡打聽這件事，但不能忘了她的天賦技能是什么啊。作為一個純輔助，盡可能將所有隱藏線索挖出來，讓其他推理能力更強的人盡情發(fā)揮才是正理，雖然這會兒普里克算是靠不上了，四靈花不是還在這兒嗎？希瑟看起來也挺有本事的樣子。
希瑟沒有攔著玲奈發(fā)問，但羅斯塔特先生微微皺了眉。
他是那種老派的紳士做派，對希瑟的出格行為，還能看在老友的情分上體諒幾分，對于明顯不是一個階層，而且異國風情顯著的“卡梅拉”，就只有表面上的尊重了。
但總歸是客氣的：“卡梅拉小姐，我和納思太太是多年好友，不過隨便聊了些家常事罷了?！?p> 他身旁的“納思太太”卻沒有按常理出牌，直愣愣地點頭道：“是啊，也沒說什么，就是我有幾樣古董，想讓羅斯塔特先生幫忙出手罷了。”
“瑪麗琳……”
左渡干笑著，假裝捋頭發(fā)的同時避開老律師驚訝中帶著憐惜的目光，并坦蕩地朝眾人拋出自己尷尬的經(jīng)濟情況：“……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日子總得過下去嘛?！?p> 瑪麗琳·納思向來作風奢侈，出手闊綽，要說她已經(jīng)財務(wù)赤字，也不是什么讓人驚訝的事，只是沒想到她會把這種隱情拿到臺面上來說而已。
只有玲奈和四靈花多想了一層：納思太太的經(jīng)濟困窘，會不會也是一個隱藏動機？畢竟算是博拉赫的紅顏知己，說不定能繼承一筆遺產(chǎn)呢。
正如玩家會抽到死者牌，玩家也有一定的幾率抽到兇手牌。
抽到死者牌唯有自認倒霉，乖乖躺輸一輪，抽到兇手牌時，主線任務(wù)就變成了逃脫指控，以脫罪是否成功為評分標準，成功則卷走這個副本里所有積分，失敗則扣除等價于整個副本積分的數(shù)目。
放在單人本中，無論扮演偵探角色還是罪犯角色，都是自負盈虧，沒什么好說的。放在組隊本中，情況就變得復雜了。
假如說團隊中有人抽到了兇手牌，自然的，玩家們會分成兩派，一派是舍棄兇手，將她/他揪出來指控，然后玩家們平分積分，另一派則是支援兇手，幫助她/他脫罪，離開副本后，同樣地平分積分。
一般來說，選擇前者的情況居多，但也不是沒有脫罪派。
最大的變數(shù)卻是那個抽到兇手牌的玩家，看她/他是否有膽量揭露底牌，然后與其余所有玩家對抗，或與其余玩家們合作。對抗的難度不會小，合作……合作則相當考驗人性。
玲奈想象過如果有一天自己抽到兇手牌該怎么辦，到時候自己的天賦技能就相當于上吊繩了。
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看隊友人品。
隊友都是四靈花這樣的，當然是掀牌投奔去，若碰上普里克這樣的，那就得捂進底牌，隨時準備逃命了。
思緒回到左渡身上，玲奈暗想了一遍，覺得他應(yīng)該不是拿到了特殊卡，是很單純地想把已知情報抖明白，剩下的就靠大家伙了……
因事涉納思太太的家財，眾人默契地不在這個話題上做多停留。
下一個事件卻是博拉赫先生結(jié)束了下午的工作，讓康奈利請奧布萊恩上樓敘話。
“……據(jù)我所知，奧布萊恩先生并沒有在書房多做停留，不到二十分鐘就出來了。”希瑟道，“而且，出來的時候面色愉悅?！?p> 面色愉悅。
玲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這句話，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照理來說，雖然卡梅拉的確不知道奧布萊恩和博拉赫談了些什么，但她依然奧布萊恩關(guān)系最近的一個人，博拉赫家不該沒有人據(jù)此追問她才對。
但不論是希瑟，還是其他人，都沒有對她發(fā)問。
玲奈只覺得古怪，倒也沒有主動開腔。
隨后是康奈利管家準備好了晚宴，請諸位入席。
希瑟握著懷表，笑道：“時間的確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們也先去餐廳再說？”
縱使知道宴無好宴，沒人在這會兒表示反對。
于是玲奈跟著眾人轉(zhuǎn)移到餐廳，四靈花早已讓女仆們將這里布置成和案發(fā)當晚一模一樣，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多了兩個坐席，是為兩名警官添置的。
“這……”探長剛要開口，就見管家把那兩個人偶抱了過來，于是閉了嘴。
長方形的餐桌，洛夫納人偶被安放在主位上，左手旁依次是羅斯塔特先生、納思太太、卡梅拉和明迪姑婆，右手旁依次是希瑟、布利斯、奧布萊恩和兩名警官。
菜品相當豐盛。玲奈中午是在小餐廳隨便應(yīng)付的一頓，這會兒早已饑腸轆轆了，聞到甜湯的香味頓時食指大動，然而剛拿起勺子，就聽希瑟道：“……奧布萊恩先生，請問偵探的工作很有趣嗎？”
