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
相比衙門所在的西街,這里不僅道路泥濘不堪,四周林立的房屋也破敗了許多。
除了蘇堅手里明亮的燈籠以外,周圍竟是沒有絲毫燈火亮起。
雖然蘇牧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但北郊的故事他卻在茶館里聽到過不少。
據(jù)說在好幾年前,北街還是縣城里比較熱鬧的地段。
畢竟整個瑯琊郡名聲都很響亮的黃氏鏢局,總舵就設(shè)立在這里。
但自從黃氏鏢局搬走以后,不僅北郊開始逐漸變得凄涼,住在這里的街坊也開始相繼離去。
鏢局鬧鬼的傳聞更是像深秋的落葉一般紛紛而來……
有人說黃氏鏢局并不是搬走了,而是因為一次貴重鏢物被劫促使背后金主翻臉,最終導(dǎo)致全府上上下下近百條性命都被屠殺殆盡。
也有人說是因為黃老爺接手了一份找不到目的地的鏢物,由于沒有按時送達(dá),寄居在鏢物上的怨靈便屠掉了整個鏢局。
更有甚者認(rèn)為黃氏鏢局是被押送的寶物迷了眼,私吞鏢物遠(yuǎn)遁他鄉(xiāng)的他們,最終還是因為分贓不均導(dǎo)致亡于內(nèi)斗。
……
雖然關(guān)于黃氏鏢局消失的詭事眾說紛紜,但這些故事似乎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結(jié)局。
黃氏鏢局并不是搬走了,而是死光了……
“小牧馬上我們就要經(jīng)過黃府了?!?p> 就在蘇牧回憶著茶客們侃侃而談的詭怪異事時,蘇堅平靜的聲音忽然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一會如果遇到什么怪事,你什么都不用管立馬轉(zhuǎn)身就跑!”
聽著蘇堅隱隱帶有決絕意味的話語,心頭微微一顫的蘇牧,看著周圍平靜的夜色忍不住出聲安慰道。
“大伯應(yīng)該沒事吧,鬧鬼畢竟只是鄉(xiāng)野傳聞,北郊也只是稍微荒廢了一些而已?!?p> “你不明白這里的危險?!?p> 用力攢著手中燈籠把柄的蘇堅,看著眼前深邃的黑暗不禁喃喃自語道。
“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任何線索,短短一個月時間里連發(fā)近百起失蹤事件?!?p> “這片詭異的北郊哪怕是那些本事高強(qiáng)的捕班快手,都沒有絲毫解決的頭緒?!?p> “衙門能做的也只是讓我們這些混口飯吃的民壯來……填命?!?p> 老衙役嘴里的話語雖然平緩,但卻在蘇牧的心頭掀起了一陣滔天駭浪。
不僅是因為北郊的離奇懸疑,更是因為對方對于填命所表現(xiàn)出的平靜態(tài)度。
似乎在蘇堅乃至黃島縣衙的眼里,壯班衙役的性命只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一般……
呼呼……
“什么聲音?!”就在蘇牧腦袋有些發(fā)懵的時候,一陣輕微的聲音忽然涌入了他的耳廓。
同樣聽到這陣聲音的蘇堅,仔細(xì)聆聽了一會后,臉上嚴(yán)肅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松。
“應(yīng)該是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響,說起來也到了晚秋的季節(jié),再過一久也該給你置辦一身過年衣裳了?!?p> “大伯燈亮了?!比欢硪贿呇曉赐サ奶K牧,聲音卻是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樹葉,是燈籠!白色的燈籠!”
