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散去,在東方天空中,一道晨光劃破厚厚云霧,漸漸向四周擴散,一朵朵暗灰色云霧慢慢染成橘紅色。人生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魅力將掃到一堆的垃圾搓進垃圾桶里,然后把大竹掃帚等工具放進工具房。隨著某電視劇“手撕鬼子”的不斷發(fā)酵,許多有損我抗日形象的電視劇浮出水面。國家廣電總局開始對抗日神劇著手限制整治。魅力可拍的戲,越來越少,他已多日沒有接戲了。為維持生活,裔魅力承包了社區(qū)院內的衛(wèi)生,只要不拍戲,他每天早上都要把社區(qū)大院打掃一遍,還要定期打掃各個樓道?,F(xiàn)在他已用不著天天往北影廣場跑,如果有合適的戲,戲頭們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約他。
BJ的房租這兩年長得很快,小店現(xiàn)在只能勉強維持生計,已很難有結余。對魅力來說,不論拍戲還是去美院當模特,都沒有打掃社區(qū)衛(wèi)生收入穩(wěn)定。魅力自從來到BJ后,早已忘記賴在床上睡到自然醒的習慣,他不管多晚睡覺,都必須在美發(fā)店開門前起來。在生活上他已經有了清晰的目標,他必須沿著這條路,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堅定地走下去。
商店里迎來了第一批小客人。有要烤腸的;有拿牛奶的。商店里擠得滿滿當當,沒有下腳的地方。店里過道很窄,兩個孩子逆向而行都會屁股蹭著屁股,根本站不下人。依影站在店門外看著顧客拿東西收錢。
“剛才蘭姐來電話了。”依影看見魅力走過來說。
“她咋說?”
“她說村子開始拆遷,王老太昨天已在協(xié)議上簽字。她們在開發(fā)區(qū)找到一個商鋪,準備明天搬家?!?p> “那,童童他們呢?”
“協(xié)議規(guī)定村民每人給200平方,相當于兩套房。家里五口人,就是十套房,他們那棟樓賠了900平方,另給50萬補償款。王老太說,我回去啥都有,若不回去只給一套房或給50萬。我說房子我不要,錢我也一分都不要,還感謝她養(yǎng)育了我的兒子?!?p> “嗯,我同意?!?p> “既然協(xié)議已簽字,我想過幾天回去把婚離了。”
“你辦完,我再回去,咱辦結婚證?!摈攘忧榈卣f。
“嗯”依影臉上泛起一片羞澀的紅霞。
魅力凝視著她,好像能聽到她的心跳和呼吸。依影也注視著他,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好像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一抹朝暉透過茂密的梧桐枝葉,撒在他們身上,留下斑斑艷影。一縷清風帶著溫柔的涼意,親吻他們的面頰。小鳥在樹杈上“嘰喳喳”叫著,行人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一切如同往常。
秋風吹散了聚集城市上空多日的霾霧,太陽露出久違的笑容。金黃的秋色如燃燒的野火,在銀杏樹間延燃,很快燃遍整個銀杏林,一片片金黃色樹葉隨風飄落,在十月陽光的拂耀下閃爍著如夢如幻的色彩。“貓眼司令”李月聲坐在雕塑前的石凳上拉著二胡,樂符在他指弦間跳動,隨著秋風飄向遠方。李月生身后是一幅鑲嵌在綠化帶里刻著“茶館”二字的紅色膠片造型,造型旁幾棵狗尾巴草打蔫著葉子,無精打采地打發(fā)著不多的時光。樹邊的蘭花草,有的高揚著葉片;有的在枯葉下探出頭來窺視著這多彩的世界。路上的行人有的還戴著口罩,匆匆而過,幾個陌生的年輕面孔在李月聲周圍躑躅著,他們在喧鬧的瞬間懷揣的夢想和希望,都變得迷茫不定。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魅力上身穿一件藍色夾克蹲坐在李月聲旁邊,他靜靜地回味著這音樂背后的酸甜苦辣。
“唉,你看我又拍了個‘黑老頭’的視頻?!崩钺飞阶哌^來俯下身,碰了一下裔魅力的肩膀,將他那已過時的直板手機遞到魅力面前。
“我正要找你呢。”裔魅力站起身,并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手機,而是將他拉到一邊說:“咱們自己拍視頻咋樣?”