玲奈僵硬地抬頭，只見希瑟此時已經(jīng)摘掉了帽子，秀麗白凈的臉上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微笑：“……當時我是這樣詢問偵探先生的?！?p> 隔了一個杰森·布利斯，奧布萊恩娃娃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自然沒辦法回應(yīng)她。
在她對面，羅斯塔特放下了酒杯，不贊同地道：“希瑟，你是想要我們將晚餐的對話也重演一遍嗎？”
“為什么不呢？”希瑟依然微笑著，“我的確很好奇，父親享用生前最后一頓晚餐時的感受是怎樣的，而殺害他的那個人，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用餐呢?！?p> “希瑟！”布利斯嚴厲地喊妻子的名字，“你是真的覺得我們中有人和博拉赫先生的死有關(guān)嗎？”
這樣直接的質(zhì)問，倒是讓希瑟抿了抿唇，隨后低頭切肉排，沒有再提重演對話的事情。
玲奈在角落里喝著湯，同時觀察桌上所有人的動作和表情。
顯然，與死者/兇手同桌用餐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在卡梅拉記憶里，兩個月前的那頓晚餐也不是多么愉快。當時除希瑟有意地在向奧布萊恩套話之外，納思太太和羅斯塔特也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興趣。博拉赫先生沒怎么開過口，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嚴肅。布利斯的言行都很恰當，不過他沒怎么碰過桌上的食物，只是頻頻端起酒杯，心緒恐怕不似表面那樣平靜。
另外就是——
“姑娘啊，你餓壞了吧？”明迪姑婆關(guān)切地看著玲奈。
玲奈舉著叉子上一塊面包，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想事想得出神，不知不覺把盤子里食物都掃蕩干凈了。
“還好、還好。”
將最后一口面包塞進嘴里，玲奈側(cè)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明迪姑婆。
她是博拉赫老爺?shù)墓脣?，年齡自然已經(jīng)很大了，這會兒正用僅剩不多的牙齒在嚼煮得軟爛的豌豆，看起來衰老遲緩。
但這是一個出現(xiàn)在人物表上的角色，玲奈不敢輕視她，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和馬普爾小姐一樣深藏不露的老太太呢。
晚宴進行到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希瑟又開口了：“父親是第一個離席的人?！?p> 早已守在一旁的四靈花走上前來，抱起洛夫納人偶。
“……臨走前，他看著奧布萊恩先生說了一句話。”
玲奈記得那句話。
[洛夫納·博拉赫放下刀叉，沉著臉站起身來，似乎已經(jīng)無法忍受眾人言語中的試探與交鋒?！皦蛄恕！彼f，然后看向桌尾的偵探，“奧布萊恩先生，別忘了我們的約定?！盷
四靈花抱著洛夫納娃娃，當著眾人的面離開了餐廳。
對于在座的部分人來說，這是博拉赫先生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了。
并不舒心的一頓晚餐后，眾人再次聚集在了客廳里。
根據(jù)兩個月前的記憶，當晚洛夫納離開后，羅斯塔特先生替主家表示了歉意，然后做主邀請眾人玩牌，希瑟和布利斯晚上還有聚會要赴約，沒有應(yīng)邀，最后坐上牌桌的是羅斯塔特、納思太太、奧布萊恩和卡梅拉四人。
牌局開始沒多久，希瑟和布利斯就開車離開了博拉赫宅邸。
這會兒羅斯塔特等人當然沒有打牌的心情，因為希瑟想要知道，那天晚上，最后見到她父親的人，究竟是誰。
“明迪姑婆，在你離開客廳回房睡覺之前，還有人離開過嗎？”
是了。玲奈心道，那位看似不起眼的老太太，就像酒店里的侍者，街道上的郵差，是半個隱形人，出人意料的目擊者。
老太太安適地坐在沙發(fā)上，手里理著一個毛線球，漏風的嘴里嘟嘟囔囔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記不清了……記不清了啊。老太婆晚上睡得早，鐘敲九下的時候就上樓了，那時候洛夫納屋子里的燈還亮著呢……啊，你說這些客人啊，他們在打牌不是嗎？中間有停頓過嗎？應(yīng)該是有的吧，我記得有那么一會兒，屋子里只有那個小姑娘在，我還讓她幫我倒了杯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