煞白色的燈籠遙遙懸掛在門楣之上,朱漆噴涂的兩扇大門緊緊閉合在一起,墨一樣漆黑的牌匾上嵌有四個鑲金的大字。
【黃氏鏢局】
看著右前方這幢凄清而又嶄新的建筑,一絲涼意漸漸涌上了蘇牧的心頭。
這里正是整個西郊最詭異的地方,所有鄉(xiāng)野怪談的話題中心,廢棄了多年的黃氏鏢局。
吱——
就在蘇牧遙望著眼前莊嚴(yán)門匾的同時,一陣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忽然從黃氏鏢局緊閉的朱漆大門處緩緩傳來。
這扇緊閉了很久的大門,今夜似乎要打開了……
“跑!”就在大門緩緩打開的同時,蘇堅忽然一把拉住身旁的侄兒,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
跟著伯父快速奔跑在黑夜里的蘇牧,聽著耳畔越來越微弱的摩擦聲,心有余悸地問道。
“大伯黃氏鏢局里還有人在住嗎?”
絕對不可能!”用盡渾身力氣奔跑的蘇堅,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蹙緊眉頭解釋道。
“鏢局已經(jīng)很久沒有消息了,白日里也會有衙役在附近站崗,再加上縣城里流竄的傳言,這時候是不可能會有普通人靠近北郊的?!?p> “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黃氏鏢局絕應(yīng)該……”
不等蘇堅說出自己心底的猜測,兩人玩命逃竄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吱呀——
慘白的燈籠,鑲金的大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明明他們是在順著原路往回跑,眼前出現(xiàn)的卻依舊是那扇在微微展開的朱漆大門。
而且這一次門似乎完全打開了。
就在朱漆大門內(nèi)里深邃的黑暗中,一位身著純白孝服,滿臉布滿灰色斑點,雙目瞳孔潰散的中年人,忽然緩緩踏出了黃氏鏢局的大門。
“黃……黃老爺?!”
看清從鏢局內(nèi)走出人影的剎那,蘇堅佝僂的身軀忽然猛烈顫抖起來。
眼前出現(xiàn)的男人面容像極了黃石鏢局的掌舵人,但蘇堅能確定的是真正的黃老爺在數(shù)年前就坐著馬車離開了縣城。
換而言之此刻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絕對不可能是真正的黃老爺。
“大伯……”就在蘇堅心神恍惚之際,一旁凝神觀察著來人模樣的蘇牧,忽然小聲地詢問道。
“黃氏鏢局之前有辦過葬禮嗎?”
“葬禮?”被侄兒問題拉回現(xiàn)實的蘇堅,若有所思看了看“黃老爺”潔白的孝服,又望了望白色燈籠上若隱若現(xiàn)的“奠”字……
最終他猛然緊縮的瞳孔,忽然緊緊鎖定在了黃氏鏢局大門內(nèi)深邃的漆黑之中。
“辦過……在他們搬離黃島縣的前幾天,黃太爺病逝了……”
呼——
就在蘇堅語畢的同時,深秋的晚風(fēng)輕輕吹動著嶄新的白燈籠,而身著孝服的黃老爺腳步也靜靜停在了鏢局門口的臺階上。
對著兩人微微躬下身來的黃老爺,雖然沒有言語,但側(cè)過去的身軀與緩緩抬起手臂,卻無聲地表達(dá)了他的意思。
黃老爺在邀請他們。
邀請他們參加這一場時隔多年又再次舉行的葬禮。
看著眼前超出他理解的詭異景象,頭皮有些發(fā)麻的蘇牧,不禁將生的希望放在了他身旁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伯父身上。
“大伯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跑!絕對不能進(jìn)鏢局!”
然而就在兩人再次轉(zhuǎn)身逃竄的時候,身后的景象卻直接崩斷了他們緊繃的心弦。
“為什么路會……變成了墻?”
在蘇牧不可思議的呢喃聲,滿臉沉重的蘇堅,忍不住緩緩抬起了手中微亮的燈籠。
看著燈光照耀下泛著灰芒的磚頭,伸手撫摸著墻壁冰冷的蘇堅,布滿褶皺的臉上不禁泛起了一絲苦澀。
“小牧……我們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