“行啊!你會視頻制作嗎?”李岱山看著魅力問。
“我外甥大鵬是學計算機的,他可以幫我們制作?!摈攘φf。
“行,現(xiàn)在國家提倡‘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咱自己整,省得讓那些戲頭扒層皮?!崩钺飞秸0椭劬卮鸬馈?p> “我買了個小型攝像機,就是在錢······”魅力想說錢是個問題,但沒有好意思直說。
“場地、演員我來解決,不用花錢?!崩钺飞娇闯隽索攘Φ囊馑迹χ馗f。
“現(xiàn)在沒錢,先欠著,等賺了錢再補償吧?!摈攘︵馈?p> “放心,我這些朋友上至公安,下到街頭扛大锨,都有我獄友,這些年牢也不是白坐的?!崩钺飞接肿院赖爻冻隽怂慕笥?。
“你這兒有啥劇本?要想一炮打響,必須蹭熱點,傍名著。”李岱山說。
“我這兒有個傍名著的小說,叫《茶花女外傳》,是十年前寫的?!?p> “是啥內容?”李岱山饒有興趣地問。
“說的是,瑪格麗特死后,阿爾芒根據他同瑪格麗特的愛情寫了一部小說。他拿到出版社想出版。出版社主編認為不夠‘黃’,建議修改。阿爾芒無法接受這種玷污他們純潔愛情的要求,拒絕了。他坐上一輛人力車,來到塞納河畔,他將書稿留給人力車夫,跳河自殺了。在一次拉客時,人力車夫遇見著名作家大仲馬的私生子小仲馬,就把書稿給了他。小仲馬以自己的名義送到出版社出版,這就是世界名著《茶花女》。我寫的目的是想諷刺某些出版社追求名人效應或迎合社會上某些低級趣味,而不重視書的質量?!?p> “這要到法國拍呀?”李岱山驚訝地說。
“呃,這個我隨便說說,以后再考慮,我這兒有兩個簡單的劇本,咱先拍拍試試?!?p> “行,我這兒也有一個故事。說的是有一對再婚老年夫妻,他們平常在家吵吵鬧鬧,日子過得還算平安。有天老頭死了,老頭前妻的兒子要求老頭同自己的母親合葬。老太太一百個不樂意也只好答應。這天老頭托夢給老太太說,前妻說他對兒子不好,整天打他,他是新鬼打不過她。第二天,老太太來到老頭的墓前燒了紙槍紙炮,還放了一掛鞭。晚上老頭又托夢來說,槍炮都被前妻搶走了,他被欺凌的更厲害。老太太說要不我去幫你吧?老頭說你在陽界,我在冪界,你如何幫我?老太太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來到廚房拎起一把菜刀就往門外走,在樓梯道一腳踩空摔死過去。沒過兩天,老頭的墳前狼煙四起,一片狼藉?!崩钺飞接新曈猩卣f。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魅力笑著問。
“啥叫聽來的?我這絕對是原創(chuàng)?!崩钺飞讲缓靡馑嫉匦Φ?。
事情說定,他們開始分頭準備。
通過李岱山的關系,魅力他們在某家電倉庫開始試著拍微視頻《灰色交易》。
鏡頭一:晝,室內
在一家大型家電倉庫,庫管老張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女營業(yè)員小王帶一男顧客(魅力扮演)進來。男顧客身穿黑色西裝,沒有打領帶,頭發(fā)抿的明光發(fā)亮,夾著一黑色公文包。他走進門來,頭也沒抬一屁股坐在門口桌子旁椅子上。
女營業(yè)員(趴伏在桌子上,拿出發(fā)票)問:抬頭怎么開?
