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雨一連下了兩天終于轉(zhuǎn)晴了,但書畫店的生意卻沒有什么起色。
這一日顧歡清正在忙著,楚昭兒果然又來了。
她仍裝束素雅,一件青花襦裙配著白色云肩,樸素中不失風韻。
楚昭兒朝顧歡清輕輕頷首,笑道:“顧老板,您可還記得我啊?”
顧歡清也回以一笑,說道:“自然,姑娘不是還要在下幫您忙嗎?”
楚昭兒說:“顧老板的記性還挺好?!?p> “不知姑娘要我?guī)褪裁疵???p> “自然還是與書畫有關(guān)了,顧老板乃是才子,可去過‘臻香閣’?”
顧歡清神色沉了一下,苦笑道:“‘臻香閣’可是東風國最高檔的古玩閣了,我只是聽聞過,但以我的身份還不曾去過?!?p> 楚昭兒眸色澄明地看著他說:“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天就去吧!”
顧歡清一愣,有些遲疑。他暗忖:這姑娘應(yīng)該是替他主人購買名貴字畫的,嫌自己的店小無極品,所以想去臻香閣。卻又擔心自己一介女流遭人刁難,所以才讓自己陪同前往。
“聽說‘臻香閣’是專門為富戶豪紳開設(shè)的字畫店,那里的伙計都是富貴眼,咱倆穿得這般寒酸,恐怕會遭人白眼?!?p> 楚昭兒不屑一顧,說道:“怕什么,看一看又不會看壞他的東西。那些畫出傳世之作的大家哪個不是一生清貧?腦滿腸肥的人懂得什么?我們只去鑒賞書畫,管他們那些冷眼作甚?”
顧歡清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姑娘請等我一下,我整理了東西便與你一同去?!?p> ……
“臻香閣”內(nèi)熱鬧的很,里面不僅販賣字畫,還有古玩玉器,琳瑯滿目且名貴至極。
據(jù)說最近閣內(nèi)又新添置了許多新的珍丸寶物,引來了眾多富豪,顯貴甚至皇親國戚競逐。據(jù)說每一件古玩的手筆都非常的大,件件都要千兩紋銀起步。
艷陽高照,白云萬里。
日頭下,一輛輛華美絕倫的軒車密致地停在“臻香閣”的門口,錯落有秩。
瀟瀟車粼停駐,從里面抬步走下來的無不都是衣著華美的達官貴人,門口也早有專門的伙計滿面吹風地等候著,熱絡(luò)的將貴賓引領(lǐng)進閣中。
楚昭兒和故清歡的出現(xiàn)立刻引來了眾人詫異的目光。
“他們是來干什么的?”
“怎么穿得這樣寒酸?”
“應(yīng)該不會是客人吧?應(yīng)該是來幫工的。”
華美穿著的賓客們紛紛刻意地閃避開這二位衣著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露出既嫌棄又驚詫的目光,有的還給伙計使起眼色,希望他轟走這對“異類”。
顧歡清看得有些訕色,低眉順眼的,仿佛認可了這些人的“貶低”。但楚昭兒卻仍桀驁地昂首闊步,對那些異樣的目光毫不在乎。
這時,一位伙計走了過來。
顧歡清認得他,但也是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當年他借宿在秦霄賢府上的時候,這人是專門給秦家送點心的那家糕點鋪的伙計。后來聽說他不知因為什么被那家鋪子趕了出來,而他也被秦家人趕了出來,沒想到這伙計已經(jīng)改換門庭了。
伙計笑道:“這不是顧大才子嗎?您沒和秦小姐一起來?”
顧歡清搖了搖頭。
伙計不屑一笑,說道:“那抱歉了,以您的身份最好還是別來這兒的好,你看不出來這里的人身份都是高貴的嗎?您的身價恐怕都不足人家的褲腰帶上鑲的金邊兒值錢。去觀音寺吧!那里有你要的東西。”
觀音寺是東風國都城專門賣假古玩的地方,雖然有時候也能買到真品,但大部分都是假貨,或者是從大戶人家偷來的東西。一些喜好附庸風雅卻沒有資財?shù)娜藢iT喜歡去那兒逛游,買些東西濫竽充數(shù)。
對于顧歡清這種真正喜好真跡的人而言,這話簡直就是侮辱。
楚昭兒道:“穿的好看有什么用?我們是來欣賞古玩字畫的,又不是來看人的?!?p> 伙計卻冷冷一嗤,說道:“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他的視線又轉(zhuǎn)而盯著顧歡清,語氣里充滿了不屑:“我說顧大才子,你有病吧?當年秦家大小姐一門心思追求你,你不愛,卻偏偏愛上了個罪臣家的女子。你是看上人家臉蛋漂亮了吧?也不看看自己兜里有幾兩銀子?!?p> 顧歡清猛地一怔,問道:“你說什么?什么罪臣之女?”
伙計毫無歉意,仍酸腔怪調(diào)的直白說:“別人不認識她,我卻識得。她叫楚昭兒,是罪臣楚思冕的女兒。她們楚家被抄家,她爹被流放荒島,她本人也被罰在秦家做傭人。結(jié)果她吃不了苦,自己逃跑了,楚昭兒,我說的對不對?”
楚昭兒也認出了這伙計的身份,只是他并不常去秦府,不知道秦鳳儀欺負自己的事情。誠然,即便他知道也一定是站在秦鳳儀那頭。
這伙計叫麻三,其實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廢物。十二三歲就在市井里混跡,坑蒙拐騙拉皮條,做盡了骯臟的勾當。后來染上了賭癮,有一次還因為出千被賭場的人打了個半死,仍在街上沒人理會。
沒料到他生命力這般頑強,居然挺過來了!
她并不介意被這個廢物罵兩句,畢竟麻三只是廢物,廢物說的鄙詞俚語也只能算是垃圾。
但是她卻不得不介意顧歡清的表情。
“楚昭兒……”
顧歡清難以置信,偏頭看著楚昭兒,漲紅著臉。
“沒錯,我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楚昭兒。”
楚昭兒語氣平靜地說道。
顧歡清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楚昭兒正好也不想讓他說話,只對麻三哼哼冷笑幾下嗔道:“麻三,你不知道臻香閣是不雇傭賭徒嗎?想我把你的臭底子都抖落出來嗎?”
麻三的面色頓是一變,一對小眸子左右閃爍,壓低了聲音說:“你可別亂講,我……我從……從來不賭錢?!?p> 他期期艾艾地說完,瞪著鼠目盯向楚昭兒,里面閃爍了威脅的光芒。
楚昭兒眼里突然布滿了兇狠:“東風國哪家賭場不認得你?要不要我把他們叫來?別以為我猜不出來你到臻香閣這樣的斯文之地做傭是為了逃避賭債,你以為那些賭場的人不會想到你在這里?告訴你,就是他們想不到,我也會想辦法通知他們。”
別說楚昭兒的話了,就是她臉上那股兇戾的表情就夠把麻三嚇得半死。
麻三臉色慘白,嘴里結(jié)結(jié)巴巴的好像還打算反唇相譏。
楚昭兒沖他勾唇一笑,瞬間又換成了兇狠的表情,嗔道:“還不滾一邊兒待著去!”
麻三被她的這種瞬間變臉的表情嚇得怔忡不已,氣場都被人家壓得死死的,還怎么反抗?
結(jié)果,他被楚昭兒順勢一推,踉踉蹌蹌的后退好幾步,幾乎摔倒。
媽呀!這賤奴怎么變成活煞星了?