男顧客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張白紙,隨手從桌上拿過一份報紙墊在白紙下,刷刷幾筆寫下單位名稱,半遮半擋地遞給女營業(yè)員看。
男顧客(叮囑)道:只寫辦公用品就行。
女營業(yè)員:哼
女營業(yè)員將開好的發(fā)票遞給男顧客看。
男顧客(拿著發(fā)票凝視了好一會,指著發(fā)票)說:小寫3出格了,還有這大寫叁萬玖,寫得太生硬,太工整。
女營業(yè)員(嘴角向上翹了翹)說:這個,沒事,不影響的。
男顧客:不行,財務審查的嚴。
女營業(yè)員:那,這開過了?
男顧客:你注明作廢,放好,沒事。
男顧客:你趴著兒,好好寫,寫流暢些。
男顧客撇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倉庫保管老張,老張忽然感覺這個顧客有些面熟,有曾經相識之感。
女營業(yè)員在白紙上練了兩遍,讓顧客看了滿意后,抄寫到發(fā)票上,將底聯(lián)撕下遞給顧客。
他仔細端詳一會,將發(fā)票小心翼翼放入公文包中,然后從黑色西裝內衣口袋里掏出一沓購物券,雙手顫抖著點了有一半遞給營業(yè)員。
女營業(yè)員:啊!你這三萬玖都是券,商場扣我們兩個點,這價格我們根本不掙錢,還賠錢呢!白忙活半天。
男顧客:那是你的事,我們在前面談好的。
營業(yè)員快速復點了兩遍遞過來的購物券。
營業(yè)員(微笑著):快作廢了,你還有那么多,兌不兌,我給你10兌6。
男顧客:得了吧!人家10兌8,你才10兌6,也太黑了吧!
營業(yè)員:券剛用,還好往里摻,末期除非你銷售額大,銷售額小根本摻不進去。商場扣2個點,若讓老板發(fā)現(xiàn)工作就沒了。
營業(yè)員(眼睛瞇一條縫,小聲):這券都是送得,兌一個是一個,總比作廢強吧。
顧客將剩下的券塞進口袋,將公文包拉上,站起身,又將那張寫過字的紙撕碎,揉成團塞進褲兜。
男顧客:好吧,這兩天我看還買不買東西,若不買,我找你。
男顧客:我也不讓你送家,你現(xiàn)在叫人把電視送到停車場就行。
男顧客走到門口又轉回身用眼光快速掃一下桌面和坐過的地面,看有沒有遺留下什么物品。
倉庫保管老張:老同學,就這么走了,也不打個招呼?
男顧客一愣,盯視老張片刻,忙伸出手來。
男顧客:啊!是你,多年沒見,不知道你在這兒,要知道老同學在,我就不同她磨嘰半天嘴了。
保管老張:呃,她們是租賃柜臺,你我彼此一樣。
男顧客(有些局促不安):走,我請你吃飯去。
保管老張(擺擺手):我在上班,忙你的。
男顧客走出倉庫。
女營業(yè)員(將出庫單放到桌上):這月的任務完成了。
女營業(yè)員進去提貨,老張整理放在桌上墊過的報紙,上面清晰地印著某行政機關的名稱。
鏡頭二:夜,外
華燈初上,保管老張幫女營業(yè)員把電視送到停車場。正見一位花白頭發(fā),衣衫邋遢的老人(李岱山扮演),臟兮兮的手中拿一個黃瓷碗伸向男顧客。
男顧客(快捷扭動身體躲開)(呵斥):滾開!
看車老李(李月聲扮演)跑過去,拍拍老人的肩膀,將一枚鋼镚“啪嗒”放入老人的碗里。老人拖著殘缺的下肢,一瘸一拐裹著夜幕,消失在喧鬧的人群中。
正逢春節(jié),大俠李霄天的兒子李劍借輛越野車,他們又到河北拍了部《探親》。
鏡頭一:晝,外
在省城附官的老洪(魅力扮演)和表弟(李劍扮演)將年貨塞滿汽車后備箱。
鏡頭二:晝,外
越野車在原野的公路上奔馳。
鏡頭三:晝,外
車剛到村口,幾十號人迎了上來,問寒問暖,好不熱情。
鏡頭四:晝,外
人們將他倆迎進貼著春聯(lián)和大紅福字的院子。
鏡頭五:夜,室內
一家人圍聚在一起吃團圓飯,村長作陪。幾杯酒下肚,村長話匣子打開。
村長:你回來正好,省得再給你打電話了。過了年村里準備把村子規(guī)劃一下,集資把村東頭的財神廟修一修。
村長(詭譎地對老洪):你在省城做事,在咱村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官宦之人,這都是廟里菩薩保佑,你看······
村長(晃晃腦袋給老洪加些菜):捐多捐少都成,保佑之情不能忘啊!
老洪(連連擺手):這話不對,我是黨員,不信那個。我在省里做事,一靠個人努力,二靠組織培養(yǎng),不信那個,也不能搞那個。
村長(呷了一口酒):??!、
洪弟(慢吞吞地):哥,我想借你五萬塊錢,把咱這房修一修。
老洪(疑惑地):這房不是才建好沒幾年嗎?
洪弟:都七八年了,你回來都住不下。咱村里都蓋樓了,蓋了樓你回來也體面不。
老洪(面露難色):我們幾年也不回來一次,回來也住不了幾晚上,侄兒還小,等他結婚再蓋也不遲。再說,我手頭也不寬裕,我同你嫂子每月工資加起來也就是七八千塊錢,城里花銷大,你侄女又上大學。原來母親跟著你,你蓋房我給你三萬,你嫂子雖心里不高興,但也沒說啥,現(xiàn)在父母都不在了,你一要就是五萬,你嫂子咋想?
洪叔(李岱山扮演)端著酒杯,微駝著背,擠到老洪跟前,翻翻眼皮,又將眼睛瞇成一條縫。
洪叔:我說老大,老叔說你兩句,你別不愛聽?,F(xiàn)在啥事?咱鄉(xiāng)下人都懂得,當官的有幾個吃工資?人都說,三萬五萬不算貪,人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吧?俗話說,狡兔還三窟呢!
老洪(拍拍洪叔胳膊):老叔我看你喝多了。
老洪:錢是國家的,拿一分錢也是貪污。我拿不來,就是拿了也睡不著。咱是按原則辦事的部門,沒原則的事情咱辦不了,也沒人送錢。
老洪(扯著洪叔的手):話說回來了,我真犯了事也無臉回來,就是回來了,你還不拿棍把我攆出去呀。記得小時候常聽老人講,咱村里原來有個王姓官仕,因貪十幾兩銀子被清政府抄了家。清政府那么腐敗還不許貪腐,更何況我們現(xiàn)在還是共產黨領導的呢!
洪弟:不借就算了,哪兒那么多廢話!
老洪怒氣兇兇地“啪”將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怒目圓瞪,臉色由紅變深暗,手指慢慢拳起將筷子緊緊握住,手臂顫微微抬起。表弟急忙站起身將他的手按住。
表弟(拿起酒瓶):來喝酒,宰相肚里能撐船,我們肚里有座山。
鏡頭六:夜,室內
老洪和表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鏡頭七:晝,室內
天已大亮。
老洪(對表弟):酒勁下去沒?走,回鄭州。
表弟(伸伸懶腰):你得讓我洗把臉,弄點吃的吧。
老洪:廚房門鎖了,他們回她娘家了。
老洪(將表弟從床上拉起來):走,到鎮(zhèn)上我請你吃大餐。
表弟(用手使勁搓搓僵硬的面頰):得了吧,現(xiàn)在是春節(jié),胡辣湯都沒地方買去,還吃大餐。
鏡頭八:晝,外
汽車發(fā)動,隔壁老叔家的院門緊閉著,沒有一點動靜,只有遠處傳來陣陣鞭炮聲。
表弟(搓搓手,嘴里嘟噥著):還是先去我老丈人家洗洗臉,討點吃的,我可不愿意大冷天空肚子跑一百多里地。
老洪(轉身看看空空如也的后備箱):不好吧,大過年的,空著手去?
表弟(嬉戲):嘿,還拿什么東西,就你這頂官帽,就足以讓他們受寵若驚了。
老洪(沉著臉,搖搖頭):得了吧,我是來探親的,你少給我提這個‘官’字。
鏡頭九:晝,外
汽車在寒風中馳騁,一縷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他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